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中考过后,正值阳历七月份,农村地里的活也不少,那年正好雨水多,地里的草长得又快又旺。萧逸家里地多,父亲又得了病,他和哥哥整日在地里锄草忙碌,等待着中考的消息,同时也在思念着心爱的柳云。
一天傍晚,班主任送来了入学通知书,说差三分没考上一中,如果是新生就够了,被八中录取了。萧逸简单问了下一中的录取情况,基本都是复读生,普通乡镇中学给的名额少,新生想考上一中太难了。萧逸接过通知书,第一个想到的是柳云,他想马上去告诉她,听听她的意见和两人今后的打算,晚饭没来得及吃,换好衣服骑上自行车就出了门。
萧逸来过甄庄很多次,柳云家的位置再熟悉不过,就在村头,他不敢直接去她家里。这时天已经黑了,他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悄悄走到她家的院墙外,院墙不高,正好能露出半个头来,他看到北屋里亮着灯,应该是正在吃饭,可是下一步怎么办呢?正在思虑的时候,柳云从门里出来了,他心里一阵激动,一时竟忘了打招呼,柳云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听到外边有动静才出来的,喊了两声“谁啊”就又回屋了。萧逸一阵后悔,怎么没有勇气喊出来叫住她呢?如果再有机会一定会叫她,可是任他焦急地等待了半个多小时,机会却再也没有出现,只好悻悻而归。
录取通知书上要求报到时间很紧,萧逸犹豫不决,他还想再去找一次柳云,想无论上高中还是复习,两个人都要在一起,但母亲考虑到家里实际情况,执意让萧逸去上八中,打消其再想复读的念头,他思来想去,最后也只好接受了。
萧逸打心眼里是瞧不上八中,他觉得没考上一中挺丢人,更觉得对不起柳云,这被他认定为中考的失利,认定为和柳云计划考出去的目标没有实现,并且这种想法在高一上学期非常强烈,特别是得知柳云又回去复课后,让他觉得更没有脸面去面对柳云,为了给她创造一个安静的复习环境,他决定不去打扰她,让她安心复习。同时自己也暗下决心,要在高中好好学习,学出一个样来,然后再去找她,他坚信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变,柳云会等着他,会等着他成功或者共同成功的那一天,因为他曾经发誓,自己日后如果有个好前程绝对不会变心。他哪里知道,这全是自己的想法,在两个人的感情世界里,没有沟通就单方面的下结论往往就是自以为是,何况他们都还那么年轻,一切都存在着变数。
新的环境,新的老师,新的同学,新的课程,萧逸正式开启了他的高中生活,只是身边少了柳云的身影。
萧逸入学成绩是班里的第二名,又是热心肠,表现积极,入学不久便被选举为班长,但他对这些并不是十分在意,中考失利时时刺痛着自己,提醒着他不要感情用事,以学业大局为重,再给自己和柳云一个机会。但他是抑制不住对柳云的思念的,不是在空闲时候,而是在大部分的时间里,挂念着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他试图用秦观的词来激励自己: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而实际上的感受却是契合了李清照的词: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有一次做梦,他梦到和柳云走在路上,路很长很长,没有尽头的样子,柳云没再赶他回去,他们就这么一直走下去,说说笑笑,是那么的开心......醒来后仍然回味无穷,心情大好,觉得如果是现实该多好。就算如此,他还是固执地坚持着不和柳云联系,不询问、不写信、更别说回去见上一面,他刻意的封闭自己,以为这样就能摆脱这种矛盾的心境,却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信息就改变了他的执念。
有天晚上,也考到八中的韦靖来找萧逸,递给他一封信,说这是柳云写给自己的,想让他也看一下!萧逸接过了信,回到教室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一字一句地读到心里,觉得这封信就是写给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柳云信里描述的场景:
......亲爱的小靖,听说你们都去八中了,我也想去,家里人不让,只能回到这里来复习......这里的环境让人窒息,可自己又无力改变什么......现在的我已经不再那么无忧无虑,更像是沙漠里的一株小草,孤芳自赏......
看到这里,萧逸难以抑制内心的思念,什么所谓的坚持,什么成功的执念,全都抛在了脑后,他决定了,他要回去一趟,去看看柳云,去看看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恋人......
八中和初中在相邻的乡镇,相隔十几公里,周六中午放学后,萧逸回家放下东西就骑自行车赶往初中,他知道初中下午两节课后才会放学。
初中校外的操场上正在会操,离开这里差不多有四个多月了,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看到他回来,原来认识的同学们都凑过来寒暄。谈笑之间,他看到柳云从会操人群边上走过,面色凝重,萧逸觉得应该是她看到自己来了,心里预感到一丝不安。
放学了,萧逸没有过去找柳云,而是去她回家的路上等着。不一会儿,柳云和另外几个女同学一块骑车过来了,他正想开口叫住她时,她已经看到了他,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柳云问。
“过来看看”萧逸笑着,故意显得很轻松,一点都不像久别重逢的样子。
“高中生活过得怎么样,听说你当班长了?”柳云推着自行车往前走,萧逸也推着自行车赶了上去,两人并排着走着。
“还行吧,就那样。”萧逸依然显得漫不经心,推着自行车向柳云那边靠了靠。
“你别挤我”柳云显然是不高兴,紧推了两把,和萧逸拉开了中间的距离。
萧逸心里紧了一下:这是怎么了?长时间没见面两个人生疏了?
一段时间的沉默,他们都像是在想着什么,或者是在找下一个话题......
这是他们原来经常一起走的路,萧逸知道回柳云家的路还长,他似乎还没太在意。
大约走了有二百米,两人闲聊了几句,柳云始终没有一个笑脸,萧逸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但他一时也没想出解决办法。到了一个岔路口,柳云停住了,冷冰冰地说:“以后还是以学习为重吧,别再重蹈覆辙了,我从前面这条路回家,你也回去吧!”
萧逸一下子愣住了,他本来想今天能好好聊聊的,虽然一开始气氛不好,但他觉得自己慢热,相信时间长了会好起来的,但没想到柳云竟然不给他机会,两人原来那么好的感情,就是闹别扭也没吵过嘴,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这么冷淡,自己大老远来看她都不愿和他多待一会儿,她是不是以为自己这么久没和她联系,是变了心,难道这是要和自己分手吗?刹那间,中考失利的痛、相思之苦、意想不到的见面场景等等,令他百感交集,一时语塞,泪水不知不觉涌上了双眼,他不敢直视柳云,他一向扮演强者的角色,特别是在柳云面前,怕再下去会控制不住情绪,怎么能让她看到自己不争气的眼泪,随即哽咽着说了声“我走了,你以后好好学习吧!”掉转车把迅速的骑了出去,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大约骑了一百多米,他停了下来,用手抹了几把眼泪,回头看了一眼,路口已无柳云的身影,只好带着悔恨和遗憾骑上车回家了......
见了这一面,萧逸认为柳云对他虽然没有明确提出来,和分手也差不多了,因为他相信一见钟情,相信两情相悦,开始时没有表白,结束时也不用说那么清楚,一切心里明白就好。他开始悔恨自己,认为都是自己的固执己见造成的,不说明情况,不和她联系,才会让她误会,才会让她伤心,最后导致了两人分手的结局,什么海誓山盟,什么天长地久,这么快就变成了一句句空话,曾经向往的美好日子,终是塞上牛羊空许约,情深未变却寒盟......
那年的冬天,天气经常阴沉沉的,有时长达半个多月,也正映射着萧逸的心情,一个个两人曾在一起画面在他脑子里浮现,不变的是他心中认定的分手结论,他曾经觉得自己是个拿的起放得下的人,却在现实面前变得那么苍白无力。
多年以后,萧逸经常回忆起这一段,怪自己当时的年少无知,不懂女孩的心思,他去八中没对柳云说,上高中后又不和她联系,柳云正在气头上,说得都是气话,如果能耐下心来好好哄一下,解释解释自己的想法,也许又是另外一个结局,可当年的毛头小子,情商低下,笨嘴笨舌,处在那时那境之下,又能看清多少,想到多少,只会认实当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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