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下班前,肖简给天雄公司打了个电话,公司的人说天雄家里有事下午很早就离开了。肖简放下电话就笑了,今天是她和天雄结婚5周年纪念日,天雄一定回去准备了。想起来好久没有和天雄轻松地在家吃一顿晚饭,亲亲热热地叙叙衷肠了。最近他公司业务每况愈下,心情不太好,应酬反倒更多了,经常很晚才回家。而肖简最近工作也忙得晕头转向。年底年初是内部控制最忙的时候,大量的财务报表都要在这十来天完成。肖简几乎天天加班,没有时间和精力多问他的工作和心情。但她一直记着今天的日子,发誓这天哪怕美国总统来视察公司她也要回家,好好和丈夫过一个温馨的夜晚。她没有提醒天雄结婚纪念日的事。结婚几年来,他从来没有忘过这个日子,多余的提醒反而会破坏感觉。早上离开家前,看着深夜方归正蒙头酣睡的天雄,悄悄地给天雄留了个纸条让他晚上早点回家。
肖简哼着歌儿到花店买了一束红玫瑰,又去超市买了一大堆熟食,还给天雄买了一包最爱吃的豆。等肖简全部买完东西打上出租车,一看表,已经7点多了。
她拎着大包小包下电梯,掏出钥匙打开门,不禁一愣:怎么屋里黑乎乎的?天雄怎么没有在家?他不是早就回家了吗?肖简的心顿时觉得空落落的。她打开灯,屋子里整整齐齐的,好像天雄早上精心整理过了。肖简胡乱摊着的被子也被他铺好了。肖简走到床前,早上她留在床头柜上的纸条不在了,看来天雄看到了她留的纸条。那他究竟去哪里了呢?他公司的小姐不是说他下午很早就回家了吗?现在已经快8点了,如果有事他也该来个电话呀?肖简想着给天雄的手机挂了个电话。奇怪怎么又没开机?该不会手机又没电了?
肖简一边想着一边在屋子里转悠,想要找出天雄不在的原因。突然,肖简发现床前的地下有一张小纸片,捡起来一看正是她早上留下的纸条。天雄到底有没有看见这张纸条呢?
肖简又给天雄的手机挂了个电话,还是关机。天雄去哪儿了?肖简皱着眉想:即便他没有看到纸条,也不该忘了今天的日子啊!12月26日,这是他们人生中最灿烂的日子。天雄和肖简从来都是刻骨铭心的,这样的日子他怎么会忘呢?!肖简想着在屋里转悠着,突然目光触到了她刚买回的这堆食品,紧锁的眉头松开了些许。天雄会不会也去购物了?自己下班不也去转悠了快两小时吗?没准他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肖简于是心情又变好了。她围上小围裙,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肖简忙活了一个来小时,算是拼出了一桌色彩斑斓的菜。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9点多了,可天雄还是没有回来!肖简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她又拨天雄的手机,还是没有开机。他已经连着三四个晚上深夜回家了,都说谈事。但好像他们公司今年生意不太好,似乎不应该没日没夜地忙活啊?难道最近有了大单子?似乎也没有见天雄提起啊。最近他的话很少,仿佛有心事。问他,却一笑说没事!但他心事重重的呼吸已经弥漫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谁还瞒得了谁呢?可他有心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难道这么多年夫妻的情分还换不来他一点点信任?肖简想到这儿不觉得有些感伤。
肖简又拨了几次天雄的手机,还是无法接通。肖简站在客厅的中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望着桌上那桌用她并不精湛的厨艺精心做出来的菜,突然觉得这斑斓的色彩在灯光下是如此的扎眼。肖简关了灯。
屋里一下变得黑乎乎的,肖简的心也变得昏暗。她落寞地坐在黑暗中的沙发上,墙上的钟一下一下脆脆地响着,身边的电话则一直是那么的安静。差不多又有一个小时过去了,天雄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肖简有些着急了,就着月光,她又拨了一遍天雄的手机,还是关机。肖简开始认真回忆天雄近来连续的晚归含混的解释似乎很闪烁的表情包括很多次没有开机或无法接通。最近自己太忙太累了,对天雄的反常竟然完全没有察觉,每晚到11点他还没有回来就先睡了。半夜醒来一摸身边躺着温暖厚实的身体,常常想也不想就往丈夫怀里一钻接着酣睡。自己虽然没有多问,可他怎么从来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连续晚归呢?这完全不像过去的天雄。刚结婚那两年,他小心地呵护他们美丽激荡的爱情。他曾深情地对肖简承诺,要让她天天拥有世界上最温馨的夜晚,永远不让他爱的女人在黑暗、寂寞和等待中虚度时光。新婚时的承诺还在耳边回荡,但绵绵的爱意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逝。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婚姻生活有了淡漠的暗流?是什么原因使天雄能忘记他们的爱情纪念日?天雄究竟怎么了?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肖简想一会儿,打会儿电话;又想一会儿,又打会儿电话。思路一直没有头绪;电话一直没有打通。想着,打着,肖简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肖简凌晨被冻醒了。冻醒的一瞬间,她一眼看到窗外那一钩浅浅的月亮。她的心一凉。
天雄居然一夜未归!
她的心一下沉到了海底,凉得透心,她想起了昨晚的一切。餐桌上,还放着那桌菜;床上的被子还是整齐地铺着。天雄竟然没有回家!他居然忘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难道天雄不要她了吗?难道爱情的诺言果真只是一个美丽的泡影?难道他们的爱情之火才5年就要熄灭?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我又该怎么办呢?想到这儿,肖简不知所措地哭了。
哭了一会儿,她感觉浑身透心的凉,头也一阵发晕。她从沙发上昏昏沉沉地起身,胡乱把外衣一脱,躺回被窝,迷迷糊糊正要睡去,门外传来开锁声,天雄回来了。肖简一下清醒过来,却假装熟睡。天雄蹑手蹑脚地进来。肖简把眼睛微微地张开一条缝,看见天雄正站在餐桌前望着满满的一桌菜发愣,然后又小心来到床前默默地看着自己。然后肖简听到男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如此沉重的叹息。肖简把眼睛张得略大一些。蒙蒙的晨光下,男人的神情很凝重,凝重得让她觉得不安。天雄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肖简几乎想张嘴问,天雄又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去了洗手间。浴室的水哗哗地响了很长时间,几乎是天雄平时沐浴时间的几倍。肖简张大眼睛盯着晨光下渐渐泛白的窗帘,目光很迷茫。浴室的水声停了,地毯上传来天雄轻轻的脚步声。肖简又闭上眼假装睡着,天雄轻轻地钻进了被窝,小心翼翼地不碰女人。肖简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天雄怀里一钻,天雄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肖简搂住。但搂得不紧,搂得似乎还有些勉强,肖简突然委屈地流下了眼泪。天雄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把肖简搂紧了。仿佛为了让女人感觉到这拥抱的真诚,天雄把另一只手又搭上了女人的身体。女人的眼泪继续止不住地流。“简……”女人听到天雄低沉急促地叫了一声,肖简擦掉了眼泪,静静地想听天雄的下文,可是天雄没有下文。于是肖简说:“天雄,你忘了昨晚是什么日子了吗?”说完,肖简泪水“哗哗”地流下,很快湿透了男人的胸襟。
听到身边默默哭泣的女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男人的身体陡然硬了起来。但很快男人又掩饰地镇静下来,把女人搂得更紧了。努力显得很温存地说:“简,先睡吧,醒来再说。”男人接着更努力地抚慰怀里的女人。但女人感觉男人的拥抱是僵硬的,男人的温存丝毫没有热力,男人所做的一切仿佛只是为了掩饰什么。肖简的心难受极了。他在掩饰什么?他为什么需要掩饰?有什么必要掩饰?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她痛心地把依偎在男人胸前的身体拉开了距离,男人没有反应;她把天雄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也挪开了,男人还是没有反应;她最后挣脱了天雄的怀抱把身体转到了另一边,男人依然没有反应。她静静地背对着男人躺着,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她在等待男人给她一个解释。可是,她等来的却是男人的鼾声,肖简的心仿佛被抽了一鞭子,疼得都拧紧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肖简“呼”地坐起,一双受伤的眼睛盯着面前酣睡的天雄。天雄的鼾声刺激得她快要爆炸了。她的胸口上下起伏,呼吸也变得急促。他一夜不归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难道我不是他的妻子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肖简想到这儿重重地推了一下天雄,强压着怒火低声说:“赵天雄,你到底怎么回事?”
天雄被肖简重重地从熟睡中惊醒,一时间愣愣地望着眼中冒火的女人半天没有反应。“赵天雄,你为什么?”肖简的声音在愤怒中颤抖。天雄这下清醒过来了,一瞬间显得有些无措。嘴唇动了两下,又静止了。肖简变得更加愤怒。“赵天雄,你什么也不想跟我解释了吗?你什么也不需要和我解释吗?”
一瞬间天雄的脸上闪过一丝惶然,但很快这种惶然就消失了。他显得很平静地望着晨光下愤怒的妻子说:“简,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忘了我们的纪念日。”
“什么?喝多了?忘了?一句对不起就解释了丈夫在结婚纪念日的一夜不归?”望着轻描淡写好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的丈夫,肖简觉得心如同针扎般的疼。她逼视着天雄的眼睛说:“你和谁喝酒?为什么不开手机?是谁能让你忘情到了把妻子、把这神圣的日子都抛之脑后的地步?”
面对肖简锐利的目光,面对她咄咄逼人的质问,天雄微微张了张嘴,但很快他嘴抿得紧紧的,好像在强压着想说而不能说出口的话。
他的沉默更加激怒了肖简。她把被子一掀,光着脚站在地上声音颤抖地问道:“赵天雄,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做了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事?”
“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什么事也没有做。我昨晚只是醉了,在朋友那里睡了一夜,刚才一醒过来就赶回来了。”天雄望着肖简,努力把声音放得很平静地说。
肖简的胸口上下起伏,呼吸越来越粗重。天雄看见肖简气成这样,张口又想说点什么。但话将出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他伸出手去拉肖简,试图把她拉进怀抱,但被肖简狠狠地挣脱了。天雄显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重重地躺回床上,兀自望着天花板发愣。
望着一动不动木然地躺在床上的天雄,肖简觉得浑身的血都凝住了。她不想再说什么,也不想再做什么。她盯着天雄的目光由愤怒渐渐变成了冷漠。她转身离开了天雄的床前。
听到卫生间传来的水声,天雄一下坐直了身体。他双眉紧锁发了一会儿愣,突然举起拳头,懊丧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
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忘了?干出了这样的傻事!鬼使神差地偏偏在结婚纪念日去赴静苑的约会。都怪该死的老板,因为山东经销商毁约没地方撒气了,中午找碴儿把他骂了一顿,骂得天雄脸都绿了。想当年生意好的时候,老板把他供得跟神仙似的。这生意一低迷,马上翻脸不认人。真他妈的势利小人!天雄气得一中午没吃饭,特想摔个什么东西发泄发泄,但唯一没有想的是给妻子打电话。不知为什么,天雄永远不愿意把倒霉的一面暴露在妻子面前。他希望在妻子面前永远都是强悍和辉煌!因为他是男子汉!可是男子汉也是人,男子汉也会脆弱和沮丧。昨天下午,天雄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这种“虎落平阳受犬欺”的沮丧。他像个困兽似的在办公室来回打转,恰好这时接到了情人静苑的电话,天雄几乎连思索都没有思索就驱车到了她的家里。
静苑晚上给他做了一顿五颜六色的美味晚餐,还备了好酒。郁闷的天雄同样连思索都没有思索就借酒浇愁喝了个酩酊大醉。在迷迷糊糊中,体会着女人销魂的身体,在飘飘欲仙中麻醉了情绪也消耗掉了最后一点体力。他死死地睡着了,忘掉了全部的自己,更不用说什么结婚纪念日。凌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睡在家里,怀里依偎着的不是那个叫简的女人,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妻子在家他从没有在外留宿过。
而悄然回家以后,看到桌上那一桌连动都没有动过的丰盛晚餐,天雄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当时他站在饭桌前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愿意给妻子做10桌这样的晚餐。但是大错已经铸成!
站在床前,他愣愣地望着妻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条可以解释他在结婚纪念日也是婚后第一次不打招呼一夜不归的合理理由。肖简可以为他的不归有无数的想象,但天雄最怕她怀疑他有女人!而天雄可以承认一切,唯一不能承认的就是他有女人!否则这个婚姻的大厦一瞬间就会倾覆!天雄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他有女人,但是他从来没有不爱自己的妻子!
因此,面对盛怒的妻子,他除了否认只有沉默。他只有等肖简平静下来以后再想办法解释。他必须抚平这件事!
半小时以后,肖简梳洗完毕,提起电脑包,冷冷地看了一眼丈夫离开了家。
23
上午的中国高层管理例会上,杰姆斯居然当众责怪威廉中国咨询部顾问资源分配没有计划,T-electric等项目顾问资源迟迟不能到位,还危言耸听地说已经接到很多客户投诉了!见杰姆斯如数家珍地当众抖搂自己“领地”里的私事,威廉非常恼怒。杰姆斯处处插手咨询部的工作,私底下和斯蒂文他们勾勾搭搭,甚至直接到客户那里收集情报,对此威廉早就忍无可忍了!咨询部是威廉的版图,哪里轮得到他来教训?!再说自己好歹也是GC老板级人物,他杰姆斯居然把他当成下属让他汇报工作不说还当众批评,这不是故意乘他刚上任羽翼不丰满,当众给他“下马威”吗?用心极其险恶!威廉没有等开完会就甩门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威廉生了半天气,发誓一定要找机会到迈克那里去告杰姆斯的恶状,也让他尝尝自己的厉害!他一边生闷气一边打开邮件信箱。一排新邮件“刷”地出现在面前。
新邮件队列的最前面赫然站立着亚太咨询部财务总监乔治发的“2005财年亚太各国业绩排行榜”。威廉急切地打开邮件,在各国业绩排行榜上找中国的名字。一看名次,他傻了!中国大陆12月份居然排名倒数第三!Shit!Shit!Shit!威廉连喊了几声。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再一次燃烧了起来。
他急切地打开附件,目光飞速地上下左右穿行在收入费用利润的年度报表数字中。这不看还不打紧,这一看恶从胆边生!只感觉一股烈焰在体内腾腾燃烧!他愤怒地发现自己年底千交代万交代肖简让她一定要把他上任后的2005新财年可能发生的费用提前放进艾瑞克第四季度的最后一个月任期账上,这样可以大大减轻自己上任以后的成本压力!可这个女人怎么置之不理?她为什么不听话?对卸任的艾瑞克来说,亏损有什么关系?再增加几十万美元的费用也无非让他的业绩更烂一点!但他已经走了,挨骂也听不见了。可我的事业才刚刚开始呀!刚刚上任才几天却无端地让我背上了这个烂摊子!这个女人为什么不按我的要求做?!更可恨的是,我让她不要在12月recognize(确认)T-electric那40万美元的收入,把它留到自己的新财年1月份!这样,我的业绩就可以金光灿烂!可这该死的女人却把它扔到了艾瑞克12月的烂账里!40万美元啊!如果她听话,这数字游戏一加一减的,我上任Q1(第一季度)的margin(利润)就增加了七八十万美元了。它会给我上任后的业绩增加多么精彩的一笔!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完全可以利用公司的财务制度漏洞好好地玩一把数字游戏。可这个该死的女人却让我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对她还没有起杀心,她为什么要这么和我对着干啊!
威廉腹中发出雄狮般的怒吼。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在笼子里来来回回地转着。
威廉越想越气想马上把肖简找来破口大骂,但他在办公室转了半天也没有找出一条可以骂她的理由,因为肖简的行为表面上不仅无错而且有功。因为她增加了部门12月份的收入降低了费用,维护了部门和中国公司的利益。威廉想骂她的理由一条也上不了台面,憋得威廉满屋子乱转却找不到东西可以发泄!憋得威廉绞尽脑汁也要找碴儿敲打这个女人!突然他看到大玻璃窗外忙碌的王欣,他知道他可以骂什么了。他打了个电话给王欣让她通知肖简马上过来!威廉今天无论如何要出出这口恶气!
“简,HRS在中国已经run(运行)了四五个月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错误?”威廉肥厚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双小而尖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肖简,不耐烦地说。
肖简吃惊地看着威廉。我解释了半个多小时了,他怎么还问这个问题?难道他没有听我解释吗?可是他看我的目光不仅专注而且审视,仿佛一直在掂量和过滤我说的东西。
肖简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威廉,HRS系统的原始数据基本都是王欣以前录入的,的确有很多错误,刘小青来了以后已经纠正了很多错误……”
王欣?又是王欣!她怎么又往王欣身上推!威廉生气地把他的电脑屏幕重重地推向肖简说:“你说系统里没有错?那王晨2月份要休10天年假,为什么系统里是blue(蓝色)?”
电脑屏幕上呈现的是网上顾问资源预测系统HRS。不同的颜色表示顾问每天不同的工作状态。蓝色表示顾问在项目上计费工作;红色表示顾问在休假、培训或公共假日等客户不付费的天数。HRS系统会根据颜色统计出每一个顾问乃至整个部门每月完成的付费天数和不计费天数,从而向管理者呈现该顾问或整个部门这个月能为公司挣多少收入,花去多少费用。
此刻威廉点击的是SHP顾问王晨2月份的工作预测情况。肖简没有在系统上看见一片蓝色,没有发现10天红色的休假。便说:“威廉,HRS上王晨2月份都在做项目,没有年假啊?”
“所以我说你们系统有错!他昨天发E-mail告诉我他要休假!”威廉垂着眼皮哼了一声。
怪不得!肖简笑了。王晨没有按内部控制的规定把休假信息及时通知系统管理员刘小青,而是越级汇报给威廉,刘小青没有信息自然不会到系统里修改。她诚恳地对威廉说:
“威廉,关于年假、培训这些不计费的天数,我们一直要求PM(项目经理)及时汇报给Internal Control(内部控制),我们才能输入数据库。就像王晨休假,如果他不汇报给项目经理和刘小青而是越级直接给您,我们怎么可能知道?HRS数据库也不可能显示他的休假信息。如果report line(汇报线)不清晰,Internal Control是不可能得到及时准确完整的信息的。那PMS和HRS系统里就很难是完整正确的信息。这个问题我在经理会提过多次了,希望您支持!”
威廉感觉肖简的话怎么听怎么刺耳,这个女人分明在讽刺我让员工越级汇报,讽刺我做事不太光明。可只要是“政治”的需要,鸡鸣狗盗也可以上大雅之堂!我就是要跳过你们这些狂妄的经理,在你们的部下里建立我的信息渠道。来对付你们“瞒天过海”的伎俩!
威廉想起亚太排行榜上那倒数第三名,脸色越来越阴沉,呼吸也变得粗重。突然他把电脑往边上一推,身体重重地砸靠在老板椅上,双臂抱胸死盯着肖简说:“简,HRS这么多错误发生,到底什么原因?”
见威廉今天死死纠缠HRS的错误不放,仿佛不揪出责任人誓不罢休似的,肖简感觉心里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凭直觉,威廉今天的举动不是即兴的。快一个小时了,他一刻不停地“鸡蛋里挑骨头”,几个问题颠过来倒过去地问,解释清楚了他还是质问、狐疑和不解。他上任没有几天,和肖简也就是可数的几次接触,这强烈的不满和积怨从何而来呢?为什么都解释不清楚呢?肖简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威廉,HRS很多历史数据的错误原因很复杂。有些人为的困难我也没有办法……”
“是吗?什么困难?”威廉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低下头,垂下眼。
“威廉,过去的事很复杂,我以后再找机会跟您汇报好吗?”威廉今天的情绪冲动,仿佛他是法官而她是被告。双方没有平等的谈话氛围,很难和他沟通清楚和王欣的恩恩怨怨。
“有什么困难?”威廉仿佛没有听见肖简的话,继续追问。
威廉这是怎么了,非要“逼宫”吗?说就说吧!肖简把胸前的头发往脑后一甩,直视着他说:“我刚才提过report line(汇报线)不清的问题。王欣是中国的PMS/HRS Assistant(助理),又是老板的秘书,不肯report(汇报)给我,给这个系统的管理和监控带来了很大的难度。但我能保证刘小青来了以后,HRS系统的质量会一天天提高。事实上这一个来月里,她已经update(更新)了很多过去不正确的原始数据了……”
“过去的数据为什么不能用?”威廉又一次厉声打断肖简的话,抬起头目光严厉地盯着她,仿佛她们修改系统的错误数据反而犯了多大错误似的。
威廉的愤怒让肖简十分震惊。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引得威廉如此愤怒狐疑乖张粗暴和霸道。在她过去的职业生涯里,凭着优秀的素质和能力一直为老板所信任和器重,像威廉这般无端质疑却不听解释不讲理的老板肖简还是第一次遇到。肖简充满受挫感,真想甩门离去,但是她强忍住了。不管威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自己是打工的。为了生存,老板给你再大的委屈也得忍着!自己工作兢兢业业尽职尽责,对得起老板对得起那份工资,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肖简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直视着威廉说:“威廉,王欣输在数据库里的很多原始数据是错误的,不能用!否则会影响以后的business forecast(业务预测)。”
“过去的数据也是别人花了时间和精力输进去的,不可能都是错的!为什么不能用?”这一次威廉不仅有些声嘶力竭,而且显得焦躁不安。他在老板椅上一次一次调整坐姿,好像椅子上长了扎人的小刺似的。
肖简内心的委屈如泉水般涌动,屈辱也像沉甸甸的山重重地压到心上。威廉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让肖简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王欣已经深刻地影响了威廉!威廉已经偏听偏信!可这公平吗?王欣输入数据的确花了时间和精力。但刘小青上任这一个多月一个个核对数字,修改了王欣大量的错误就没有花时间和精力?他为什么不去调查一下真实情况是什么呢?
“威廉,过去错误的数据的确不能用!HRS许多原始数据,包括合同金额、成本价甚至汇率都是错的。如果不改,那系统生成的预测数字都会有问题。我认为提高HRS系统的质量要从根子上改善。小青已经忙了很长时间纠正……”
“刘小青这一个多月都干了些什么事?你是不是没有给她正确的指导?”威廉把手中的鼠标往旁边重重地一扔,声音也提高了一度,再次打断肖简的话。
肖简不禁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目光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威廉。看来他根本就不想听我说话!他只想指责和批评!他全部矛头只是冲着我来的!他从来就没有过问过我们的工作,凭什么说我没有给刘小青正确的指导?他为什么要这么不公平?
肖简想到这里不禁挺直了胸膛,抬高了下巴,目光毫不怯懦地直视着威廉,声音和缓但冷峻地说:“威廉,您可能太忙了,一直没有时间了解中国的Internal Control工作。我想请您给我15分钟,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一两个月我们都干了些什么。您听了就会知道我们的Internal Control工作最近有了多么大的进展!您就会了解我给了刘小青最好的指导!”
威廉用不变的姿势盯着肖简一张一合的红唇,仿佛在认真倾听肖简的陈述。但实际上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一个字也不想听!他满脑子充满着怒火。这个女人中了什么邪,怎么处处和我顶撞!我说这个不行,她马上说出一百个行的理由来证明我的错误她的正确;我说那个有问题,她马上告诉我是王欣的问题不是她的问题。面对老板,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谦卑和忍让。这些中国人怎么没有一点教养?!老板对和错他都是你的老板。作为雇员,你只有听的义务没有你说话的权利。即便我冤枉了你,你要解释申辩你也要选老板心情好的时候。我面对我老板,即便挨骂我也是笑着听,正因为这样我才会平步青云。作为员工,你可以不太能干,但你不可以不忠诚!不能不服从!不能干的员工我虽然看不起你但我还可以容你,大不了把你当成狗来使唤。相反,你虽然能干,但处处和我过不去,我连狗的位置都不会给你!
威廉想到这儿怒气冲冲,真想来场野性大发作。但是OEE这该死的禁锢人性的文化,让他不敢发作甚至想破口大骂的时候吐出的还不得不是裹着文明外衣的语言。今天本来想借HRS系统错误发泄一下今天涨得快要爆炸的怒火,却没有想到找尽了她的麻烦却没有发泄出去一点点恶气,自己反而越来越憋气!这个该死的女人如此凛然地展示着她的个性。她难道不知道她的个性已经展示得过分了吗?!她意识不到我已经无法忍受她了吗?!
威廉一双兀鹰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滔滔不绝的肖简,浑身野性的血在燃烧在沸腾。他真想大骂“Fuck”!“Fuck”这个桀骜不驯的中国女人!威廉这一辈子最不怕的就是桀骜不驯;最擅长的就是收拾桀骜不驯的人。你傲,我就打你的颈项让你低头!再傲,我就让你滚蛋!这帮中国人太可气了!这些中国经理根本不能帮我撑起这一片江山!中国需要大整顿!需要“流血”!我需要制服这些中国人!我要重整艾瑞克留下的旧山河!
肖简一张一合的红唇突然停住了,她吃惊地看着老板脸上突然出现的怪异的表情,不知自己刚才又说错了什么话。
威廉正在肖简音调起伏的背景音里兀自亢奋地发着狠,突然的寂静惊醒了他的激情昂然。他看见肖简正用一种探询的目光望着他好像在等他说什么,可他能说什么呢?他根本没有听见这女人说了什么,他的思绪根本没有从刚才的沸腾中走出来。见肖简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不由得感到莫名的烦躁。她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她怎么敢这么咄咄逼人?有朝一日我把刀架到她的脖子上的时候,她还这么看着我吗?威廉想着恼怒地一摆手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再找你!”
威廉说话的声音很低沉,但生硬的语句中蕴藏着极端的烦躁和生气,肖简觉得心里又难受又沮丧。她快速收拾起自己抱来但根本没有机会向老板展示的部门工作业绩,站起身,避开威廉的眼睛,快步离开了威廉的办公室。
24
肖简7点多离开公司大院,正招呼出租车呢,突然她听到身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她顺着声音一回头看见天雄正站在马路对面的车边冲她招手呢。不知为什么,一股哭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她装做没听见,快步往前走去。天雄几步跑过马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一下搂住了她的肩膀。在天雄强健的搂抱中,肖简挣扎了几下不能动弹。天雄乘机用另一只手接过她的电脑包,揽过肖简的肩过了马路,往路边停着的车里送。
“还生气啊,老婆。”天雄一边发动着车,一边扭过头,笑呵呵地问肖简。
“是啊。恨得食不能安,夜不能寐。”肖简故意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冷冷地说。
“真的?老婆。爱之越深恨之越切,难道我这么有魅力啊!”天雄嬉皮笑脸地望着肖简。
见老公赖兮兮的样子,肖简的气消了一半。天雄是个大男子主义很严重的男人,明知道自己错了都不肯承认,像今天肯弯下身段来向老婆示好已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肖简心一软,开始找原谅他的理由,但又不甘心几句调侃就丧失了原则,于是她继续虎着脸说:
“是啊!你是有魅力!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魅力呢?一进保姆市场,所有的人都看你!你随便往哪儿一站,保证一窝保姆哭着喊着想投入你的怀抱。”肖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她赶紧把脸侧到一边,装着看旁边的街道。
“呀,我老婆给我这么高的赞誉呀!找个保姆也行啊。至少回家有人能给我端上一杯热乎乎的茶,给我熬碗粥喝,保证不敢对我‘河东狮子吼’。”天雄得意扬扬地说。
“没错。我这个老婆真没用,除了每月能挣一两万臭钱,什么都不会做。”肖简心里又气起来,冷笑着斜了天雄一眼说。
“谁说的?谁说我老婆什么都不会我跟他急!我老婆会挣钱会耍赖会撒娇会欺负老公还会满腹经纶,对了还会**,我老婆可是宝贝,10个安徽小保姆我都不换!”天雄说完得意地叼起一支烟。
肖简又恼怒又想笑,气得狠狠在天雄的腿上掐了一把,嗔怒地说:“一天不见,别的本事不见长,嘴皮子倒长了好几寸!”
“谁说我别的本事不长?回去我们马上就试!”天雄嘴里说着,双手握着方向盘一个满轮,车来了个大转弯。
“去你的!”肖简的脸突然泛起了红晕。她想起男人在床上的强壮和激荡,不由得心旌荡漾起来。她故意怒目而视地瞪了天雄一眼。柔和的路灯下,丈夫充满男子气的脸轮廓分明,结实的身体挺得直直的显得很精神。
见肖简看他,天雄乘机把右手放到了妻子的腿上并轻轻抚摩起来。
肖简的身体不由得绷紧了。一股热力从小腹处缓缓地向上蔓延。
男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一双手又情不自禁地到女人背后摸索。小声说:“宝贝,咱们回家……”
天雄和肖简大汗淋漓地躺倒在松软的大床上。
“好吗?”天雄搂着肖简,拍拍她汗淋淋的肩,温和地问。
“嗯。”肖简依偎在丈夫宽大的胸怀,一种满足又无奈的情愫涌上心头。天雄的**永远充满着生命的激情,淋漓尽致地覆盖她身体和心理每一个不妥帖的皱褶,让她孤独的心灵重新在生命的撞击中找到舍不得离开的归宿地。
“老公棒吗?”天雄微微眯着眼,带着一份对自己男人强悍的自得,期待着沐浴了他阳光雨露的女人的夸奖。这是一种不亚于性满足的心理兴奋。
“不要脸!”肖简狠狠地在天雄背上拍了一下。
“啊呀——”天雄夸张地做出龇牙咧嘴的样子。
“你为什么今天一整天都不给我打电话?”肖简委屈地说着,心里泛出一丝隐隐的痛。
“唉,亲爱的——别在意这些了好吗?我一直想给你打电话,但你也知道我不会说好话,电话里又吵起来不是两个人都不愉快吗?我不是亲自来你公司接你了嘛。”“那你昨天晚上……”想起昨晚的事,肖简的心一下变得很阴郁。
“简,没有什么事。昨天我好容易签下来的订单丢了,心情非常不好,出去和朋友多喝了两杯,没想到醉了!就睡那了。简,咱们补过结婚纪念日好吗?”天雄诚恳地望着肖简说。
肖简的心软了。她了解天雄最近因为生意不好很烦恼,这种时候再丢订单肯定沮丧透顶了。肖简觉得自己心里已经原谅他了,但嘴里还幽幽地说:“你心情不好为什么不跟我说呢?难道我就不能抚慰你吗?”
“唉——简,你天天这么忙。再说,男人嘛……谁愿意让老婆为自己操心。唉——”天雄说这句话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证实了他情绪的低迷。
肖简彻底原谅他了。天雄也挺不容易的!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从来不肯低头的。今天这样的表现已经很不容易了。肖简想着说话的声音也缓和了许多:“算了,过去就过去了!以后我们好好的吧,你晚上不要太晚回家了,也不要上网时间太长,早点睡觉好吗?”
天雄安慰地拍拍肖简光滑的背,没有说话。
肖简觉得很累,饭也不想吃了,枕着天雄宽厚的胸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夜,肖简被一个噩梦惊醒了。她梦到了天雄,梦到了血,梦到了天雄在血光中搂着一个她怎么也看不清面孔的女人离开了。肖简在后面哭着使劲地追他……叫他……可天雄甚至连头都不回。天雄怎么这么绝情!
肖简醒来的时候脸上全是泪水。她伤心地想往身边的丈夫怀里钻,不料钻了个空。肖简伸手一摸,被窝冰凉凉的。天雄怎么没有睡觉?肖简看见门缝里有一丝亮光,以为天雄在客厅看电视呢。打开台灯,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才深夜12点半。她觉得有些饿,就披上睡衣想去冰箱里拿点吃的。走进大客厅,发现落地灯柔柔地亮着,电视也开着,但没有声音。天雄呢?肖简往卧室边的书房一看,门缝里透出昏黄色的灯光,天雄肯定又在里面上网。肖简不快地想: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沉溺网络?无聊的时候上网聊也没什么,但也不至于总是通宵达旦啊?肖简突然对天雄此刻在干什么生出几分好奇心。她蹑手蹑脚地向书房走去……
天雄正在全神贯注地给静苑回邮件。突然听到门“吱呀”一声,心里一凛,迅速回头,看见肖简穿着拖地的大睡衣睡眼惺忪地进来了。他第一感觉就要转身关掉情书,但肖简的目光此刻已经聚焦在他的身上。她是个极其敏感的女人,平常漫不经心地感觉着事物,却能准确地找出事物并没有明显体现的本质和真谛。每次听她分析都好像身临其境,让人不免对这个女人的透彻生出一丝敬畏甚至恐惧,而事后的结果又常常证明她的推测和结论八九不离十。天雄在她面前经常有一种不穿衣服的感觉。有时深刻得让男人亢奋,有时却透明得让天雄窘迫。但天雄倒觉得妻子这点很有味道,而且是这个女人独有的味道。因为男人生性就是个不怕挑战的人。当年当游泳教练的时候,他多少次面对长江大海的惊涛骇浪,也有过差点被大海留住的经历。但是活过来了,回头看人生,就是另一番光景!他是个敢于按自己认定的生活方式生活的男人。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毫不畏惧地过自己的生活。他不会惧怕任何东西,他也不怕肖简,但是他在意妻子,他不想伤害妻子。他不能让自己的异类思维和生活方式让妻子不高兴。
于是,他强行控制住了想回身关情书的欲望。而是故意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向妻子迎上去,把妻子抱进怀里。拥抱了几秒钟后,肖简把脑袋从天雄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扭头直往天雄闪着荧光的电脑屏幕上看。一边嘴里嘟囔着:“干吗呢?大晚上的不睡觉?”天雄心一惊,马上把肖简的头拉回自己的怀抱,低头吻吻她的长发说:“宝贝,赶紧回被窝里去!别冻着!我几分钟发完E-mail就来陪你。好吗?走!我陪你过去,乖孩子。”
天雄一边说一边微微用力半抱着女人往外走,想把女人马上带出这个埋着定时炸弹的书房。不料,肖简突然像泥鳅一样从他怀里忽地溜走了,一边走向电脑一边嘟囔:“写什么呢?”
天雄慌了。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箭步抢在肖简之前挡住了电脑,然后一只手要把女人往怀里拉,同时另一只手抓起鼠标,关掉了文件。一边说:“好好,不写了不写了,我睡,我马上睡。”但就在他左手忙活肖简右手忙活关电脑的时候,女人已经从他腋下的空当瞥见了信末尾的署名“雄”,她的心顿时狂跳起来。
“你给谁写信?”肖简从天雄的怀里挣脱出来,目光犀利地看着他,语速飞快地问。
“嗨!一个朋友。”天雄若无其事地说。
“是女朋友吗?你为什么自称‘雄’?”在肖简的记忆中他恋爱时给她写情书也只有偶尔几次用‘雄’,通常都是“天雄”,或老公老婆的。现在他居然用这么亲近的称谓给人写信,这要不是特殊关系才怪呢!联想结婚纪念日他一夜未归,肖简觉得一股野性的血在体内疯狂地蹿动。
“嗨!人家愿意这么叫我呗!”天雄没事人似的回答,“你别疑神疑鬼的!赶紧睡觉去吧!我马上就过来。”看见妻子虎视眈眈地站在身边,天雄并不紧张。肖简从不干涉天雄的人际交往,从不查看天雄的文档和信件,从不记天雄私人朋友的电话。她是个自尊和尊重丈夫的女人,所以矜持和自尊心使她即便面对一封感兴趣的信也不会强行要求看的。
“不可能!”肖简犀利地说,“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给任何人写信用‘雄’的署名。这个女人是谁?如果你心里没鬼,你打开信让我看!”肖简居然第一次提出要看丈夫的私人信件。这真让天雄有些吃惊!
肖简用目光示意天雄闪开,见天雄站在电脑前不动,就推了他一下,坐到了他的椅子上。她今天就是要侵犯一下天雄的隐私。她想看这封天雄如此亲昵地自称为“雄”的信是写给谁的。心想你是清白的,你就不用害怕给我看;如果我错怪了你,我一会儿给你道歉。
“我为什么要让你看?我不让你看!”天雄突然生气了,脸上露出一副隐私被侵犯尊严被伤害了的气恼。但是面对已经坐在电脑前的妻子,他却无可奈何。
“你给我打开!你要没有鬼为什么不让我看!”见天雄气急败坏地站在一边,肖简更加确定这是一封写给女人的信,而且信的内容是男人绝对不能让她知道的。天雄果然在对自己隐瞒着什么,自己这么长时间的感觉似乎正在被证实。瞬间,一种污辱的感觉溢满了全身,她感觉浑身上下都在发冷。她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没有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但我就是不给你看!”天雄一副人格被伤害尊严被污辱的样子。愤怒地站起身,打开书房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肖简狠狠地关上书房的门,大声对天雄说:“你等着吧!你不给我看,我自己也能找到这个文档!”
肖简坐在电脑前。她的心在颤抖,她的手在颤抖,她眼前的文件也在颤抖。她打开写有天雄名字的文件夹。浩如烟海的文件基本都是项目建议书、合同书以及公务往来。几百个文件夹里哪里藏有刚才那封信?那封信肖简连文件名都没有看见,一时半会儿到哪里去找这个文件?肖简情急中,早已忘了只要点击左下角的“开始”键,再点击“我最近的文档”就能找到他最新打开过的文件。但是心绪慌乱的她早已乱了方寸,只是盲目地在C盘、D盘打开一个文件,见不是又关上;再打开一个,不是,又关上……
书房的门开了,天雄铁青着脸走了进来。看见肖简倔强而机械地重复着开文档关文档的动作,他欲上前阻止,又不敢;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双臂抱胸,心情矛盾地在肖简身后几平方米的空地来回踱步。他了解肖简的性格,他知道此时无法阻止她。除非坦白,而坦白的后果是什么?天雄根本不敢想象。这一时间,他的感觉是复杂的:后悔——后悔自己不小心;生气——生气肖简怎么能肆无忌惮地翻自己的书信;惶恐——他还没有心理准备去让妻子了解他的隐私生活;更多的是沮丧——他根本无力去阻止这个女人的任何行为……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已经是深夜4点多了,肖简还在重复她开关文档的机械动作,但她还是没有找到刚才的文档。天雄一直在肖简身后心事重重地踱步。几次,他走到肖简的身后,用压抑低沉的声音问:“你到底要干什么?”但今夜的肖简显得从未有过的孤立和冷漠。她仿佛没有听见男人的话,她也根本不想理会男人的话。到后来她甚至对这封信都没有兴趣了。她所在做的只是一个机械的动作,一个她要完成的动作。她还需要看什么信呢?这个一向自信坦然的男人一晚上努力抑制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来的不安、紧张、慌乱已经说明了一切。找到这封信也不过是为男人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注解而已。还有什么意义呢?
肖简疲惫地一次次机械地按动着鼠标,开关着电脑里的文档。她的灵魂在这一个个机械的动作中早出了壳……最后她疲惫不堪了。趴在键盘上睡着了……
天雄一直在肖简的身后踱着步,最后觉得双腿都走得没有感觉了。最后,他躺在窗边的那张躺椅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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