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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尘归尘,土归土


  从此。

  晴天里。

  少年脸靠在小树苗上,可怜的小树苗摇摇欲坠,还没成熟就被压弯了腰。

  “甚虚啊,你看着师兄干活儿你都不来帮一下?”瘦小的僧人擦擦汗,将铲子一把插在土壤汇总中,有些不满地盯着旁边的人。

  “‘师弟’我这不是在帮你吗?师兄种树,师弟我替你扶着啊。”

  少年笑的恶意满满。

  抱着小树苗摇曳舞蹈的姿势更为妖娆了。

  小僧人摇头。

  “你……算了算了,你扶着吧。”僧人叹气。

  不远处的师兄们种完了数之后已经去旁边的田里松土了,他们还在这里。

  他有些着急。

  少年见僧人不跟他说话了,少年故意凑上去。

  “别啊师兄这就不跟我说话了?”

  倒也是不怎么好的第一次协作。

  但自从那之后,天天睡在一处,吃在一处,莫名其妙地就亲近了起来。

  不知道少年怎么想的,居然也学着好脾气的瘦小僧人的模样,也做起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年轻的心虚僧人很是无奈,都说甚虚师弟是被自己改变了,他怎么觉得,他才是被改变的那一个呢。

  “诶师兄,听说又有一位师兄下山了。”

  “嗯。”

  心虚哼了一声算是答应。端着茶缸,他又往旁边挪了挪。

  甚虚有些奇怪。

  一屁股靠过来,他扯了扯心虚的脸:“怎么了,师兄,你今天怎么这么冷漠……诶你腿怎么了!”

  望着心虚的伤口,他的表情阴沉下来。

  心虚摇头。

  人还是不会变的。

  拿袍子拢了一下,心虚缩头,懒得开口说话。

  “真不和我说话?

  哎,算了,上回面壁之后你就不怎么跟我说话了,我都跟你说了,那个老不死的那样再想告发你,早晚小爷给你讨回公道。”

  甚虚趁着没人,把胸脯拍的是啪啪作响。

  此时他都已经是青年,还是如此冲动,前几年一直跟他保证的时候也是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就不怕把自己拍瘪吗。

  心虚这样想着。

  “我都说了你要像个佛门中人一样!别总是满嘴的江湖话。”心虚自然不满他的行为。

  也算是终于开口了。

  不想,他刚说完,一扭头就看见了甚虚忽然凑上来一张大大的笑脸。

  满满的,都是狡黠和得意:“师兄你终于跟我说话啦!嘿嘿!”

  看着甚虚笑的像是狐狸,甚虚悄悄咂嘴。

  哎呀,臭嘴,都忘了自己绝对不和他说话这一茬了。

  奇怪了,在他面前怎么总是这么容易破功。自己也是好脾气呀。

  天气晴好。

  有云飘过去的时候会暂时把暖阳遮住,倒也没什么,毕竟云过去了,立刻又是暖洋洋的太阳。

  “甚虚,你有愿望吗?”

  冷不丁的,心虚这样问道。

  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甚虚眯了眯眼。

  似乎在思考。

  一会儿他便笑了,似乎想到了什么,笑意更深了:“才不会告诉你。”

  心虚虽然失望,也扭头:“我也不想知道。”

  果然,师弟立刻就有些坐不住了,激动起来:“为什么,你倒是关心关心师弟,问问我啊!”

  偷偷的笑了笑,心虚故意把拉下来,往旁边再挪了挪:“好烦,你自己说的不要告诉我的啊。”

  暖阳里,青年无忧无虑地晒着暖儿,好似时光永远会这般轻松无虞。

  好似永远,没有尽头。

  有时。

  “师兄你的漫画接我看看,上回的我弄丢了。”

  又有时。

  “师兄我刚问山下居民化缘的圣诞节苹果你不吃我就替你把你那份吃了哟。”

  “师兄,咱们来……吧”

  “师兄,今天又玩儿啥呢好好好我知道不是玩儿……”

  时光荏苒,甚虚在望着心虚老去。

  心虚亦看着甚虚那越发花白的胡须和眉毛。

  直至某日。

  甚虚惊讶地推开门,手上用的劲儿之大,差点儿让自己骨折。不是,是让大门骨折。

  他早课的时候又迟到了,这没什么,寺里的人都知道甚虚禅师是霸王,才不会

  在意早课的时间呢。

  也只有心虚方丈生气的时候,甚虚师叔才会老老实实的参加所有的安排,直到方丈重新愿意和他说话了。

  可今天的情况不同!

  他有些着急。

  不,是非常的心急,他简直有些暴怒了。

  “师兄,你要走?为什么!咱们这么多年不是都还好好的吗?同辈里就剩下咱们了,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甚虚上前就拉住了正在收拾一包简单行李的心虚。

  他不明白了,师兄不是自从那次和自己聊天之后,就没有什么离开佛门的打算了。他这么多年,也是安安分分在寺里做这个吃斋念佛规规矩矩的老僧啊。

  为何今日又发神经了!还要走,走什么啊?!

  震惊之后,甚虚的声音软下来。

  此时,他早已不再是当时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想劝劝这个顽固的师兄。

  尽管,面前的老僧也不是那个瘦小的师兄。

  望着甚虚,表情异常平静地心虚禅师,嘴唇开合,缓缓道:“贫僧心意已决,你,将是下一任的方丈。”

  甚虚甚至不敢相信他听见的是这句话。

  他还有很多劝说的话,已经完全被堵死了,此刻,他像是吃了三斤玉米面馒头似的,噎得慌。

  还是要走吗?

  所有的人还是会离自己而去。

  哪怕他已经成了花白胡子的老头,师兄还是会狠心抛弃他,让他孤身一人,死的凄凄惨惨戚戚。

  “我也要去。”

  甚虚眼睛一亮,立刻凑上去。

  见此,心虚方丈果然只是摇头。他有些无奈,却还是入湖水一样平静:“这是我的修行,这是我的事情。”

  甚虚好似脸被抽打,疼得他想嘶嘶叫唤。

  “好,好一个你的事情!”甚虚冷笑。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见的东西又如何,他就是听见了。

  甚虚的心中越发发冷。

  顿时,他的表情凝成狠厉。

  “如果我说我不同意呢!我甚虚死都不会同意的!师兄你不准走……”他咬着牙,再次露出少年时代的那种倔强。

  没想到师兄却没有臆想中的对自己的担忧,反而是过于平静的波澜不惊。

  “师弟,莫要犯戒。”他只是这样说而已。

  平静的,像是说这个馒头坏了你别吃,吃我的一样自然。

  觉得烦躁的要命,他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老僧扯着胸前的珠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哪怕活到了快要七十岁,都只是一个蠢货罢了。

  “我不需要你管我!好,你走,你走了就这辈子别想回来了。”

  这些话,甚虚几乎是脱口而出。

  与师兄相处多年,他是不是已经下了决心自己还是能看出来的。

  两双眼睛对视,他也就明白了师兄的意思。

  他下了决定了。

  “好哇,既然你要走,就别回来。”

  甚虚面上过不去,只有故意撂下了狠话。

  就这样望着心虚师兄的背影,死死抿着嘴唇。

  心中只是巴望着,等待着他的回头。

  然而,这一次的等待很快证明只是无用的。

  因为无论甚虚再说了多少的狠话,也换不回那个倔强的僧人再回头看一眼。

  师兄就这样走了。

  真的走了。

  季节变化的太快,山上很快冷了。

  心虚禅师的消息,时不时地有通过平时有联系的寺庙传来,他们说着他的近况,说着他的神色变化,他的落魄和惨淡。

  此时已经是方丈的甚虚,有时候觉得,是不是自己还是能原谅他最亲近的这位师兄。

  当师兄回到渺然寺的时候,他们应该还是能互相问好,或者顶多吵两句架,最后,还是能一起坐在摇椅上晒太阳,笑着看那群小僧人们的跑来跑去,分享着师兄路上珍贵的风景。

  然后那时候自己一定要嘲笑他,说谁叫你不带着我,如果我在,你就不会凄惨好不好!

  哈哈,是的,一定是这样。

  或许,他们还能吧。

  于是甚虚怀着莫名的如履薄冰的期望,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保持着他自己都难以相信的耐心。

  直到深冬里,某个滴水成冰的早晨。

  大门再次被敲响。

  站在门外的

  ,是三位脸色不那么轻松的中年人。

  甚虚带着笑容迎接他们,尽管,他的心中仍然是戒备的。

  他有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然而已经是方丈的甚虚,从来没有想到,这些人带来的消息,会让他几乎挪不动步子。

  “心虚禅师,我们是学院的法器管理部门。

  此次来是为敬告您,贵寺的原方丈心虚禅师,已于三日前的凌晨,圆寂于南城以南。禅师为了救助当地居民死鱼火场,当时……

  这是禅师的遗物,舍利子和学院石,请您收下。”

  过程,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河面上造了个冰窟窿,他冷不丁地被推进去,全身冰凉。

  就是这种感觉。

  等甚虚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三个中年人双手捧出了一个透明的盒子。

  望着面前这个透明的盒子,老僧久久没动。

  不,不对。

  不该是这样的。

  那个师兄呢?

  那个他那走的时候,头也没回的,始终相信能回到渺然寺的心虚师兄呢?

  许久,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心中有些奇怪的感受,说不清道不明。

  “方丈,方丈。”

  身后的了然轻轻推了推甚虚方丈。

  “哦,知道了,知道了。”

  终于,老僧随意地叫了然收下东西,挥挥手赶人走。连话也不再说了。

  一旁的了然摇头。

  他有些抱歉地轻声朝来人道:“你们还是先走吧。”

  学院的人面面相觑,抱着理解的心态还是走了。

  那一夜,方丈的禅门没有打开。

  只是第二天开始他再次打开了大门,像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开心的看漫画,也跟着小僧人们一起玩耍。

  谁都再也没有看过方丈笑脸之外的其他表情。

  一切都是如此平和,所有人都忘记了,方丈或许还会有别的表情。

  直到某一日,一个肩膀上站着蝴蝶的女子,带这样一个计划上门。

  她说虚无山是她找了很久的无启国栖息地,其他几个地方都没有它适合。

  其实,女人的一双眼中极小的瞳孔在定格了那个看似笑眯眯的方丈的第一时间,就透过老僧的笑容,看见了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内心。

  和他的渴望。

  她明白,自己是找对了地方。

  于是,在周密的计划之后,无启国在规定的时间内复活,一场成道大会集合了需要的信仰数量,和被当成了养料的人类力量。

  一切她需要的要素都就位了。

  漫天的烟火之中,她的目标已经达成。

  只有甚虚明白,他也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最后的爆炸之前,他看见了幻觉。

  师兄问自己:你知道我为何要离去吗?其实,我很害怕,我害怕我在圆寂之前,毫无成就,连最简单的道理其实都没有参透。

  所以我不是丢下了你,我是,逃跑了。

  “笨蛋师兄。”

  甚虚这样唤他。

  心虚立刻不好意思的笑了。

  “对了,你记得暂时幼年时候读的经吗?”师兄问道。

  “哪一篇啊,那么多呢。”师弟想都不用想,就道。

  “那篇,‘迷时师渡、悟时自渡’啊!”师兄语气里有些无奈。

  “哦哦想起来了,师兄你的意思是,我们亦师亦友,互相在迷途时渡对方,对吧。”师弟显然很是得意,自己参透之后还能说这么帅气的话,不愧是他人口中的高僧对吧。

  “不,师兄我的意思是,咱们都是笨蛋,其实咱们都已经修行了一辈子了,早就明白了一切,不是吗?”师兄似乎在偷笑。

  “啊……哦,你怎么总是比我明白。”师弟语气里有小小的挫败。

  “因为你是我笨蛋师弟啊。”师兄语气里笑意根本遮不住。

  “我看你是自信过头蠢过头的师兄。”师弟立刻回嘴。

  或许平行时空在有生之年实在无法成真,可遗憾终究成就了最美,最熟悉的渺然寺里,还有那些人在,他们也就无需再担忧了。

  那些曾经的罪孽和善良,终于与两位僧人的灵魂融为一体,绽放出最美的烟火。

  照耀后人。

  虚空之中,两僧对视一笑。

  直至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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