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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男人的声音将林月芽顿时惊醒。

        醒来后的她浑身剧痛,尤其是腰部以下,疼得似是散了架,她咬着牙强撑起身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紫檀桌旁,男人早已醒来,他衣着齐整坐在那里,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林月芽身上。

        此刻的他与昨晚截然不同,微蹙的眉眼中,那团炙热的火焰早已燃烧殆尽,剩下的便只是冰冷与审视。

        由于他背光而坐,面上的神色藏于阴影,林月芽一时看不出他喜怒,只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内心隐隐的羞耻已被惧怕笼罩,她迅速垂下眼,不敢再去看他。

        “昨晚是什么时辰做的?”冷漠的声音再度响起。

        林月芽愣了片刻,才猛然反应过来他意指何事。

        一想起昨夜的事,林月芽立即别过脸去,下意识将被褥向上提起簇在胸前,原本苍白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见林月芽不语,李萧寒一双剑眉瞬间蹙起,脸色也随即阴沉下来,他冷着声又问一遍。

        这次明显不悦的语气中,强迫感再度袭来。

        李萧寒是大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理寺卿,他审案时的气场寻常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此刻的林月芽。

        林月芽额上渗出一层细汗,后背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汗水浸湿。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以及内心的难堪与不齿,闭上眼拼命回忆,可不论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因为昨晚从赵嬷嬷将她拉走那刻起,她的世界仿佛就停止了。

        林月芽找不到答案,害怕地睁开眼,她不敢看他,只是冲他坐的方向轻轻摇头。

        李萧寒深邃的眉眼一刻也未从林月芽身上离开,就好像能将她看穿,看透。

        那股压迫感越来越强,林月芽浑身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苍白瘦小的脸颊上,一滴泪珠悄然滑落。

        怕是问不出了,李萧寒终于是放过这个问题,可随即,他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做了几次?”

        除了冰冷与施压,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就好像昨夜发生的事情和他完全无关,他是一个局外人。

        见林月芽依旧不语,李萧寒站起身。

        林月芽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就向床里瑟缩。

        她对他的恐惧太过明显,明显到李萧寒顿住脚步,居高临下地审视这个缩成一团的女人。

        半晌后,他语气略微松了些,“你说不了话。”

        不是在问,而是直接下定论。

        靠在床榻最里侧,蜷缩成一团的林月芽,点点头。

        李萧寒转身从桌上拿起纸笔,直接扔到床上,宝蓝色的被褥上落下几个墨点,“写下来。”

        揪着被子的手还在颤抖,林月芽没有去接,垂着眼摇摇头。

        李萧寒蹙眉极深,颇为不耐地道:“不识字,总归识数吧?”

        林月芽紧咬下唇,生怕她会忍不住失控痛哭。片刻后,她终于颤抖地抬起手,犹犹豫豫地伸出四根手指。

        她指节修长白皙,手型很好看,而掌心上却有一层老茧。

        外表娇滴滴,实则狠辣的女子,李萧寒在大理寺见过不少。他目光落在那层老茧上,隐隐觉出这个女人并不似表面看起来这般的柔弱。

        李萧寒向来如此,一旦起了疑心,便要立刻查验清楚。

        他上前两步来到床边,一把将林月芽从最里侧拽出,他先是细细查看她的手,见的确不是习武留下的茧子,这才将她手松开,随后又捏住林月芽下巴,冷声命令:“张嘴。”

        林月芽含泪将嘴巴张开。

        李萧寒侧身让出光线,将脸凑到林月芽面前,仔细观察她的喉部。

        再发觉她喉部深处微微发黑时,李萧寒终于松开手,转身回到之前的位置,而背在身后的手指上,还沾着林月芽颊边滑落的泪水。

        温热,湿润。

        李萧寒有一瞬的分神,可旋即又回过神来,“想仔细了,我要确切的答复。”

        方才李萧寒的举动,彻底将林月芽吓懵,在李萧寒退开后,她才发觉被褥早已滑落,她的身前毫无遮挡,白嫩的肌肤上落满红痕。

        林月芽瞬间泪如雨下,她拉起被褥再次将这份不堪遮住。

        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在她的记忆里,第四次的时候她便彻底晕过去了,后面还有没有,她真的不知道。

        林月芽想做口型和他解释,可当她抬头对上李萧寒那双冰冷刺骨的眉眼时,便吓得不敢开口,甚至连动都不敢动。

        李萧寒面若冰霜,内心却莫名开始烦躁,他移开目光,转身离开。

        走出云腾院,夏河紧跟其后,“侯爷,那女子如何处置?”

        李萧寒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处理干净。”

        夏河领命,转身就要回屋,却被忽然顿住脚步的李萧寒一把拉住。

        就在方才话音落下的刹那,他眼前不知为何闪出一个画面,是这女人颤颤巍巍端茶壶给他的模样。

        那模样让他心头生出一丝异样感。

        夏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半晌后,李萧寒淡道:“先留着。”

        兴许还有用,毕竟毒发时的情况,只有她了解。

        出府后,李萧寒没坐备好的马车,而是直接跨上乘风,临走时,他低头看了眼手指。

        那滴泪早已不见,为何他的指尖上温热湿润的感觉还在?

        李萧寒收敛心神,握住马缰向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待他来到大理寺,陆渊早已等他多时。

        陆渊和他很像,年少成名,二十出头就进了翰林院,只是陆渊没有李萧寒这般拼。

        陆渊祖上一直从医,他爹如今还是太医院的院判,于他而言,考取功名只是为了应付家里,钻研医术也只是爱好。

        见李萧寒风尘仆仆走进堂内,陆渊立即迎上前道:“你可泡了药浴?”

        李萧寒斜了他一眼,将披风脱下递给身后的夏河,随后示意陆渊进去再说。

        两人坐在密室。

        李萧寒呷了口茶道:“她记不得时辰,次数约摸四次。”

        看来是没有药浴,陆渊看了眼李萧寒,打从心里佩服他,任何一个男人经历昨夜的事,都不可能再醒来时这般冷静,甚至冷静到直接查案。

        对于中毒之人来说,毒发的时间和毒发的状态尤为重要,从这两点便可以推算出下毒的时间和剂量。

        陆渊思忖着道:“醒来的时辰你可知道?”

        李萧寒道:“刚至辰时。”

        陆渊忽就笑了,李萧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被这样一双冷眸盯着,陆渊强忍住笑意,解释道:“你派人给我送讯时,不过刚刚酉时,醒来却已辰时,这当中可是足足七个时辰,能让你失控整夜的媚毒,想来剂量不会低。”

        陆渊知道若是寻常媚毒,按照李萧寒的能力再加他不近女色的秉性,忍一忍没准就过去了。

        陆渊摇了摇手中折扇,脸上笑意渐深,“四次是不可能的,少说也得七次。”

        李萧寒不解地问:“那她为何骗我,莫非是故意扰乱我?”

        “骗你?”陆渊彻底无语,他合上扇子在桌台上敲着,“你啊你,真是审案审糊涂了,人家骗你这个有何用,只怕是姑娘家当时晕厥过去,后面记不得了。”

        晕厥过去,做这个事情会让人晕厥?

        李萧寒神情诧异,眼前不由浮现出那个瘦弱颤抖的身影。

        陆渊叫了他两声,李萧寒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陆渊收了笑意,面色微凝地问道:“能让你中毒,却不直接取你性命,你可有猜测之人?”

        昨日中毒后,李萧寒心中就已有答案,他将手中茶盏重重放在木桌上,“科举案。”

        当今圣上久病卧床,大皇子裴愉不知所谓何事,去年惹怒圣上,太子之位被废。如今三皇子裴怀代理朝事。

        裴怀在朝中根基不稳,裴愉虽是被废,朝内却不少人拥戴他。

        两位皇子均是惜才之人,再加李萧寒是姑母长公主独子,便有意想拉拢他,只可惜李萧寒无心参与,在其位谋其职,他向来只专心于大理寺的案子。

        可即便如此,谁又能真的做到独善其身。

        礼部科举舞弊的案子前日刚送进大理寺,昨日李萧寒就被下毒。

        裴怀执政不过半年,裴愉手中便只剩下工部与礼部,裴愉彻底坐不住了,便于昨日在聚贤雅阁大摆诗词赏会,李萧寒在受邀之列。

        他知道裴愉邀他的目的,待赏会快要散时,他才现身,自罚三杯便回了大理寺继续看卷宗。

        “他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动手脚,问题出在大理寺。”李萧寒嘴角微扬,目光却较之前更加冰冷。

        他没料到,裴愉在他眼皮底下依然能够将手伸进大理寺。

        “将昨日翻看的卷宗全部拿来,”他起身对夏河吩咐道,随后又对陆渊道:“劳烦真元兄查看一下,可是有人在卷宗上做了手脚。”

        真元是陆渊的字,一般李萧寒这样称呼他时,便说明是大工程,陆渊本是最怕累的,奈何摊上这样的兄弟,只好朝李萧寒拱拱手,“你何时不这般拼,我便也不用劳烦了。”

        李萧寒回府时,天色已黑,他下马后直接去了格兰院。

        昨夜大雨骤然降温,长公主怕寒,屋内的碳火染得极旺,李萧寒一进去便脱下外衣。

        赵嬷嬷端来清火的茶,他呷了一口,这才对长公主道:“昨夜让母亲担忧了,实属儿子不孝。”

        长公主几乎一宿未眠,到今日还头晕脑胀,见儿子能跑能跳,心里也就安定了,于是直接问道:“可查出是何人下手?”

        李萧寒翻翻茶盖,“裴愉。”

        长公主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好个裴愉,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姑母?”

        李萧寒吹吹茶叶,淡道:“母亲何必动气,这才刚开始罢了。”

        长公主岂会不知皇家涉及权位之争的惨烈,可这几个皇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往日里也待她极为尊敬,到底一时间还难以接受。

        搁下茶盏,李萧寒语气略微变了变,“昨日药浴便可,母亲不该阻拦夏河的。”

        长公主听出他有埋怨之意,不悦道:“陆太医说那药浴可能会伤根本!娘赌不起。”

        李萧寒无奈地长出一口气,男女之事,他向来无感,甚至说还有几分厌恶,审理的案子多了,男欢女爱的事便也见过不少,他对那事的印象只有一个字,脏。

        李萧寒掸了掸袖口上不知何时蹭到的灰尘,尽力压住不耐的语气道:“教乐坊人杂,若那女子是……”

        话还未说完,长公主便明白他在担忧什么,直接就将他打断,“她不是教乐坊的,是府上的婢子。”

        原她不是教乐坊的,李萧寒神色一滞,那女子在床榻上蜷缩躲他的模样,再度出现在眼前。

        怪不得她那样怕他。

        “我听赵嬷嬷说,你未将人处置,若是觉得她伺候的好,便收下做个通房。”

        二十多岁的人,身边连个伺候的女人都没有,长公主早就心急了,可偏偏拗不过他,干脆就趁这次,直接塞给他一个,没准在男女之事上就开窍了。

        “不必了,”李萧寒起身拱手道:“儿子明日还有要事做,便不多扰母亲休息了。”

        男女之事,从前他不屑去做,往后他更不会在此事上浪费时间,人生苦短,应将精力放在最有用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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