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噱头
私塾先生周波澜，名通“博览”，爱好闲书。
尤擅行书和篆体，在村中开办私塾，不独教授孩童识字，亦会帮修行者参读经卷。
道人卓九秋开办罗天大蘸，正是由周波澜担任助手。
知晓牧阳诉求，延请村长和恩公到家中一叙。
石砖和榫卯结构搭建的私宅，暗合易经八卦数理。
平整小径两旁，栽植梅兰竹菊。
一只胖乎乎的玄猫在竹林嬉戏，追捕误入妙境的飞蛾。
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被玄猫神态吸引，两条小胳膊摆在身后，上身前倾观瞧猫儿捕猎。
宽阔平台立着一位身穿玄色布衣的十二三岁少年，娴熟施展太极拳，起承转合处硬朗有力。
牧阳前世躺平，跟着视频网站学习太极拳。
与大乾仙朝的武技相比，明显少了许多变化。
周波澜按头让小儿喊叔叔，瞬间让牧阳提了一辈。
镇宅石刻印“急急如律令”，摆明道修身份。
进了石屋，牧阳坐上首，村长周沧海和先生周波澜作陪。
“波澜，你平素便爱写点鬼故事……今番把那点脑筋，用在正道上……”周沧海开了话头。
周波澜身材清瘦，穿藏青色长袍。
外表斯文有礼，像极民国时期的文人。
“自从写完《妖狐传》，村中出现瘟疫，周某便有点不敢下笔……生怕犯了忌讳。”
牧阳前世在各大阅读软件中读网文，穿越到大乾仙朝，还能遇见怀揣写作梦的私塾先生。
巧了，不是。
“可否拜读周先生大作？”牧阳想看看古人手笔。
毕竟诗中仙圣，出自唐朝。四大名著，亦是前人绝唱。
文化传承，不分古今。
周波澜进了里屋，不多时取回一本蓝皮线装的书籍。
封皮竖版篆体写就《妖狐传》。
牧阳随意一翻，看到其中一段：
书生蓝东宁行至一山，迎面走来一芙蓉女子。略施粉黛，美艳照人。
轻纱裙借光可鉴，狐媚眼俏丽生春。
两条长腿若隐若现，勾走了俊书生的魂。
往后翻了一页，果然看到令人面红耳赤的激情桥段。
只可惜净网行动，无法具体描述。
否则难逃404法网……
牧阳走马观花地翻阅一遍，随处可见的激情戏，确乎更容易吸引读者。
不禁感到担忧。
“周先生，若是托您帮我写本小说，您不会把我写成浪子吧？”牧阳希望读者崇拜，借力提升修为。
若被认为是登徒子，效果难以预料。
周波澜慌忙挥手，奉承道：
“牧先生大义拯救云翳村百姓，尽显人性光辉，周某必不会写出半点负面情节。
只是不知，您希望有几个女主角？”
“无女主最好……”
倒不是不想在小说里享齐人之福，只是太多主角，必会分走些许风头。
不如自己独美……
周波澜如实道：“周某还真没写过无女主的小说……没那种情节，着实不好推进……”
村长周沧海吧嗒着烟袋锅，大手一挥道：
“你可以加上神仙转世的情节嘛。”
村长一言，立时打开了思路。
古时的帝王将相，乃至于一时文豪，在话本中会被称为神明降世。
沾染神话色彩，便可失却儿女情长，令读者或听众沉浸于故事情节。
牧阳放下手中妖狐传，本欲就此侃侃而谈。
不料视线扫过桌角，发现垫桌子的是一本古香古色的线装典籍。
梵文字体，隐约辨出是《神华经》。
牧阳曾在善缘寺暂住，听灵提子讲过佛教典籍。
大乘佛教中的《轮回经》《金刚经》《易筋经》《妙法莲华经》和《神华经》，被其称为佛修五经典。
常人参透其一，便可领悟大道。
树下涅槃，或果正菩萨，或立地成佛。
《神华经》垫桌角，与北墙显眼位置悬挂的三清道祖相，待遇可谓天差地别。
佛道不睦，在大乾仙朝从来不是秘密。
尤其厉害的佛道双修，便会成为少数人可以发现的机密。
牧阳来自蓝星天朝。
佛教和道教都是颇受推崇的教派。
前者劝人向善，广受信徒追捧；后者出身本土，道法自然。
牧阳对两种修炼法门，皆有天然生就得好感。
《妖狐传》垫桌角，替出《神华经》。
周波澜瞠目结舌地看着牧阳的行动，惊讶到变得结巴：
“牧先生，您……您……”
“这本佛经，好像是西域拓本。”牧阳喃喃道，“周先生，能把它送给我吗？”
周波澜看着桌角下的《妖狐传》，心思没在原位。
此时牧阳便是索要他老婆，也是挥手应承。
银光一闪，《神华经》收进须弥戒。
“周先生，你身为修道之人，欲念太重，容易犯忌讳。
邪书垫桌角，受三清镇压，于你有益。”牧阳胡诌的本事，一点不比天桥底下说书的先生差。
周波澜盲信牧阳有通天彻地之能。
三清像前，不敢不信他的嘱托。
当即决定研墨，着手撰写吹捧牧阳的小说。
周沧海身为一村之长，不敢亵渎漫天神明，亦不想怠慢救命恩人。
亲自研墨，助周波澜提笔写书。
牧阳喝着清茶，饶有兴致地观瞧周波澜写开头。
网文讲究黄金三章。
开篇吸引眼球，把读者拽进故事。
古人接触信息面窄，亦无严重内卷的压力。
类似车马慢，足可娓娓道来。
“名不正，则言不顺。”周波澜叼着笔尖，舌头舔舐黑墨，喃喃道，“书名作为开篇，实乃重中之重。”
周沧海道：“牧先生消除瘟疫，治好周林哑疾，不愧神医之名。宅心仁厚，担得起‘圣’字……不如就叫《祖龙圣医》。”
这书名，颇有格调。
周波澜身为被聘请的写手，不与村长作对。
竖版篆体小字，写于封皮白条。
周波澜抬起头，叼着笔尖，被墨涂黑的嘴唇微动：
“您想做哪个神祇的转世？”
牧阳揉搓下巴，思索片刻，回道：“我承药灵所救，不如就叫‘药灵帝君’。”
周波澜展开宣纸，龙飞凤舞写就一行行书。
「云翳疫病横行，药灵帝君降世济民。
断龙山逢遇佳人，成就一段爱情神话……」
“周先生，无女主。”牧阳不得不出声提醒。
周波澜回过神，赶忙划掉作废的开头。
另起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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