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半个小时后,护士的记录从侧面佐证了曹敬和路兰亭的判断,那个植物人女孩——陶如月,外交官陶郁文之女——曾经短暂地发过一阵低烧,时间点就在苏易城被送进这间病房之后。值班护士在例行的身体检查中发现了这一点,认为可能是感冒,给她注射过一些消炎药物。现在来看,大约是典型的觉醒症状。
路兰亭在电话没打通后有些焦虑,曹敬哪怕不用感应能力也能看出,在路兰亭的角度来说,苏成璧的重要性(或者说危险性)要远大于苏易城和他持有的病毒。内务部门对于国家战略级的监控显然比他想得更严密,在路兰亭连着打了几个电话后,他的神情才缓和下来,曹敬站的地方离他比较近,能听见一点轻微的说话声。
监控苏成璧的小组还在,不过目前处于失去自我意识的阶段。虽然这组人是负责远距离监控那个特立独行的战略级,但还是不知何时被植入了对方的“入侵细胞”,从电话里的人的用词来说“暂时失去了自主能力”,而战略级本人不知所踪。但从她的手法上来看应该没有恶意,只是想自己独行而已。
苏成璧的入侵细胞……曹敬不期然想起那天晚上他抱住津岛郁江时出现的幻觉,顿时皮肤有点发痒。他曾经近距离接触过这名战略级,如果她想要,完全可以在自己身上种下自己的身体组织。以曹敬对战略级的能力认知,自己毫无反抗的可能,只要对方愿意,自己就会变成对方的傀儡……或是更糟的东西。
“衍生体呢?”曹敬听见路兰亭在问,“去查一下衍生体仓库。缺了的话,缺了多少。”
又是一个听上去很危险的名词。
津岛郁江给他端了一杯水过来,曹敬接过来一口饮尽。
“为什么?”
曹敬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干燥又柔软。他在想从前姐姐与自己对话时的语气和眼神,她好像从来不会被困难所困扰,也不会害怕和畏缩……大约是自己的视角不一样,总是在仰视她,总是把姐姐想象成无所不能的完美进化者……完美的人。当然,那都是自己的幻觉,自己造出来的不存在的偶像。哪怕是姐姐,也是会害怕、犹豫,大概也会想从困难中逃走吧。
只是她自始至终站住脚跟,没有转身。
“如果在这个时间点离开,未免太难看了。”曹敬露出微笑,“我们从小梦想的,不就是此刻吗?作为高超的进化者,解决危机事件,帮助他人……就像课本上说的那些故事。我们在天台上争辩、切磋……不就是为了现在吗?”
津岛郁江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手指无意识地按摩着他的掌心。
“我曾经觉得我们这些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竭尽全力地活着,最后就是为了获得自由。但后来我想,世界上并没有自由,哪怕是那种出身的人。”津岛郁江向路兰亭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我们和他们的出身天差地别,但某种程度上,都被命运所束缚。相较之下,我们的选择权还更大一些,比他更自由些。现在看看他的一家人,好像还是我们更好一些。”
身居高位的路兰亭还在一刻不停地打电话,紧皱眉头,烟一根一根地抽。这情景让曹敬觉得津岛郁江说得很有道理。他失笑道:“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吧。他选择了这种生活,想必知道代价,而与此同时他也得到了很多。无论是权力,或是……”
有一个词在曹敬的脑子里转了两圈,他才吐出来:“选择。”
津岛郁江微微侧头。
曹敬想了一会儿,抿唇道:“我们的自由与路兰亭的自由又是两种自由。我们的自由是选择自己生活的方式,而他的自由却是对某些事的影响力。事实上,权力在给予我们巨大束缚的同时,也代表着更高层面上的可能性。如果说我用自己的工作去帮助我所碰触到的那些孩子,那路先生却可以用自己的影响力去干涉和支配行政权力,无论是建功立业还是资源分配,令政策向进化者倾斜……这些都是他切实能够做到的。”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津岛郁江咧嘴笑道,“你也未免太阴暗了,权力在你看来难道是个坏东西不成?”
“习惯了,角度不一样。”曹敬挠挠脑壳,不由得失笑。
两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走到楼梯间的角落。津岛郁江凝神片刻,摇头道:“没有人在听。”
“路兰亭已经知道了,而且他问过我这件事。”曹敬皱眉。
津岛郁江点头,叹道:“对他来说太容易了,档案一查就能看见。这件事很难瞒过去,而且现在我已经受到关注了……如果我也成为特级进化者的话,档案是会被调查的。”
两人谈的事不是别的,正是津岛郁江被“祝福”感染的事。这是从未听说过的案例,因为外界刺激而产生了如此大幅度的能力增长,当初津岛郁江被感染后,天性谨慎的曹敬已经意料到此事可能会惹出乱子。
“我们要怎样调查?由你?还是我?”津岛郁江皱眉问。
“你学过精神防护吗?”曹敬问,然后自问自答,“没有。那么由我来吧。那个路兰亭知道些事情,但他有很高级的防护,很难在不引发注意的前提下绕过他的思想防护。能通过姐姐来解决这回事吗?我想想,不可以。那我可以接触的渠道……我知道了。”
“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曹敬沉默半晌,道:“从常理上来说,是小概率事件。进化者身上的奥秘到今天也没有被解开,或许是‘祝福’的变异,或是触动了你身上的某种生理机制。这些都有可能。但路兰亭的态度让我感觉背后另有玄机。如果单纯只是一件进化学科上的罕见案例,不应该……”
曹敬想起了之前谈话时,自己感觉到的轻微的恶寒。
“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会找机会和姐姐商量。”曹敬决然道,“虽然一直都说安全为上,但这件事牵涉到的并不只有你一个人。在比较坏的情况下,可能会有吴晓峰那样的人来做记忆清除。单纯被记忆清除也不算大事,但如果把我们的人生改写……我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
津岛郁江脸色不是很好看。但事态严肃,她也没有出言质疑曹敬的判断。
作为高价值的进化者,两人自忖人身安全可以得到保证。但曹敬之前接触到了骆雯和马莉的事,知道有时候会有见不得人的事发生。战略级进化者无一要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查,但吴晓峰那样的心灵大师能够身居高位,对记忆修改又那么轻车熟路,显然这种事对他来说也是工作的一环……哪怕以最光明正大的角度去想,曹敬也不敢拿自己和津岛郁江的人生去碰这种事。
但放手走开,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而已。曹敬眉头紧锁。
如果是姐姐遇到这种事。
不对,不对,不对。
不要依赖姐姐,这里没有姐姐,只有“我”而已。津岛郁江正看着自己,是该我说话了吗?我是不是一直在沉思?脑子是不是已经停转了?打起精神来!傻乎乎地站在这里发呆,就连死去的相阳都会嘲笑自己!想象他会说什么,乖孩子,你明明战胜了我,战胜了那个叫水蛭的杀手,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太丢人了吧。
但是之前在沧江市,我的对手只有杀手和相阳。现在我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一个模糊暧昧的秘密高悬在我们头顶,它看上去无害,却隐藏着巨大的危险。
“解决的办法。”曹敬想了一会儿,“还得着落在目前我们手里的事上。”
津岛郁江挑眉:“解释一下。”
“我们缺少伙伴。”曹敬举起自己的手掌,屈伸着手指,“我们只能依靠我们自己,你,我,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我们只不过是从孤儿院里走出来的几个孩子,无论在哪里都没有根基。我们没有权力,只不过是被权力拨弄的棋子。但此时此刻,是权力的真空期,我能够在这里获得……影响力。”
说这种话未免太自大了些。
“亲爱的,阿敬。你先停一下。”津岛郁江做出一个stop的手势,“你说的获得影响力是什么意思?我希望不是我现在想的那种事。你现在可是被监管的感应者,随便干涉他人头脑是犯规行为。”
曹敬叹道:“影响他人不需要心灵感应。”
两人眼对眼地互视了好一会儿。
“从我醒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迟早的事。”津岛郁江长长地叹气,“我们如果变成了大人物,一定会被卷进这些只有大人物才有的烦恼。想做回普通人已经不可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姑娘也不能置之事外。虽然我不是什么能玩弄人心的家伙,但我也有我能做到的事。”
曹敬微微吃了一惊,津岛郁江很少会表露出这么主动的姿态。
“看什么。”津岛郁江哂笑,“我好歹也不算笨蛋吧。偷偷告诉你,那个路兰亭的俱乐部邀请了我,迟早我也能查到情报的。”
只要我们依然拥有彼此,曹敬和她小小地拥抱,用力感受彼此的心跳,我们就不必孤独前行。
屋漏偏逢连夜雨。
最近我母亲去医院拆除腿上的钢板,我则扭伤了腰。家里的成员顿时人人伤残。
现在不能久坐,坐的时间一长就腰痛,腰椎里又很痒,只能多平躺。
明天开始用笔记本,看能不能躺在床上工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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