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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收提留款


  肖冬英一直怀疑男人“解了大手忘记了解小手”这句话的真实性,这是人说的话吗?看有哪一个人在解大手时忘记了解小手?这完全是骗人?但是,他是怎么从后面厕所里回来了的呢?肖冬英越想越不服气,翻面问男人,男人死口的不承认,总是说自己是上了厕所的,还说自己上厕所都要让人管住,这个家是没法住了!肖冬英就是不饶不让,一直骂到了天亮,邱桃香起了床,肖冬英还指着南瓜骂葫芦,一骂杂种顺带骂婆娘,邱桃香先是怒气冲冲地把尿盆端到厕所里倒了,回到屋里来,见嫂子还在骂,她一把将尿盆甩在肖冬英的面前,骂道:“老子多时就不想活了的,你还半夜三更在老子的房门口骂,肖冬英抓住邱桃香的衣领,俩个人撕打起来,隔壁左右的人都来了,拉的拉,扯的扯,一班人把肖冬英推到了她的厨房里,肖冬英把昨天晚上的事一五一十地向人们一边哭一边说,说得伤心伤意。

                  另一班人把邱桃香推到了她的厨房里,邱桃香也是哭得伤心伤意:何满香来劝了一回,她们才小声了一点;陈新明来到钟鸣主任的床前,说:“钟主任,千字要个头,万字要个尾,叶书记出嫁了,就该您领着我们搞工作了。”钟鸣说:“我的脑壳疼,要休息几天的,你跟何主任、叶主任吃点亏吧。”陈新明领了钟鸣主任的指令,心里高兴得不得了,老主任看得起我,我应当报答老主任的培养之恩;何满香来到钟鸣主任的床前,拉他起来一块出去搞工作,说:“老搭档,你起来跟我们一路去工作,收提留款是你的本职工作,该你挑重担呢。”钟鸣说:“我病了,让我休息两天。”开了一个会,陈新明主持,何满香、叶权山、王二苟都参加了,陈新明说:“明天村干部一起行动,麻子打哈欠——总动员,收提留款。何满香说:“新明,你莫要小看收提留款呢?你年纪轻,搞工作的时间不长,你还不晓得收提留款的辣汤辣水呢!跟你说,不少地方的干部在收提留款时脑壳被群众打破了的,今年我们村的情况又特殊,叶书记出了嫁,县委工作组的同志又不在村里,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钟鸣主任请了假,力量弱了一大截,你不能掉以轻心呢!”“你说得这么吓人,我们就不搞工作了?不收提留款,经济任务怎么完成呢?”陈新明说。叶权山说:“收提留款的工作肯定要搞,但是,我们要想办法:第一,先要统一思想,村、组干部要带头,打铁先要本身硬,自己率先完成了,再动员自己家门里、相好的、亲戚带头完成,这样缩小工作的阻力面。第二,做钉子户的工作时,到了哪一个组,要由这个组的组长拿撮箕撮谷,千万不能我们当苕在撮谷,小组长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第三,上门做工作时,要防止群众狗急跳墙拿东西打我们,就是说,我们要眼睛放精明一些,进屋时,要站在屋角里,因为一般情况下,冲担、扁担、锹等工具都是放在屋角落里。”何满香说:“最好是今天晚上召开一个小组长会,统一思想,进一步周密布置一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呢。”会上形成了决定,今天晚上8点半钟,在村办公室里,召开村组干部会议。

                  村组干部会议如期举行,陈新明第一次揨着桌子讲得筋鼓神足,惹得几个小组长在底下窃窃私语:陈连长这回当上了“满揨”,你看,讲得几大的劲喏!确确实实,陈连长讲得是有劲,他讲了收提留款是完成国家任务的重大意义,如果都不交公粮水费,解放军吃什么?我们的祖国谁来保卫?交皇粮国税是天经地义的大事,俗话说,姑娘早嫁,钱粮早完!对于拒不完成任务的,上级将采取行政的、法律的手段,予以强制完成。

                  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有几个小组长在角落里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陈新民领着村组干部到群众的家里收提留款,由于一组组长平时的工作做得过细,合同早己送到了群众的手里,诸如几口人、承包的水田、旱地亩数,粮食指标任务、棉花任务、油脂任务,公粮、水费等等任务以及农户应得的柴油指标、尿素、碳氨指标等等,群众一清二楚,工作进展得也还顺利,当收到雷生坤家里时,这位六十七岁的老人说:我是志愿军战士转业,原来是老大队的连长,1972年当过知识青年队的队长,后来任过小队长,可以说是跟着共产党搞了一生,这几年年纪大了,没有为党做工作了,有一些政策不太清楚,你们把帐算得我听一下?”王二苟会计摊开两尺宽的帐本,对着目录算给老连长听:第一项,国家部分,公粮、水费、农林特产税。第二项,地方统筹,教育附加费、计划生育费、优抚费、民兵训练费、绿化费、血防费、广播费、临干工资。第三项,集体提留部分,公积金、公益金、共同生产费。第四项,其它,国库券、建设债券、公路工程款、乡统筹。第五项,下欠粮食指标折款、下欠油脂指标折款、下欠棉花指标折款,历欠。老连长抱着指头数着:二十二项!二十二项啊!平时说什么农村的三提五统,也只不过八项,现在是二十二项!看看,我一共要出多少?王二苟会计拿着尺子,对着表算了一会,算盘珠子打得呱呱叫,说:你家现有五口人,种责任田六亩,当年提留款八百一十元,历年欠款,四千五百元。“啊……啊!”雷生坤颈脖子一伸一伸的,说:“八百一十元?怎么翻得这么快啊?一九八一年分田到户时,一亩田才七元二角钱,一年是四十三元二角.这‘翻两番’,怎么翻了十八番多啊?”雷生坤头一歪,涎从口里流出来了,脑溢血,中了风.何满香慌了,说:“赶快救人!”陈新明找来板车,把雷生坤拖到了卫生院抢救。

                  收提留款不能因为个把人发了脑溢血而停下来,陈新明领着人继续收款,当来到六组张元亮家里时,只有妇女在家里,张元亮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他的妇女是一位四川来的姑娘,说话有时候听不懂,何满香跟她讲了半天政策,她就是说没有钱,而且她见干部一进屋时就把守着房门,她家说起来是屋,其实是用红机砖砌成的大约六米深的两间,高不过四米,上面盖的油毛毡,有几个地方穿了孔,一间堂屋,三步就到了后门口,一只花母狗生了狗崽,卷在屋后的角落里的窝里警惕地注视着干部们,房的后面是一间床,前面用竹篾做的围子围的谷,不会超过一千斤,房门口是一个土鸡笼,上面是鸡窝,放着镰刀、洗衣槌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陈新明说:“没有钱就不交了?没有钱有谷呢!”张元亮的妇女说:“谷是我的一家人的口粮,我家两个孩子、两个大人,就只有那一点谷,交了谷我们吃什么呢?”“我管你吃什么。我只管你要提留款!”“老子吃的都没得,还管你的提留?”陈新明火了,说:“撮谷。”“你敢?”“有什么不敢的。”陈新明说着找了撮箕撮起谷来,小组长牵麻袋,王二苟会计在算帐,何满香在掌秤,张元亮的妇女顺手拿了一把镰刀朝陈新明砍去,同时大声喊道:“元亮!他们撮谷啊……”陈新明倒在血泊中,张元亮在屋前的田里挖芋头,听到喊声,拖了锹冲来举锹就砍,几个组长冲上去夺了锹,把他堵在了大门外面,花母狗一下子冲上来,把叶权山的腿子咬得鲜血直流,何满香在夺镰刀时,右胳膊被张元亮的妇女咬得血滴的滴的,人们慌忙救起陈新明,撕下衬衣包扎住喷血的脖子,赶紧开来拖拉机,把三位伤员往卫生院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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