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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百依百顺


  春日的雷声滚滚,劲风狂烈地吹着院中翠竹,涛声郁郁。

  这一日,眼高于顶的谢六郎弯了骄傲的脊背,一动不动地坐在意识混沌的女郎床沿,静坐到夜阑人歇。

  子时,终是从“鬼门关”回来的扶萱恢复几分神明,顶着一头凌乱发丝,从柔软的被衾中抬起头,往外瞧了瞧。

  因怕扰她歇息,房中灯火本也熄到只剩一盏,加之风吹雨急,风从窗缝而进,油灯便有些明明灭灭,无端讲寂静的室内晃地起了几分阴森。

  扶萱甫一露出头来,见到的,便是这般光影不明中,矗立床沿的一个极为高大的暗影,她吓地一个激灵又钻了回去。

  “你……”扶萱在被子中闷声问,“是人是鬼?”

  谢湛闻声,身形一怔,无比沉静的面上表情渐渐龟裂,伸手去掀扶萱的被衾。

  “若是个鬼,合该如何答你?”他压着一丝笑意问。

  扶萱恍惚一下,反应过来是谢湛在侧,攥紧的被衾才渐渐松开,任由谢湛往下将其扯了一截。

  见她露出一张小脸,谢湛眸色黯了瞬息,又迅速褪去。

  他躬身去够她的肩,将她扶起,开口的声色不辨情绪:“起来,用些吃食。”

  经过此次一番折腾,扶萱全身乏力无比,颇有大病之后的虚脱,且当真饿地前胸贴后背,便也未做无畏抵抗,静静地由着谢湛又搂又抱,将她的背放在他胸脯上。

  仟云陌云本也在外间屏风外候着,听得里头有了动静,便往里走了两步,等待谢湛吩咐。

  “端吃食、补品、汤药……”说到此处,想及前几日这小女郎睁眼后听得吃药时梨花带雨的模样,谢湛改口道:“汤药明日再吃罢。”反正今日的,方才他已经哺喂过一回了。

  一听汤药扶萱就觉得口中泛苦,她蹙眉抿了抿唇,仿佛真喝过药似的,愁眉苦脸地吐了吐舌头。

  谢湛蓦地一窒,撇脸,看着桌上不时更换的茶水,“渴么?”

  扶萱嗯了声。

  谢湛便又放她自己独坐,斟茶过来,往她唇边递,扶萱伸手接,被他不由分说将杯沿直直贴上了唇。

  扶萱干脆歇了自己动手的心思,反正是他将她请到这处的,且她还病着,兄长照顾她也是合情合理的。

  要在扶家,别说喂水,就是饭她都能让扶昀一口一口给她喂。

  思此,她便心安理得地享受起“兄长”的帮助。

  待两杯温水喝下,随着一股诱/人的香味,仟云陌云端着吃食进了门,站在屏风处候着。谢湛见了,命他们端过来。

  扶萱被饭香勾地口涎直冒,很没贵女形象地咽了咽口水,见两位端来的托盘中,小碟里置了足足有十样余菜式后,惊震地瞠起目,狐疑望向谢湛。

  谢湛的目光在她没甚血色的面上往返流连,而后忽视她的疑问,若无其事地取来鸡汤,汤勺舀起后,再次递至她唇边。

  扶萱讶地一慌,不免想起上回他这般喂她的情景,便是她两月前的月事时作弄他,又被他喧宾夺主,拉着她做“粗活”,最后害她双腕酸软,玉著抓着都颤。

  想及此,她小脸一烫,“我自个……”

  “莫动。”谢湛利落打断道。

  稍顿,又补充:“往前你害了病,不都是指使为兄亲手服侍么。”

  为兄?

  扶萱呼吸一滞。

  谢湛这是吃错了药了么?她为何“失忆”,凭他是大理寺寺卿,不可能猜不出缘由,更不可能不知她失忆是装的。

  如今主动配合她,又是为何?

  “张口。”扶萱狐疑之间,谢湛云淡风轻地开了口。

  扶萱试探地吃了第一口,而后的用膳之中,用“多了”“少了”“太烫”“有骨头”“把油星子舀出去”“不要杆只要叶子”轮番上阵地试验了一番,这位谢六郎竟是无一怨言地一一照做,且是一丝不苟。

  直到扶萱捂着嘴虚虚打了个饱嗝,也没见谢湛面上一丝不耐,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扶萱只觉今夜的谢湛有些“中邪”。

  往前她叫他哥哥,他会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她,甚至故意用一语几关的话回她话,分明就是努力忍着那句“扶萱你在我眼前装个什么劲”没爆发。

  而今日,竟上赶着给她当兄长。

  他这是……

  还没等扶萱思考出别的,再听得谢湛沉声问话:“热水可是备妥了?”

  仟云陌云立刻回道:“是,已备妥。”

  谢湛道着“取衣裳来”,便面无表情地躬了身,将扶萱从床榻上抱起,径直往净房方向去。

  扶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一瞬他才刚认了二人的“兄妹”关系,下一瞬就替她沐浴,这又算怎么回事?

  谢湛将她连人带衣直接给放进了浴桶,“能自个洗么?”

  “能!”扶萱这声回地脆响响的。

  暖水裹身,热气氤氲中,女郎娇艳的小脸红扑扑的,眉眼虽是尤含不解,到底还是恢复了三分生机。

  谢湛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丢了一句“好了叫我”,大步退了出去,又叫了婢女进门伺候。

  毕竟是特殊时期,沐浴时长不宜太久,仟云陌云二人配合着迅速地替扶萱清理了一番,拭干水,穿戴齐整。

  一切皆毕后,仟云先退下,而后谢湛再次进门,将扶萱又抱了出去。

  扶萱这时吃饱喝足,又浑身洁净,睡了半晌,脑子更是清醒了许多,见谢湛今日这般反常,心里不禁起了嘀咕。

  她又没伤着腿……

  “现在睡不着了罢?去书房,我陪你读话本子。”谢湛云淡风轻地道,将她带出了房门,走过蜿蜒曲折的游廊,往他的书房去。

  “你书房有话本子?”扶萱不可置信地问。

  谢湛垂眸看她一眼,轻声:“有。”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扶萱明显感觉到,较之往前,谢湛有了很大不同。

  以前的谢湛多半是清冷的,神色淡淡的,回回与他讲话皆是一两字便结束话题,有时她讲个不好笑的笑话,他会凉凉地看她一眼,要么冷嗤一声,要么讥讽一句“无聊”。而现在,他的脸没变,神色没变,却在听她说完鸡毛蒜皮的小事后,时长煞有介事地抒发一番他的见解,讲地他对这些小事还研究过似的。

  这日,在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后,见到谢湛玉雕似的俊脸上荡起了和煦浅笑,扶萱蹙起眉。

  难道这就是做她的情郎,与做她的兄长的不同?

  她当前有一种,谢湛这是放下了与她的过去,真要与她当兄妹的感觉。

  不然,要如何解释,近日他这般,似乎她要星星他都不会给月亮的百依百顺?

  ------题外话------

  谢湛: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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