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晋江独发
正宣帝的确很高兴, 太子刚刚归京,便将一些心腹大臣召到了宫中,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先是夸赞了一通, 接着便宣布后日,在宫中设庆功宴, 邀请百官同去。
众大臣心思各异。
谢曜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众人离开勤政殿, 周培在大殿门口叫住了他。
谢曜回头,就见周培满脸得意的走了上来:“谢大人, 好久不见。”
谢曜淡淡笑了笑:“从江南至京, 也就半月未见殿下,何来好久?”
周培低笑两声:“也是,主要是孤心中有思念之人, 就觉得这时间,日日难熬。”
思念之人……谢曜讽刺的扯了扯唇。
“殿下与陛下父子情深,两月未见的确思念,难怪陛下后日还要为殿下设宴, 可见也觉得这时日久了些。”
周培一双阴鸷的眼看着他, 脸上笑意渐渐变得恶毒:“谢子珩, 你以为你还能藏她多久, 孤将她在知州府行刺之事压着,这是给你们谢家机会。”
见他主动提到了知州府的事情, 谢曜脸上的笑也淡了。
“是么,可臣怎么觉得, 恰恰相反?”
周培微怔, 相反?
谢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并未再多说, 转身离开了,周培脸色难看的紧,盯着他背影良久,郑德胜上前都挨了骂,周培咬牙切齿:“段慧那边安排好了没?”
郑德胜:“昨日帖子就递到秦姑娘那了,但是秦姑娘以眼疾复发拒绝了……”
“眼疾复发?”周培转身。
郑德胜:“……是,奴才去查了,秦姑娘在之前是有眼疾的,好像是年初才彻底好了,这次又复发了。”
“很严重吗,看不见东西?”
郑德胜:“好像是……不过奴才也打听到,说是这次不算严重,应该很快会康复。”
周培听说这个消息后,唇角的弧度上扬的更明显:“这多好啊……”
郑德胜还有些不明白,这要是真成了瞎子怎么还是好事儿了呢,这不管是太子正妃还是侧妃,都配不上啊。
周培看他一眼,冷漠的眼神浮现一丝玩味:“瞎子,好哄。”-
秦可原本在午睡,忽然从噩梦中惊醒,瞬间睁开了眼。
屋子里是浓郁的药味,杏桃还在院子里煎着一会儿要敷的药,秦可拉了拉床边的铃铛,清莲走了进来。
“姑娘。”
秦可扶住额头,似乎有些难受。
“您怎么了?”清莲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秦可低声道:“你去请常大夫,我似乎能隐约瞧见了。”
清莲一听,激动地立刻就要去,秦可却连忙拉住她:“别声张,只是有点儿影子,还不确定,我不想让表姐他们失望……”
清莲只好诶了一声:“那奴婢从侧门走,先不惊动别人。”
“好。”
清莲快步走了出去,秦可掩住心中惊讶,重新靠在了床头。
她方才梦到前世之事了。
大婚那日,她跌跌撞撞的从偏殿摸到正殿去,听到了周培和属下的对话。
“瞎子好哄。”
他冷淡的声音如同在评论一个小丑,一只随时可以碾死在脚下的蚂蚁。
虽然,前世的她的确如此。
秦可讽刺的笑了笑,是啊,瞎子不仅好哄,应该还很好欺负吧。
瞎子看不见,可以在瞎子眼皮子底下做很多事儿吧?
她抿了抿唇,慢慢的将手摸到了枕头下,那是大表哥送她的匕首,秦可慢慢的摸裟这上面的纹路,回想起那日将匕首抵在周培胸前的感觉。
后悔。
怎么就没有刺进去呢?
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刺进去。
“姑娘!”
是杏桃的声音,秦可立刻将匕首放回原处,安静的坐在床上。
杏桃走进来,将门一关,快步走到床边:“姑娘,那个陆夫人来了……”
秦可微微偏头,想到她会来,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晖春堂。
段慧上门时是走女客的帖子,自然是由大夫人出门接见,两人正在晖春堂正殿端着茶喝客套话,大夫人命人去了海棠苑。
“您真是客气,上门是客,怎还带了这么多东西,真是过分见外了。”大夫人面前摆了足足三大箱的礼物,方才确确实实将她惊住了,其实在接到段慧的帖子时大夫人就有些疑惑,按理说,段家和秦可的母亲也并无血缘关系,顶多也就是生前好友,怎的这回京第二日,就专程赶了过来?
大夫人只当是这位陆夫人生性热情,又和秦家的确交好,这么急来看友人的孤女,也可能是在京停留不了几日,便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可没想到,这哪里是来看友人孤女的场面,即便是一些人想攀一些谢家的人情,明里暗里送过礼的,也都没有这样的壮观。
这让大夫人顿时觉得有些棘手,甚至有些如坐针毡。
好在秦可没多会儿就过来了,她一袭白裙,看上去气色有些不好。
“见过大舅母,慧姨母。”
段慧转头第一眼,就愣住了。
上回在江南相见时,秦可虽然也瘦弱,可气色却是显得不错,可这回……脸色苍白,分明就是病了的模样。难道昨日拒了她帖子的理由是真的,短短一眼,段慧心里绕了七八个弯,反应了一下才连忙道:“可儿快起来,怎么几日不见,就这样憔悴了?”
大夫人听到这句话,抬眸又看了她一眼。
几日不见?那是在江南就见过了?
那为何这般着急,还带了这样一份厚礼……
大夫人心中也瞬间闪过几个疑问,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多谢姨母关心,我旧疾发作,眼睛暂时看不见了。”秦可目视前方,眼神无光。
段慧心中一紧,眼疾发作?
“要紧吗?可会好吗?”
她如此紧张,秦可微微一笑:“还不知道,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大夫人眼神不断在两人之间穿梭,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她笑着站起了身,对秦可道:“阿芫别站着,坐呀,你姨母难得回京,好好说会儿话吧,我去小厨房张罗一声,准备晚膳。”
段慧忙道:“夫人不必客气,我就是来看看可儿,不用费力准备晚膳了。”
大夫人:“那怎么行!您第一次来,还带了这么多贵重的礼物,这顿晚膳您一定要留下用,不然倒显得我们家不知礼数了!”大夫人半开玩笑的说,段慧只好将拒绝的话咽回肚子里。
大夫人走了,晖春堂便只剩下段慧和秦可两人,秦可默默的坐在那里,等着段慧开口。
段慧有些尴尬,但还是主动开口:“可儿,怎么好端端的,眼疾又复发了?”
秦可微微一笑:“那日去给父母上香,路滑,在祠堂摔了。”
段慧愣住。
“哦……这样啊,那是要小心一些的。”
秦可:“慧姨母怎么忽然来京了?”
段慧笑了两声,视线有些躲闪:“这还不是你姨夫嘛,他马上就要去扬州了,要提前来京报备,我出嫁这么多年,一直也没能找到机会回娘家,趁着这次就一起回来了。”
秦可:“原来如此,姨夫高升,真是大喜之事。”
她笑的很温和,可段慧却听不出什么真正的恭喜,甚至觉得秦可眼神有些怪怪的,她仔细去看秦可的眼睛,见她的确双眼没什么光,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慧姨母,怎么了?”
段慧连忙心虚的别开眼:“没什么,是这样的,我和你姨夫想着你来了谢家一年了,谢家也照顾了你很多,这次进京,选了好些礼物,送给你谢家长辈,同时也送给你。”
“多谢慧姨母。”
两人的谈话客客气气的,秦可面上始终都挂着笑。
段慧东扯西扯了好一堆,终于道:“可儿啊,其实那天的事儿吧……我和你姨夫也确实是没想到,事后你姨夫还专程为了你去和太子殿下谈过,太子也为那天的鲁莽道了歉,不过殿下跟我们说,他的确是对你上了心,才会一时情不自禁,你看这……”
秦可对她的这番话毫不意外,而且还微微一笑:“是吗,姨夫还专程为了我和殿下谈过,真的是太麻烦您和姨夫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姨夫现在也是操心你,你若是父母还在世,这事情原本也轮不上我们操劳,可你现在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你说我不替你操心着,谁替你呢?可儿,别怪姨母说的现实,咱们女孩子出嫁,有时候也是要看娘家的,若是娘家好,嫁个侯爵公子不在话下,可若是没有人替你把持和操心,你又没有雄厚的资本,将来嫁个清贫举人,可怎么办呀?”
大夫人原本去了厨房回来,刚走到晖春堂门口,无意中就听到了段慧的这句话,脚步一顿,脸色终究是有些难看了。不过她并未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微微驻足。
接下来,就听见秦可的声音,不卑不亢,徐徐有之。
“姨母这话,我怎么就有些听不大懂了。我现在唤老夫人外祖母,大夫人大舅母,虽然是没了双亲,但也不至于孤苦伶仃,况且阿芫所求也不多,即便是清贫举人,只要是外祖母做主,人品正直,也是一件幸事,姨母当年嫁给姨夫的时候,姨夫也不过是江南城周一个小小的六品知县,不是吗?”
段慧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大夫人在门口,听完后倒是缓缓的勾了勾唇。
段慧:“……傻孩子,你干嘛放着现成的捷径不走,偏偏要想这么多呢……”
“姨母说的捷径,就是太子吗?”
“是啊!”段慧因为有点儿激动,立马就将话接了下来,大夫人在门外听到后心中一惊,不可思议的看了进去。
难怪。
难怪备着厚礼上门,大夫人毕竟掌势庆国公府内外人情多年,当下便不再想留段慧吃饭,至于那些礼,更是不可能进谢家的大门的。
事关太子,大夫人连忙转身,准备去请老夫人出个主意。
而晖春堂里,秦可依然保持着冷静,在段慧明显有些焦急的时候,缓缓吐出几个字:“若我说不愿呢?姨母会和太子一起,勉强我吗?”
段慧这下,是彻底愣住了-
大夫人到宝真堂的时候没想到老夫人在午睡,只好去而复返,就在她一路都在想法子应付段慧的时候,丫鬟急匆匆的来报。
“夫人,陆夫人已经走了,说是就不留下用晚膳了。”
大夫人一愣:“走了?”
“是。”
“表姑娘呢?”
“表姑娘还在晖春堂,而且那些礼物,表姑娘也让陆夫人带走了。”
大夫人大惊。
大夫人赶回晖春堂的时候秦可还在等她,听见脚步声,秦可微笑这站起身:“大舅母。”
“快坐!”大夫人心中实在是震惊,原本,她在门外听到秦可说那些话的时候心中就对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有了不一样的看法,没想到她一个转身的功夫,小姑娘竟然能轻而易举利落干净的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大夫人看向秦可的眼神都慈祥了起来。
“阿芫和大舅母说说,你怎么打发她走的?”
秦可听见她用“打发”二字,就已明白大舅母已经看穿了一切,她也稍稍松了口气。
“姨母虽然有些糊涂,但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也没有过多的为难。”
这话说得委婉,大夫人心里明白,不过无论如何,秦可去拒绝,总比她拒绝来的好,大夫人点点头:“苦了你了。”
秦可笑:“是我给大舅母添麻烦了。”
大夫人拉过她的手:“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她一边观察着小姑娘的脸,一边想到了前日晚上,自己儿子的那番肺腑之言。
自己生养的亲儿子,虽然大夫人不能时时看出他的心意,却也知道他的性格,若不是面前小姑娘有足够吸引他的地方,他定不会如此的上心。
这样想着,大夫人便越发觉得自己从前还是过于忽视了秦可,没能看出这姑娘身上的另一面。她慈爱的笑道:“莫怕,你是谢家的姑娘,有什么事,有你舅舅舅母还有外祖母在上头,任何时候,都要切记莫委屈了自己。”
秦可一怔,方才冷冰冰的心这时才有了丝丝暖意,她眼眶发酸,应了一声:“大舅母,我都记住了。”-
谢曜至晚方归,刚回到成晖堂,就从元若口中得知了白日之事,他一愣,连外袍都没换,就要往海棠苑走,刚走到院中,就被大夫人拦了下来。
“母亲?”
“去哪儿?”大夫人站在院中,故意板着脸。
谢曜没说话,大夫人向前两步:“听说了白天的事儿,急着去看阿芫吗?”
“母亲既然都知道,何故问呢。”
大夫人依然故意板着脸:“我还没说你呢,那个陆夫人白天拿着三大箱礼物,原来是给太子说情来了,这事儿你怎么没告诉我啊?”
谢曜沉默片刻:“是太子纠缠,与她无关。”
“即便是这样,那太子是什么人,他既看上了阿芫,会轻易放手吗?还煞费苦心请到了知州夫人,我听说,那个陆知州,下个月就要去扬州赴任了,此事你可知晓?”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就应该知道太子的决心!这件事你前日和我表明心意的时候可没说,我若是知道的话——”
“母亲!”
谢曜显然有些急了。
“我方才已和母亲解释了,是太子纠缠,与她没有丝毫的关系,我前日未说,是不想母亲担心,但我想,我已经将决心表明,还请母亲,不要因为此事为难她。”
大夫人站在院子里,月色晦涩,看不清她的表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气声。
“儿啊,你说母亲不了解你,看来我儿也不了解为娘啊。行了,我方才故意这样说,是为了再次检验你心,如今我已得到了答案,不拦你了,去吧。”
“母亲,您……”
大夫人:“我从前不够了解阿芫,白日见她应付了那个陆夫人,才知道这姑娘心性尚坚,为娘很欣赏她,虽然也的确担心太子的事情,但我儿看上的人,必定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好姑娘,太子的事我解决不了,但我愿意等着你告诉我好消息,届时,母亲定会将你的婚事,办的风风光光。”
谢曜心中升起一股火热,眼神里的光也更是坚定:“多谢母亲。”
大夫人欣慰的点点头:“只有一点,你们毕竟还未定下婚事,有些事不可过分逾矩,我方才才想起来呢,你那日说在江南和阿芫举止过于亲密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欺负人家了?”
谢曜显然没想到自己母亲忽然转了话风问起此事,微微一怔,想到那日之事,耳根竟然开始微微发烫了。
作者有话说:
欺负没?老实说!
继续有2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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