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我曾有个极为快意潇洒的名字,任凌云。
但我更喜欢后来,主人为我取的名字,月杀。
我是承平四十年,十九岁的武状元。
当我打败最后一人,锣鼓当的敲响那一刻,漫天的红花纷纷朝我砸来。
我不太适应也不太习惯,往后退想要躲开那些陌生人的示好时,撞上了一个人。
是太子。
面如冠玉,体态风流,太子带着真切的欣赏,替我解了围,将我带出那个名利场。
最后从肆意的从庆功宴上扯了一根红绸,圈在我的手腕上,
“任凌云,大景最年轻的武状元,小老头似的作甚,孤的少詹事,笑一笑吧!”
如果有镜子,我想我一定是浑身冒着傻气的看着太子。
少詹事。
那可是,太子近臣。
行走间能代替太子的少詹事。
我,真的可以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看着那根红绸,艰难的对着太子笑了起来。
我很久没笑了,我也不知道那个笑是不是很丑,但是太子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
“往后多笑笑,冷着脸旁人以为孤多难伺候。”
在我第一次读懂,“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时,我就觉得我配不上这个名字。
太子,太子才相配。
太子才是意气风发,壮志凌云的儿郎。
但那一天,在太子走后,我突然觉得,也许,我也可以。
当我成为东宫少詹事,离开任家后。
我也可以像我的名字一样,拥有波澜壮阔的一生。
但是美梦易碎,在我成为武状元,被太子钦点任命为少詹事这晚。
我被我的父亲,打断了四肢。
像只狼狈的狗,被丢进了东宫。
曾经,我的母亲也是这样死在父亲手下。
因为他没有了生育能力,我是他唯一的儿子。
从前他轻视我,看不起母亲,当我成了他唯一的子嗣,任家仅有的血脉后,他说,我的母亲不该卑贱。
于是我看着母亲死在他手下,眼睛睁的很大,死不瞑目。
我被记在了嫡母名下,改了名字,从此后成了要让任家兴旺的任凌云。
发现我没有读书的天分,他就请了最狠辣的武师教导我武功。
不在意寿命,不在意暗伤,他只在意我能不能让任家有一瞬间的辉煌。
所以我要成为大景史上,最年轻的武状元。
可在那天,我以为有了新的希望时,我听见白日仁善和蔼的皇上和他的对话。
“他要有致命的把柄,死几个贱民,毁不了他。”
毁了谁?
他们要毁了谁?
我心里有了猜测,我想逃,发了疯的逃。
他在午后才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孤的少詹事,多笑笑。
我本可以逃出去的,我已经翻上了墙。
只要逃出去,我就可以告诉太子,小心些。
但是我失败了。
我以为唯一善待我的祖母,捂着心口倒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我只想将她扶回房。
但她用迷药,迷晕了我。
等我醒来,我的四肢已经被打断了。
我在血泊中,躺在东宫昏暗的暗殿。
平日舒朗意气的太子,像是变了个人。
他用刀划破了我的骨肉,将我唯一的,还能跳动的心脏碾碎。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不肯相信,眼前的太子是将红绸给我的太子。
我不肯低头,不肯向这个恶魔低头。
骨头被一寸寸打断,身上被黥上不可违逆的条令。
可我这一生,只得到过,那一点点的善意。
我始终,没有屈服。
不知过了多久,东宫大火。
我终于又见到了他。
但他已经没有那份少年意气。
眼里猩红的倦意让我意识到了什么。
坐在马车里,除了母亲生平第一次有人为我梳头。
他应该,从来没有替人梳过头,头皮被绷的很紧,他又抽出一根红色的绸带,替我束了一个极为精神的马尾。
“活下去,孤为你,寻了个好人家。”
“对不起。”
夜色里,我木讷的下了马车,等我回头时,只能看见他枯槁无波的眼神。
我知道,他们成功了。
他们毁了他。
太子真的为我找了极好的人家,看向我的眼神是我从没感受过的慈祥。
但是我还是记得。
太子说。
“多笑笑。”
我逃了,逃开那个美好的像梦一样,却终究不属于我的家。
我蹲在东宫门口,看见太子。
就像那天约好的,我将是太子府的少詹事。
没有少詹事会离开东宫,离开太子。
我将那把木梳捧在手心,他接过了。
了无生趣的眼里终于有了其他的情绪。
我看见过他寻死无数次。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恶魔只在我身上纹下了他不最厌恶的一面,却没有纹下,该怎么救他。
后来我蹲在他的榻前。
我没法再做表情,他说我呆的像块木头。
其实这样也好,他一直以为,我和其他人偶一样,早就失去了自己的灵魂。
愧疚罪恶已经压垮了他,我想,这样也好。
他就不要知道,我一直是清醒的。
于是他给我取了新的名字,叫月杀。
我知道,他想让我杀了他。
但是我不能。
我只能蹲在他的塌边,一次又一次,执着的让他给我束发。
母亲说过,只要有牵挂,人就能活下去。
再苦再难,都能活下去。
我变得什么都不会,真的像块木头。
吃饭睡觉都要他安排妥当。
我看得出他的痛苦,可我不知道怎么救他。
我只能当个麻烦。
但是银子会让人快乐。
如果当初,母亲有银子,就不会卖身进府,生下我,让我毁了他。
我求了首领很久,他才终于收下我。
但是没办法再习武。
骨头都被打断了,随便一掌我就会死。
鹿仄是个面冷心热的首领,他收下了我,就一直在想办法让我活下去。
武功不行了就连轻功,他知道我的不正常,对我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
“打不过就跑,暗卫营的人决不能死在外头。”
后来又教会我驯狼。
这样,也算有了自保能力。
我万分感激他。
正是因为驯狼的能力,让我能够救下小主人。
她叫连央,是他晦暗一生的光。
她会和他一样,用鲜妍的红绳给我束发。
我知道,他活着很痛苦。
我救不了他,但是连央可以。
我不懂情情爱爱的。
但是我知道,他们是为彼此而生。
当我看见她躺在血泊里,只为了将自己的尸体留给他,我就知道,我可以报答他了。
那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动武。
我以为会死,结果首领又救了我。
还好我活了下来。
现在,我成为了小太子的师傅。
等小太子长大了,我会成为小太子的少詹事。
小太子第三个叫的人就是我。
“月杀。”
“我在,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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