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从老家到海市有三百公里的距离,下了高速,车子渐渐开进海市,少康放慢了速度,红瓦、绿树、碧海,青山是那么的亲切,这里曾静有自己最美的四年大学生涯,有自己的青春,有自己的同学,有自己的初恋,也有一段情断的遗憾。工作五年来少康一直回避再回海市,仅有的两次集团会议,也是来去匆匆,不做逗留。每年的同学聚会他也没有参加,甚至很多同学都不再联系。集团的这次人事变动,让少康再次要回到令他承载着青春,欢乐,痛苦,纠葛的海市。
五年,从二十二岁到二十七岁,从青苹果“大学生”到成熟“职业经理人”, 从浮躁的心态向逐步理性化,从单纯的处理问题到娴熟应对向复杂的人际关系,这五年,少康顺利的按高标准完成了一次人生蜕变。
五年来,少康全部的生活几乎只有一件事,就是工作,他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工作或职业学习上面,在武市的五年,他除了同事和客户几乎没有一个工作外的朋友。开始是因为疗伤,后来慢慢变成习惯,几乎没有节假日,除了春节回家,所有的周末和节假日他都是在工作岗位上,以至于很多同事都抱怨他,在老板面前做了“不好”的示范,让老板训他们时有标杆可指。
因为比集团通知提前两天到达海市,少康没有去集团指定的奔腾大酒店,而是将车子开到母校海大附近的兰海大酒店,他特意选了个南向高层客房,在这里基本可以一览海大全景。
少康站在窗子前,仔细的辨别着哪栋楼是曾静的教室,哪栋楼是曾静的宿舍,还有自己最爱去的餐厅,最爱去的图书馆,最爱去的小柏树林,撒过无数汗水的篮球场。
校园里熙熙嚷嚷的人群涌动着,或者三五成群,或者独自急步,或者两人成行,有牵着手的,有说着笑的,有搂着腰的,有吵着架的,还有生闷气的。一个穿着方格半袖衬衫和一个穿着浅色连衣裙的一对情侣映入少康眼帘,他们说着笑着,连衣裙还不时将自己的雪糕喂给方格半袖衬衫,少康瞬时一愣,那是自己大学时最喜欢的衣服,格子衬衫牛仔裤,浅色的连衣裙也是衣宁的最爱。那时候的少康和衣宁也是经常漫步在海大的校园,同吃一个冰激凌,同喝一瓶水。作为一对校花校草级别的情侣,走到哪里都是目光的焦点。
少康冲了个凉水澡,换上了封存了五年的牛仔裤和他曾静最喜欢的蓝色格子短袖,将平时笔挺整齐有型的发型打散,镜子里顿时变成了大学时的模样,但脸上已有的成熟和睿智却不能回到那青涩懵懂的学生时代。
少康出了酒店,已是黄昏将至,路边各种店铺亮起了灯,不远处那熟悉便利店不停有人进进出出,还是那么忙碌,只有那爱擦口红的老板娘似乎比以前更丰满。
“老陕面馆”,这是少康要拜访的第一个地方,这里不仅是他和衣宁最喜欢也是光顾最多的餐馆,这里有他敬重的人和他挂念的人。
“老陕面馆”在这里做了好多年了,面馆的李老板总是那么和蔼可亲,来吃面的学生都会喊他一声李叔。
李叔的儿子李建伟比少康大一岁,高中时是学校尖子生,高一那年,妈妈生日那天,爸爸因为在陪客户,抽不身来去取预定的蛋糕,建伟便骑自行车去取蛋糕,在回来的路上,因为天气突变,雷雨将近,建伟加了速在路上急行,被一辆急速行驶的出租车夺去了双腿,从此意志消沉,整天关在家里不出来,不见人。
一个阳光懂事,学习优异,前程无量的大男孩就这样改变了命运。
因此事,李叔自责,愧疚,懊悔,一时苍老了许多。
此后,李叔放弃了在老家企业高管的工作,带着全家搬到儿子最向往的海大,在海大旁边买下这间店铺,开了这家“老陕面馆”,让儿子能来到自己喜欢的大学。李建伟从此开启了海大旁听生的生活,文学、经济学,管理学,历史学等,所有他感兴趣的学科他都旁听过,在海大也是一个奇说,一道风景。轮椅载着一个飒爽青年,一个黑色挂包,在海大的教室、图书馆、小湖边、树林里。
李叔是个乐善好施的人,虽然经营的面馆店面不大,挣钱不多,但他还是会经常招一些品学兼优的困难学生在店了做钟点工。学生们除了免费吃面,还会有些收入,少康大一的时候在李叔店里做过一段时间,后来他有了其他打工的渠道,就把在面馆的机会让给其他更需要的人。
少康很敬佩李叔,敬佩李叔拿得起放得下,敬佩李叔的责任和担当,更敬佩李叔舍得和坚持。
少康走进面馆,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挺拔的身躯,精致的发型,极具品味的工作服绣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散溢出来的蒸气巧妙的汇成“老陕”两个字。
少康站在李叔身后,亲切的,深情的喊了一声“李叔”。
李叔回过头,看着少康,脸上洋溢着微笑,“少康啊,多少年没见了啊”
“五年了”少康还是静静的看着李叔,语调平和,内心激动。
“对,对,对,毕业后你就没回来过啊”
“建伟呢”
“在二楼,上去吧”
五年没见,他们内心是欣喜交集,却又没有常态式的家长里短一通问答,他们之间的交流永远是倾听或诉说式的,默契又注重尊重。
“老陕面馆”的二楼是一个私密空间,分为书房和休息室,都是李叔自己一手打造的,设计简单,摆设精巧,实用性与艺术性并重,书房和休息室独立又统一,双人使用设计,融合又互不影响。这里是建伟和李叔的共同工作室兼休息室。悬左正上方一牌匾,手工刻制“净心阁”。
“嗨….” 少康习惯性的招呼一声。
“嗨…..”建伟看见少康,叹笑一声,摇摇头,蹭蹭肩,一系列的动作包含着惊喜、兴奋和欢迎。
少康走近建伟,两人不约而同的对了一下拳,相视而笑。
“五年了吧”建伟带有质问的语气。
“五年了”少康略带歉意的点点头。
“路过还是特意”
“回来了…..”少康稍有得意。
“挺好,多来吃面”建伟也有些兴奋,也略带一点砍意。
“一定”少康摇着头笑了笑。
这是他们习惯的默契的对话方式,简单数语,含义丰满。
少康与建伟深聊时间,李叔已准备四个简单小菜,
“喝点什么”李叔问少康。
“一瓶啤酒”少康伸了一个指头。
“好”
李叔开了三瓶。
一张圆桌,三个男人,四个小菜,三瓶啤酒,娓娓慢聊。
极少待客的“净心阁”,此时散着淡淡的酒香和浓浓的情义。
五年后的见面,他们大多聊的是回忆往昔,都没有追问各自的近况,他们属于神交,多在精神层面。
令少康欣慰的是建伟早已走出断腿的阴霾,从小爱好文学的李建伟,这些年一直在做文学创作,他写的诗在海市晚报的文学副刊发表过,并有一定的读者群。在筹划出版的诗集也基本准备就绪,个别一些诗还需要调整修改。
建伟把准备出版的诗集打印本递给少康,诗集的名字叫《离岸》,少康拿着厚厚的诗集,顿感沉甸甸,知道这里面倾注了建伟多年的心血。
少康翻了一下,一篇《力与力的拥抱》映入眼帘:
风是柔和的,
拂过又是清爽的,
树上的鸟不停的转着头,
在寻找?
在期盼?
在舞蹈?
齿轮转化了无数的力,
自行车没有疲倦,
在阳光下,
影子轻轻划过地面和草丛。
突如其来的汽车,
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
在力的作用下拥抱了齿轮,
拥抱的力太猛,
太猛,
猛的在知觉到来之前,
双腿已离自己太远。
洁白的被单,
盖不住灰透了的心,
睁开眼,
好似看见了十年后的爸爸,
他的两鬓,
怎么如此不经世事,
爸爸的拥抱,
有力,
有温柔,
又温暖,
仿佛血已联通。
再次拥抱爸爸,
已过几月,
爸爸将我抱起,
这样的感受已是遥远的童年
此时,
爸爸还是那么有力,
使我远离一切惧怕,
像魔法的力量,
爸爸的力,
以血液为导体,
通遍我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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