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番外2:插翅难飞(1)
除夕宫宴,阖宫结彩。
登基三年的皇帝在甘露殿设宴宴请文武百官,宴会还未开始,殿内已有过半宾客,并还在有人不断进殿。
“灵武公主到——”
随着一声长长的传唱,身着红裙的万俟丹蓼昂头挺胸走入殿中。她的三个哥哥虽说也有官爵,但排场怎么也比不过身为公主的妹妹。
万俟家主如今已为武国公,此番他蒙获圣恩,千里迢迢从鸣月塔赶来觐见皇帝,虽走在自己女儿身后,可却一脸得意地享受着周遭艳羡的目光。
万俟三兄弟看着父亲的模样,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
早知今日,就是他们也叫声义父,也有何不可?
武国公落座之后,立马就有不少想要攀附关系的官员上前寒暄。武国公常年镇守鸣月塔,鲜少入京交际群臣,他对这新鲜的吹捧,看上去也受用不已。
这万俟一家,颇受皇帝重用,同皇后的弟弟荔象升一般,都是武将一派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正当众人围绕在灵武公主和万俟氏父子身边热聊之时,殿外的太监再次传唱。
“咸宁公主,驸马到——”
“太傅到——”
随着鲁涵和鲁萱的先后入殿,殿内多人神情一振。
这朝廷上的香饽饽,一个接一个的入,让他们都不知道先去拍谁的马屁好了。
自皇帝登基以来,皇上体谅鲁涵年岁已大,将其召回京都,封为三师之一。虽说这太傅一职并无实权,但到底是个正一品的官职,走哪儿都得叫人仰望。
不过说来也怪,这鲁涵似乎也没甚大功,帝后却格外敬重,连带着这咸宁公主,虽然性情柔弱,不像是阿谀谄媚之人,但宫中也什么好事,皇后也第一个想到咸宁。
去年,皇后亲自为咸宁公主指婚,驸马乃是皇后的堂兄荔鸣珂。
荔鸣珂为人正直,仪表堂堂,还一直洁身自好,房中未有女眷。再加上还是国戚。这门亲事,不知艳羡了多少京都贵女。
两人成婚后,琴瑟和鸣。
此次赴宴也是,荔鸣珂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怀有七月身孕的妻子,鞍前马后地为她服务。
有官员想要上前套近乎,荔鸣珂也是短短数语便终结了聊天,目光和注意力始终在妻子身上。
过了不久,最后一位昌平公主到了。
毛苑随着父亲安国公的脚步走入大殿,当了三年公主,她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从政治意义的角度来说,这位昌平公主比起前两位公主,明显逊色了许多。众人的焦点大多还是放在她的亲生父亲安国公身上。
身为前朝重臣,带着四十万将士接受彼时还是太子监国的皇帝的招安——可是为当今皇上的资历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这位安国公的呼吁下,朝廷招抚幸存的前朝皇族,封爵授官,令他们可以恢复真名,安居乐业。
从前层出不穷的复国运动,在此之后便渐渐平息了。
新帝登基三年,百姓各居其位,百官各司其职,大燕已有国泰民安之相。
如今国家缺的便是一个好消息了,可碍于皇帝那喜怒无常,捉摸不透的性格,没人敢去触这霉头,所有人都盯着宫里,却不敢言语。
“帝后到——”
众人神色一凛,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向着门外叩拜行礼。
几位公主也接连跪下行礼。
从倾泻而入的月光中,帝后二人并肩走出。甘露殿众人跪拜行礼,高声问安。
谢兰胥在宽阔的龙椅上坐下,身穿钿钗襢衣的荔知一如既往,与他同坐一椅。殿内诸人已经习以为常,私底下甚至有人称为“二圣”。
眼前这位皇后,在新帝微末之时便不离不弃,一路与之出谋划策,生死与共。可谓是有勇有谋,有情有义。封后后,也是爱民如子,尤其注重天下学子的教育,封后第一年,皇帝便在皇后的劝谏下,建立了国内第一所女子官学。
女子官学招收的第一批学生便是皇亲国戚,不是皇帝所收义女,便是皇后的亲妹妹。
即便是为了攀龙附凤,也有好些富贵人家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官学。
如此一来,京中女子读书蔚然成风,争相以考入官学为荣。
今年初,皇帝在皇后的谏言下,对女子放开科举限制,现在女子不仅可以在后宫为官,也可在前朝任职。燕国女子,无不以当今皇后为明星。
同皇后的德行与远见相比,她出身上的瑕疵便没有多少人关注了。
“众爱卿请起。”皇帝淡淡道。
朦胧的月光混在亮如白昼的灯火中,为皇帝的面容蒙上一层浅淡的白色光影。
皎洁,苍白,不可捉摸。
百官习惯了皇帝喜怒难辨的模样,不敢有丝毫造次,规规矩矩地落座。
“今日是除夕宫宴,大家尽兴宴饮便可。”皇后笑道。
皇后安定而平稳的声音让大家松了口气,殿内气氛这才融洽起来。
百官争相向龙椅上的帝后二人敬酒祝贺。
酒过三巡,皇帝已露出厌倦神色。
谢兰胥握住荔知的手。
“还要加班至多久?”他哀怨地看着她。
荔知笑了笑,反握了握他的手,说:“想走了?那便夹一筷鱼肉喂我。”
夹一筷鱼肉罢了,谢兰胥想也不想照办,不成想鱼肉刚至荔知嘴边,她就险些呕吐出来。
荔知已经转过身去,谢兰胥还怔在原地,殿内的百官已经比他更快地意识到了什么,拿着酒盏的放下了酒盏,正在说话的也闭上了嘴,众人不约而同屏息凝神,闭上了嘴一致竖耳倾听——
“皇上,还不叫太医?”荔知用一张绣有昙花的绢帕捂着嘴,提醒道。
谢兰胥这才回过神来:“太医呢?!”
传召太医的时候,谢兰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脸上倦色一扫而空,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认,直至太医院院使匆匆赶来,把脉后一脸喜色地跪地行礼: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已有两月身孕——”
一石惊起千层浪。
谢兰胥猛然起身,而殿内众人旋即跟着太医一起跪下祝贺。
“两月?你……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谢兰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弯着腰把手放在荔知肩上,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此时的他倒不像个喜怒不定的帝王,只是个最符合年纪的愣头青。
“月份浅,容易弄错,我也是昨日才确定的。”荔知笑道。
谢兰胥抿了抿嘴唇,似有千言万语一起堵在了喉咙里,反倒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后,他忽然弯腰,一把抱起了荔知,大步走出了甘露殿。
留在殿中的官员面面相觑,但很快,他们便相互恭祝了起来。这皇后有孕,对社稷后继无人的忧虑便能放上一放了,至于忽然离席的皇帝和皇后——哎,大家都习惯了皇帝旁若无人的偏爱,也无所谓了。
谢兰胥抱着荔知上了龙辇,又将荔知一路抱至未央宫中。
荔知哭笑不得:“现在还不放我下来?”
谢兰胥颇有主见,坚持走至大床边,才将她小心翼翼放下。
“我听人说,越是月份浅的时候,越要小心。”谢兰胥说,目光定定地停在她还看不出变化的肚子上。
他像是还在梦中,半信半疑地摸了摸她平坦的肚子:
“这里面……已经有我们的孩子了吗?”
“是啊,”荔知笑道,“阿鲤从现在起,便可为我们的孩子想一个名字了。”
“也不知是男是女……如何取名?”谢兰胥迟疑道。
“那便各取一个。”荔知说。
谢兰胥兴奋不已,立即冥思苦想起来。
但高兴了不过片刻,他又变得忧心忡忡,蹲在床边,将她拦腰抱住。
他沉下脸来,带着对自己的迁怒:“只恨我不能替你受苦。”
荔知抚摸他的头顶,笑道:
“你有这份心,便让我心满意足。”
谢兰胥抱了一会,又问她喝不喝水,困不困倦,荔知都摇了摇头。
“我想去昙园看看,说不定,能碰上昙花开放。”
荔知刚怀有身孕,一方面谢兰胥对她有求必应,另一方面则生怕她磕着碰着,因此去往昙园的一路,谢兰胥都格外小心,恨不得将荔知放在口里含着过去。
到了昙园,谢兰胥扶着荔知走下龙辇。
昙园去年才建成,园中只有昙花一种,种植昙花的暖房内四季如夏,以保证昙花常年开放。
或是昙花也知除夕之喜,荔知走入昙园,迎接她的便是妖冶而圣洁的昙花。
丝丝缕缕的白色花瓣,簇拥着花蕊,盛放着只在夜晚展露的香气。一株株昙花层层叠叠,远看像是皑皑雪景,其中最大的那株王昙,在成百上千昙花之中,就像是伫立在鸣月塔大地上的仙乃月神山,巍然醒目。
“世人虽爱牡丹,我却独爱昙花。”荔知笑道,“因为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它从始至终都坚持在自己的时间盛开。”
谢兰胥对花并无研究,但他一样偏爱昙花,因为偏爱之人爱昙,他也便跟着爱昙。
皇宫之中,紫薇树尽数拔除,取而代之的是坚贞的松竹和只在刹那之间盛放的昙花。
“能得你喜爱的,便是最好的。”谢兰胥看着她。
忽然,暖房外响起了高善的声音。
“启禀皇上,中郎将荔鸣珂求见。”
谢兰胥皱了皱眉,刚想让荔鸣珂进来,荔知说道:
“中郎将想必有事和皇上相商,此地狭小,不便议事。皇上还是移步接见吧。”
谢兰胥挑了挑眉:“你不与我同去?”
“昙花开放,转瞬即逝。”荔知说,“更何况,我已知道他所求何事了。皇上一人去足以。”
谢兰胥这才推门走出暖房。
门外侍立着许多宫人,谢兰胥不放心独自一人在暖房内观赏昙花的荔知,停下脚步对领头女官道:
“你在门外小心谨慎,随时听候皇后吩咐。”
女官谨慎应是。
谢兰胥这才在高善的陪同下,走到不远处的荔鸣珂面前。
荔鸣珂行礼问安,不太习惯与皇帝单独相处。他略微拘谨地道明了来意。
“你想将次子,过继到鲁涵膝下?”谢兰胥有些讶异。
“此事一开始是公主的想法,后来得到皇后的肯定,公主才将此事告知下官,请求下官日后若有次子,将其过继给鲁家承嗣。”荔鸣珂板板正正地说道,“下官觉得无甚不可,但因为公主身份高贵,所以此事还需皇上同意才行。”
谢兰胥听完只觉浪费了和荔知独处的时间。
“你们二人的孩子,不必和朕交代。既然皇后有意如此,那便如此。”谢兰胥说。
荔鸣珂松了口气,再次行了一礼。
谢兰胥不去管他,转身再次走向暖房。
推门而入后,暖风迎面而来。
百丈大的暖房中,昙花如雪山堆砌。幽香四溢在寂静的空气之中。
一张绢帕落在地上。
暖房内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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