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沈冥清从来没想过他会在女人身上栽这么大的跟头, 她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他推入了无底深渊。
当他深陷其中的时候,她已经翩然远去,毫不拖泥带水。如今回想起来, 往日种种就好似镜花水月般虚无缥缈,他沉迷于她编造的虚幻, 或许还在期待着她能将谎言编造得更完美一些,要骗就把他骗到底。
然而她已不愿再费心思, 把所有的事情都摆在了他的面前。
沈冥清面沉如水, 牵出一个嘲讽的笑, “在下何德何能,能得郡主青睐?”
“表哥何必妄自菲薄,我不是曾与你说过么, 因为表哥生得俊俏, 我是个俗人,也会被色相所惑。”循柔倾身靠近,指尖沿着他高挺的鼻梁, 慢慢地往下划去,最后轻点在他苍白的唇上, 她顿了顿,仰起下颌,将柔软的唇瓣印了上去。
馥郁的香气缠绕而来,沈冥清有过片刻迷失,他的身体紧绷, 攥起了拳头,侧头避开了她的吻,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任由她这般随意对待。
因他躲避的举动, 循柔的唇斜斜地蹭过他的脸庞,留下了一道柔艳的红痕,她抬手抹了抹,坏心地将残留的口脂晕开。
“表哥不是很喜欢的吗?”她至今还记得,他那时咬着她的唇不放,身体都在颤抖。
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沈冥清第一个反应不是避开她,而是想将她抱入怀中。在如今的境况下,这样的反应无疑是在向她投诚,只会让他陷入更难挣脱的境地。
他拂开她的手,冰冷地道:“世子才是郡主的未婚夫婿。”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循柔睨着他,曼声道:“你还知道他是我的未婚夫婿?当着我的面给他送女人,是当我眼瞎么?”
“在下不明白郡主在说什么。”世子要做什么,与他有何相干。
循柔身姿慵懒地往后倚去,她看着他说道:“不明白是么,那我们就不说了,脱衣服吧。”
沈冥清骤然看向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咬了咬牙,“你说什么?”
“你把美人推给了高成业,又独自来寻我,难道是我误会了么?”她歪了歪头,“男欢女爱,乃是人之常情,这还是表哥教我的。”
沈冥清呼吸一滞,随即自嘲地笑了笑,他盯着她的眼睛,忽地钳住她的下颌,低下头狠狠地吻去。
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是她欺骗他玩弄他,最后又弃之如敝履,似她这般薄情寡义的女人,他为何还要惜怜她。
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他如愿以偿地拥住了她,肆意地攫取,什么都不去想,只知道在这一刻她只属于他。
沈冥清握着她纤细秀美的颈子,喘着粗气道:“郡主就不怕一会儿世子进来,发现我们的丑事?”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又缓又重,不知是在刺她,还是往自己的心上戳。
他进来的时候只是将房门合了起来,此刻只要有人进来,随时都能发现他们在做什么,他明明可以更稳妥些,却因着莫名的心态不愿去做,甚至想着让人捉奸在床才好,总好过她对他视而不见,划出一道天堑。
循柔紧紧地抓着窗沿,支撑住身体,回头斜睨着他,红唇轻启道:“到那时我就说是你胆大包天,强迫于我。”
沈冥清堵住了她嘴,她如今才算是原形毕露,将自己的本性展露无遗。
他试图将两者分离,好证明郡主是郡主,表妹是表妹,他爱的是柔弱又娇矜的表妹,而非高高在上的郡主,但事实证明这只是自欺欺人,就像她说的那样,这都是她,当她轻飘飘地投来一眼时,他恍惚觉得本该如此,他根本无法拒绝她。
他喜欢的,为之着迷的是她这个人,无论她是何种身份,但身份却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沈冥清很清楚他和她不可能,在太和楼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该转身离开,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他放纵自己与她共登极乐,身体感受着极致愉悦,心里却是满满的苦涩。
循柔攀着他的肩,脖颈高高地仰起,美得令人窒息。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她伏在他的身上,江面的风从半开的窗子吹了进来,吹散满室的闷热湿潮。
沈冥清看着她被汗水打湿的乌发,抬了抬手本想给她拨到耳后,但抬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他移开了眼,嗓音沙哑,语气平静地道:“你打算如何瞒过去?”
循柔撩了撩眼皮,手撑着他的胸膛,缓缓直起身子,“这个无需表哥操心,自然有秘法可以蒙混过关。”
她垂下腿去,赤足踏到地上,站起身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弯腰捡起滑落到地上的衣裳,她一边系着衣带一边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与表哥便桥归桥路归路,倘若日后有缘相见,最好也视同陌路。”
沈冥清的眸光幽深晦涩,冰冷地注视着她,“就像你今日这般?”
循柔微微地转了一下头,“对。”
沈冥清望向窗外,身体的欢愉尚存,前一刻还是百般缠绵,下一瞬又是骤然脱身,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为何她能做到如此决绝?
早已猜到的事,由她亲口说出,仍叫人心如刀绞。
她忽然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沈冥清转过眼去,循柔将他的手拉了过来,翻过来看了看,上面有好几个细小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她用帕子给他系了一下,“表哥怎么把手弄成这样?身体是自己的,旁人可不会心疼。”
沈冥清垂下眼眸,看着缠在手上丝帕,她要是心疼他,怎会如此折磨他?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在循柔的注视下说道:“既然是最后一次,总要让我满意了才行。”
他还想怎么个满意法儿,循柔这会儿身上还有些酸痛,“表哥别太过分了,适可而止的道理还要我来教你么?”
沈冥清直直地看着她道:“商人粗鄙,只知金银不识道理,劳烦郡主来教教我什么叫适可而止。”
循柔抿了抿唇,忽然伸手去推他。
沈冥清顿了顿,随着她的力道往后倒去。
她提起裙子,跨上了狭窄的美人榻,按住他的胸膛,咬牙道:“表哥既然这么想伺候我,我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有脚步声响起。
高成业走上二楼,快到门口时,停下脚步,整了整发冠衣袍,见没有不妥之处,就继续走了过去。
看到掩起的房门,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又觉得这里过于安静了,这才发觉上了二层后没有看到侍女,也没了丝竹管弦之声,安静得像没有人一般。
他推门进去,没有看到人,“郡主?”
几息后,屏风后面传来了一声回应。
高成业向屏风走去,疑惑地问道:“郡主怎么在屏风后面?而且屋里竟然也没有侍女伺候,如此怠慢,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我这就去问问他们是怎么伺候的?”
“世子且慢。”循柔平稳着气息说道:“适才我忽然有些困倦,就让她们全都下去了,想一个人在这儿歇一会儿。”
“原来是这样。” 高成业点了点头,又开口解释道:“我刚刚去换衣裳,忽然酒意上头,在下面喝了一碗解酒汤,这才回来得晚了些,郡主莫怪。”
沈冥清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循柔瞥了他一眼,他还好意思讽刺别人,这会儿她和他衣冠不整地躲在屏风后面,就差被人捉奸在床了。
她的声音愈发柔婉,“不要紧,世子若是还有酒意,不妨去歇一会儿,我也有点乏力,想再躺会儿。半个时辰后再下画舫吧,天太黑了,路不好走。”
高成业一听,正合他的心意, “郡主说得是,你再好好歇一会儿,我们半个时候后再走。”
他刚要转身,忽然见窗子开着,于是走过去替她把窗子关上,好让郡主看出他的体贴。可当他走过去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种奇异的香气,顿时叫人筋酥骨软,就好像是……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循柔叫了他一声,高成业回了回神,把窗子关了起来,“夜间起风,郡主小心着凉。”
循柔推开杵在身旁的火热身躯,“有劳世子了。”
高成业听着她略微沙哑的声音,身子瞬间酥了一半,暗想难道是他刚才没有泻完火,才会觉得她这会儿的声音像极了鱼水之欢后的慵懒妩媚。
他摇了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想到方才那个美人,便不再停留,脚步多了分急切地往外走去。
沈冥清头一次这么嫉妒一个人,高成业不过是有个好的出身,就能光明正大地娶她过门,不需要有远见卓识,也不见得品貌出众,只因家世相当。
沈冥清感觉到寒意侵袭,不由得抱紧了她,柔软而温暖的身子让他得到片刻安宁,他一点点收拢力道,想用这点温暖来填补空洞的心。
循柔离开时,穿上了一件宽大的披风,莲步轻移地走上了岸。
唇上的口脂重新抹过,嫣红之中透着淡淡的紫,让沈冥清想起了中秋的那个晚上,那时他觉得可以长久地留住她,哪知到头来仍是两手空空。
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平生第一次尝到肝肠寸断却又无能为力的滋味。
沈冥清紧紧地攥着手,丝帕被染上点点猩红。
只能看着那辆马车渐渐地消失在视线中。
他可以不顾一切地追上去,但又该拿什么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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