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朵郁金香
说好今年要去f大看那棵老玉兰树, 开花的时候一定很壮观。
等两人打算周末要去看的时候,f大的公众号推送说为了扩大教师公寓面积,已经将老玉兰树连根拔起, 让周围的师生注意避让。
周攒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翻完一段笔译休息, 眼睛酸涩。
好像忽然被烧着的蚊香烫了一下, 周攒又惊又疼,额头上了几粒虚汗。
那棵老玉兰树十分崔嵬,气郁苍笼, 被连根拔起的地方出现了巨大的的黑洞。
周攒站在黑洞边缘的时候, 能感受到从无底深渊传来的冷风。
她看向身侧的穿着黑色衬衫的郁孟平,面目平静, 却垂着眼眸, 目光空洞。
在不久之后, 郁孟平住过的那栋老教师公寓也要被推倒了。
他的童年回忆也随着这棵玉兰空掉了一块。
周攒站了一会儿, 有些冷, 挽着他的胳膊说冷。
郁孟平淡淡笑笑, 拉着周攒去停车场。
也真是奇怪, 说好三番两次要来看这棵玉兰, 始终没看上,只能说是没缘分。
晚上夜里, 郁孟平将周攒抵在床头,弯着的脊骨与冷硬的木质床板相撞, 有些疼, 周攒不得不咬住身侧的郁孟平胳膊。
两人这回都有些沉默, 兴致不太高, 他每次撞过来都很凶。
郁孟平微喘地问:“你是不是好久都没给我买过郁金香了?”
周攒松了口, 错愕地抬头,眸光水润,不知道郁孟平为什么要这么说。
刚在一起的时候,她几乎每个礼拜都会买郁金香带到丽思卡尔顿,现在没买过了。
第一回 分开的时候,周攒从花店拿走那束蔫蔫的郁金香后,她就在蔡彤彤面前发誓,再也不买了。
又贵又娇的郁金香,谁爱买谁买去。
反正她不买了。
郁孟平看她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拧着眉头把周攒抱住,从床头到了床尾,更开阔地方,也更加看得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周攒不太喜欢在月光下,她总觉得自己这种时候的表情不够美,双手遮住脸。
被郁孟平厉着声音警告:“手拿开,不然我就开灯。”
周攒拗不过,只好挪开,却咬着唇。
郁孟平轻声笑了一下,低下身子抱住她吻了吻:“过两天我让人来看看,家里这棵玉兰还能不能养活。”
“明天我们去买郁金香种子,种在玉兰树下,刚好那儿有块地空着。到时候花开了,就当你送我的。”
“种这个干嘛?”
他耳鬓厮磨,微凉的鼻尖在周攒发烫的脸上游来游去,“玉兰二月末开花,郁金香也差不多那时候开,到时候两种花一起开,一定很漂亮。你不喜欢么?”
周攒觉得自己非常难受,鼻尖发酸。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种么?”
“不种。”
“种嘛。”
经不住郁孟平的软磨硬泡,周攒总算松口答应。
他向来一个懒散的人,在这件事上倒是行动迅速。
第二天很快联系好相关园林专家,并且开着车带周攒去选郁金香种子。
本来可以交代手下人去买的,他非要亲自去。周攒觉得他有些无聊,也不和他说话,靠着车玻璃闭眼休息。
到了店里,围着透明的展台,郁孟平一边选,一边问周攒要买什么颜色的种子。
虽然郁金花颜色不一样,但它的种子长得一模一样,周攒都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耐心,但她还是很给面子地走过去,和郁孟平慢慢挑。
等买好后,两人回了静园,专家也已经绕着那棵玉兰树走了好几圈,做了一系列测量。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没得救了,砍了晒晒干还能当柴烧。”
郁孟平顿时面无表情,沉下脸,周攒看着他有些好笑的模样,捂着嘴却也不敢笑出来。
那专家又看了他手里的袋子问:“这是什么?”
郁孟平拿出一把种子给他:“郁金香种子,老莫,你和我说说这东西该怎么种?我没种过。”
老莫像是看到鬼一样的吃惊表情,看了眼周攒,摇头叹息:“都快五月了,你还种?早过时间了。”
“老郁,你今天怎么了?别浪费我时间嘛。”说完,收拾收拾东西就走了。
周攒第一次看到无所不能的郁孟平吃瘪,终于忍不住,站在大门口笑出声来。
而郁孟平站在枯了的玉兰树下,一脸地失落。
他强词夺理,淡淡笑着说:“看来老莫在研究所也就是混口饭吃,能力不怎么样。明天再找个更厉害的来看看。”
周攒渐渐地笑不动了,眼里含着薄泪。
他们终究还是种下郁金香的种子,不知什么时候能开花。
快五一的时候,齐硕组了个局,在三亚那边包了一层楼的酒店,让大家去海边玩。
郁孟平问周攒去不去,那时候周攒在学校,她刚考完试出来,看了眼手上的黑色填涂笔,点了点头,在电话里说好啊。
那是一家新开的度假酒店,属于某国际品牌旗下的高端系列,他们是第一批客人。
齐硕的爸爸是做房地产投资,他们家在这酒店还只是蓝图的时候,就投资了。
在周攒他们离开后,经过一系列的营销,这家酒店很快成了网红地标。
白天的时候,齐硕会让人开着游艇出海玩。郁孟平怕周攒晒伤,总是给她涂防晒。
周攒透过浅蓝色的玻璃,看着齐硕他们吵吵闹闹地海钓,问郁孟平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
郁孟平低着头,低声说了句:“没意思。”
他又问:“你怎么不去甲板上和她们去聊天。”
郁孟平说的她们是甲板上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聊八卦,相互拍照发朋友圈的漂亮女人。
周攒换了条腿搁在他腿上,让他擦防晒,叹了口气:“太无聊。”
郁孟平唇边勾起笑。
看看,他们两个总是有点像的,都不爱太热闹。
晚上的时候,两人吃过晚饭,就在酒店附近的沙滩上走走。
五月的三亚并不算太热,到了七八点空中的海风带着凉气。
周攒赤着脚走在沙子上消食,她贪吃,吃多了芒果糯米饭。
郁孟平一边拎着她的拖鞋慢慢跟在后面,一边幸灾乐祸道:“让你吃这么多。”
周攒转过来,晚风吹得她身上的碎花连衣裙飘扬,她拨开头发,赌气地瞪了郁孟平一眼。
“要你管!”她娇俏地说。
随后又继续往前走。
郁孟平抿唇笑,手中的沙子随风飘动,他觉得周攒就像这沙,他快握不住了。
唇边的笑容泛起苦涩。
第三天晚上的时候,聂青浓他们开了个包间,里面唱歌打牌的活动一应俱全,红男绿女嬉作一团。
周攒跟着郁孟平进来的时候,仿佛就像最开始的那样,她落入了他们这个圈子的销金窟。
郁孟平把周攒交到聂青浓手上,他还有个业务要谈,谈完了就带她回房,让周攒别乱跑。
聂青浓暧昧地皱皱鼻子:“我喊你来三亚是来度假的,不是和我二哥天天在房间里睡觉的。”
这话实在露骨。
周攒从台子上拿了杯鸡尾酒笑笑,也不反驳,事实就是如此。
聂青浓和周攒靠着台子说话,前面是台唱歌的机器,身边有两对周攒不认识的情侣在对唱,唱的都是些不正经的东西。
聂青浓忽然和她说:“过两个月我就要回美国了。”
“回去干嘛?”周攒惊讶地呛住,拍了拍胸口。
“齐硕他爸让他去美国分公司历练一下,之后好去接管新加坡那边的公司。我嘛,也没事做,正好跟去把书读完。”
有一种即将分别的惆怅,但周攒知道,分别的不仅只齐硕和聂青浓。
看着周攒那副表情,聂青浓抱了一下她:别这样,弄得我难过,到时候你和我二哥一起来看我不就行了。大不了我来看你们。”
周攒想笑来着,但实在笑不出来。
脸上的皮僵硬,扯出一个很难看的弧度。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他们从此星离雨散。
周攒喝了一口酒,就连酒也变得微微苦涩。回头望了郁孟平一眼。
她想,在往后光鲜亮丽的日子里,不爱热闹却又不甘一个人的郁孟平,该有多寂寞。
角落里,郁孟平收敛起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和另一个清隽的男人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说什么。
周攒觉得这男人气质清流独绝,问聂青浓这人是谁。
聂青浓瞥过眼,说:“这不是程寄嘛。”
她忽然激动起来,凑在周攒耳边:“别说姐妹亏待你,这一个,我敢拍着胸脯对天发誓,如果世界上还有三好男人,那一定是程寄,圈子里所有父母满意的结婚对象,听说程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快,把二哥蹬掉,去找程寄还来得及。”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有了孙照佳的事,周攒现在已经对三好男人敬谢不敏,又拿了一杯酒喝:“你怎么不去找他?”
聂青浓摇摇头:“对我来说,太木了,他就是那种老老实实的居家好男人。”
周攒闷声笑了笑。
不一会儿,郁孟平和程寄谈完事,便要带着周攒离开。但聂青浓还有点事要让周攒帮忙,让她二哥先坐一会儿。
聂青浓是来姨妈了,周攒去酒店的便利店买了卫生棉给她。两人从厕所出来,正好碰到刚才聂青浓所说的老实男人。
却没想到让她们着实看了一出好戏。
程寄面前站了个妖艳的女人,那绝对是周攒见过在艳这卦上最突出的女人,就连她都盯着那女人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却听到那女人冷峻的口吻说:“我怀孕了。给我五百万封口费,不然我就到你未婚妻面前去闹。”
周攒和聂青浓嘴巴张得老大,连忙跑路,不敢再继续听这等辛秘。
回去的路上,周攒嗯哼一声:“这就是你说的老实男人?”
聂青浓实在是讪讪的,叹了口气。
回到包厢,郁孟平还坐在沙发上,一个人靠着墙闭眼休息。周围的热闹都和他无关。
周攒赶紧上去,郁孟平揽住她,疲倦一般地靠在他肩膀上。
“这么累么?”周攒问。
郁孟平的手握住她柔软的腰肢,鼻尖逸出轻笑:“你试试晚上做这么多运动,累不累。”
周攒:“那今晚好好休息。”
郁孟平又轻浮起来:“谁说的。”
稍微打岔一会儿,郁孟平也解乏了一些。
周攒把刚才那件事当作八卦说给郁孟平听,嫌弃地撇撇嘴:“都是什么臭男人,这也是你们说的好男人?”
郁孟平愣了一会儿,试探道:“可男人不就是这样,我说不定也是,周攒,那你害怕我吗?”
她心里一跳,又惊又凉,郁孟平黑曜石般的眼眸跳跃着荧幕的光影,他仰着头望着周攒,嘴角还是挂着熟悉的笑,但那笑实在是虚弱,一戳就破。
周攒笑笑,把头伏在他怀里,猛吸一口气,满胸腔都是他辛辣的苦艾香。
郁金香也是味辛,和玉兰一样。
周攒的心空洞洞,有风来回吹动。她十分潇洒地说:“那就把你丢掉。”
郁孟平听着好笑,有些无力的闷苦在两人间回荡,他紧紧抱着周攒。
“攒攒,我也不是这样差的。”他说。
晚上的时候,两人在夜里抵死缠绵。
漆黑的,没有一丝光线的夜里。让两人都莫名的心安。
周攒在逗弄下,婉转的声音如同忽远忽近的风筝,断断续续。
郁孟平忍着一身汗意,从后面抱住周攒,柔软的唇瓣在她耳侧亲吻。
“周攒,爱不爱我?”他梦呓似地问。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人主动说过这个字。好像都不敢触碰似的。
以前周攒是不敢提,怕听到自己不满意的答案,而郁孟平则是不屑问。
但第一次问出来的又是他。
所以过了很多年,他还是记得很清楚周攒的回答。
她说:“爱的呀。”
轻佻得让郁孟平眉心一跳。
这小东西现在说情话张口就来,打过草稿了么?
郁孟平以前倒是喜欢听她这么说,现在反而有些恼了。
“你撒谎,周攒。”
“我从没骗过你。”至少在这点上,周攒说。
郁孟平吟吟笑了两声,更加卖力讨好,让周攒快乐一些。
在周攒闭着眼睛,享受云霄之巅的时候,他靠在她脸侧,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说爱我,攒攒。”他湿淋淋地诱哄。
然而周攒紧咬着牙,一言不发。
他们一行人还要在三亚多玩几天,周攒想提前一天走。
郁孟平问她为什么,周攒就说:“学校有点事,得提前处理。”
但至于具体是什么事,周攒又不愿意说了。
郁孟平是陪她来玩的,周攒一走,他也不愿意继续多待,于是陪着周攒收拾行李回去。
出门旅游的时候女人的东西最多,郁孟平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他也想帮周攒收拾来着,但周攒嫌弃他毛手毛脚,让他在床上等着。
周攒在浴室整理自己的化妆品。
郁孟平无聊地躺在床上玩着她的手机,像所有男人都一样一遍遍地问周攒好了没有。
周攒被他烦死,关了浴室门。
他们都知道彼此的手机密码,甚至还录入过指纹,郁孟平浏览她手机里的朋友圈。
还真是一条旅游的动态都没发,不像聂青浓,她一天都能发二十来条。
翻了几条之后,有些无聊,郁孟平正要把手机关上闭眼休息的时候,手机里跳出条f大的短信。
郁孟平点开,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目光冷凝,渐渐湿了温度。
周攒花了半个小时,终于画好了妆,顺便把化妆品整理好,开了门出来。
便见到坐在床沿边的郁孟平,他拧着眉头看着她的手机。
脊背微弯,像是年老了几岁。
周攒心有所感,明白郁孟平应该是看到了。
郁孟平把手机递过去,沉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说?”
面前的周攒微微笑着,很是镇定,经历过风吹雨打后,一如那朵高傲立在枝头的白玉兰。
她依旧新雅明亮。
郁孟平以为她会有些慌乱,慌乱地想要解释,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想起2014年,在四分之三会所初见周攒的时候,彼时他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一群年轻人胡闹,周攒被人欺辱。
那时她看过来的目光是颤巍巍,怯生生的。像是在寻人求救。
而如今,居高临下的是周攒,慌乱心冷的是他。
他的攒攒成长了。
让他好生刮目相看。
郁孟平看着她,冷静地问:“为什么?”
周攒风平浪静地回答,声音清渺得像阵叹息:“在你这,我找不到我要的生活。”
堂堂正正,受人尊重,彼此相爱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呀,这里的程寄程老板就是隔壁的《怀孕了,分手费五百万》的程老板哦,欢迎大家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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