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邪祟现
曾寒山被沈微澜提醒,猛然一惊:“卷宗上没有记录,但前几日鬼车鸟出没时,确实伴有暮鼓声。”
“我听说训鸟的人,会吹一种声音尖细的哨子。鬼车鸟固定在黄昏出现,或许就与这暮鼓有关。”
曾寒山听了他的话,恍然大悟:“你是说,凶手有可能借着暮鼓掩盖哨声,控制鬼车鸟行凶?”
沈微澜与他对视,默契一笑,无需多言。
澧王府旃檀院里,李缬云守着二哥,宝绮端了一盅补汤来。
李缬云闻到一股子参味,纳闷地抬头看她:“不是才喂过一盅吗?怎么又来一盅?”
“这盅是给公主的,这些天你守着殿下,身子都熬瘦了。”宝绮心疼地看着自家公主,抱怨,“好好的日子,怎么就冒出个鬼车鸟来,真是害死人了!”
李缬云由宝绮伺候着,心不在焉喝了几口补汤,看着二哥人事不知的睡脸,叹了口气:“太医说用老参吊着哥哥的命,就是跟老天爷抢人。眼下一筐老参都用光了,哥哥倒是睁睁眼啊……”
宝绮安慰她:“殿下虽一时没醒,太医的吊命方子还是管用的,公主瞧殿下的气色,被老参补得粉面桃腮的,比前两日可是好多了。”
有了宝绮的安慰,李缬云多少安下心来,一边喝补汤,一边有一搭没一搭与她闲话:“眼下微澜应该已经到城西了,不知他有没有查到鬼车鸟的线索?”
“沈郎君断案如神,定能打杀那作祟的鬼车鸟,公主就等着殿下苏醒吧。”
李缬云笑笑,看向二哥,盼着他早点醒来。
像是应了她心中所想,李宽紧闭的眼皮竟跳了跳,双唇微动,发出含糊嗫嚅。
“哥哥有动静了!”李缬云大喜,立刻推开汤盅,将耳朵凑到李宽嘴边,“你有什么话,慢慢说,我听着呢!”
“红绡,红绡……”
最不想听见的名字钻入耳中,李缬云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响。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那女人!真是到了阎王面前,都改不了你这份色心!”她瞪着李宽的睡脸,气得脸发白。
这时沈微澜温柔的声音忽然从屏风后传来。
“殿下还在病中,缬云何必如此动怒?”
李缬云回过头,刚好看到沈微澜从屏风后现身。
匆匆夜归的人白袍带风,剑眉星目,衬着铜枝灯树点点火光,像下凡显灵的神君。
他一回王府便赶来看李缬云,比报信的照白脚程还快。
哪知一回来,就看到她对着澧王发火。
他飞快洗了手,换下风尘仆仆的外袍,在她身旁坐定:“澧王殿下情况如何?”
李缬云也不给二哥留面子,直接嘲讽:“好得很,太医开的老参汤挺管用,都能在梦里惦记美人了,可见一时死不了。”
沈微澜被她阴阳怪气的话逗笑:“病情稳住就好,能为我们多争取点时间。”
“早知他这么没心没肺,我就该把他丢给下人,跟你一起去查案!”李缬云气乎乎抱怨,顺了口气才问,“你查到什么眉目没有?”
“有点头绪,还待抽丝剥茧,所以接下来我要在大理寺梳理卷宗,追踪鬼车鸟的事就交给曾寒山的手下……”沈微澜顿了顿,终究不瞒她,“还有罗红绡。”
李缬云眉梢一挑,看着沈微澜:“她果然还是跟着你,去城西查案了?”
沈微澜与她十指紧扣,缓声道:“世间情不外乎投桃报李、以心换心,殿下对她用的心,也并非付诸流水。”
“我懂,不吃你的醋,”李缬云噗嗤一笑,傲然昂头,“本公主倾国倾城,还怕你被别人迷走不成?”
沈微澜看着她,会心一笑。
两人小聚片刻,各自回房安歇。
李缬云由宝绮伺候着卸妆更衣,不多时,琉光悄悄来到卧室,向她禀报:“公主,那女人悄悄从后门回府了!”
李缬云端详镜中素颜的自己,若无其事:“我知道,微澜都告诉我了,她确实与他一起去了城西。”
琉光大惊失色:“那公主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宝绮瞪她一眼,说公道话:“那是公主能看清沈郎君的心,沈郎君对公主一心一意,公主又何必生那份闲气?”
“不,看得再清,也不妨碍我生气!”李缬云一寸寸细看自己无瑕的肌肤,妩媚一笑,“那罗红绡为我二哥查案,与我花心思笼络微澜的心,两不相干。”
翌日卯时,沈微澜进入大理寺,开始查阅长安历年的案件卷宗。
浩瀚卷宗里到底有没有他想要的线索,无疑是一场赌。
他选择入局,因为深信自己的判断。
百鬼横行,不及人心险恶。
若有人借鬼车鸟行凶,两年内杀死八人,必然对死者怀有深仇大恨。
这份恨,一定会被记录在案。
如今加上澧王,鬼车鸟案受害者有九人,其中宫廷三人,御史台三人,神策狱三人。
这九人明面上没有纠葛,但长安城里天然有一样东西,能够通过千丝万缕将他们串连起来。
那就是权势。
到底会是一件什么样的事,因权势而起,牵动了宫廷、御史台、神策狱?
沈微澜思及自己的身世,冥冥之中,竟生出一丝物伤其类的悲哀。
为着这份悲哀,他埋首于卷宗之间,专注查阅了一整天,直到掌固催促才离开库房。
走出大理寺时,天色已暗,大门檐下张挂起明晃晃的灯笼。
等着得吉牵马的当口,沈微澜看到罗红绡牵着马站在侧门外,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我在永阳坊转悠了一整天,一无所获。”罗红绡冷冷道,“觉得不甘心,就来你这里看看。”
“我这里也一样,”沈微澜见好友面色阴沉,安慰她,“查案就是这样,披沙拣金,急不来。”
“烦死了,还是做杀手好,目标根本不用自己找。”
沈微澜被她的丧气话逗笑,哪知这一笑,就笑出事来。
只见街道一头停着一辆油壁马车,这时车帘掀开,先是露出一盏艳晶晶的琉璃牡丹灯笼,随后提着灯笼的宝绮下了马车,扶下一位盛妆美人来。
霓裳当风,羞煞百花;宝钿灿烂,光欺明月。
正是南康公主李缬云。
罗红绡远远望见,呵呵笑了两声,看向沈微澜:“怎么办,你的醋坛子公主又要误会了。”
沈微澜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目不转睛看着前方,满眼都是远处笑靥如花的美人。
就在这时,暮鼓隆隆敲响,鼓点怦然打在心头,像他加速的心跳。
他唇角浮起笑意,欣然走向李缬云,却在离她十步之遥时,忽然听见暮鼓间夹着一声尖锐鸟鸣。
他面色一变,抬头望向夜空,一只黑色巨鸟当空掠过,八个脑袋挤成一排,像一面黑色扇子,右侧一只断颈正沥沥滴血。
是鬼车鸟!
沈微澜大惊失色,冲向李缬云,看着一滴暗红血珠落在她额角,一颗心瞬间直坠谷底。
“缬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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