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二十年
话音未落,古岩浑身猛地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瘫倒在地,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灵魂力自古岩泥丸宫奔涌而出,瞬间掠进冰雕的缝隙之中。
这不是灵魂出窍,只是古岩强行抽干自己的灵魂力,聚集到梅凡脑海之内而已,要不然自己也不会狼狈到直接昏死过去,但千钧一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与其等他夺舍完全后出来荼毒生灵,倒不是放手一搏,还有一线生机,虽然机会极其渺茫,甚至可笑。
“若是古岩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晟姓一个也别想活着!”看着怀中如软泥般耷拉着身子的古岩,宸茜竟然悲切的啜泣,一改往日的温煦,对着晟玥岚咬牙切齿道。
“我……我!”知道自己的自私很有可能夺取古岩的生命,内疚的晟玥岚结结巴巴,泪水更加涌动。
“姐姐!”一直躲在暗处的宸芩看清来龙去脉,她也终于明白古岩的良苦用心,想起自己恶毒的话,少女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臂自责着,呼唤自己的姐姐,可后者却妙目通红的摇了摇头。
“古岩!”紧紧握住古岩渐渐冰冷的手掌,一滴滴滚烫的泪水滴落其上,宸茜朱唇紧抿,抽搭着鼻子祈求道,“你一定要醒过来,我还没跟你道歉呢!”
这是一方郁郁葱葱的世界,古岩站在一棵参天古木的枝桠上,脚下大树缠满藤蔓,耳边时不时响起阵阵风声,古岩缓缓抬起头颅,入眼尽皆莽原。
古岩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千里之内,凡目力所及,一片葱翠茂盛,一朵朵葳蕤的华盖如同菌盖般覆盖整块大地,其间偶尔见得古木参差,却连一声鸟鸣都不曾听闻。
眉头紧皱,古岩顺着树干往下爬,可只到一半,整个人便置身浓重的迷雾中,空气湿润清新,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脚踏各种瑞草地钱,古岩迈着步子,朝着森林中央走去。
可渐渐的,古岩终是察觉到不对。
“回来了么?”看着地上尚未消失的脚印,古岩眉头紧皱。
灵魂力呼啸而出,却只能堪堪覆盖方圆一里的距离,如果实在外面,十里才是古岩的极限,但在这里,古岩蹙额思忖,看着视野尽头浓郁的雾气,那看似一吹即散的迷雾却阻隔了虚无的灵魂。
选定一个方向,古岩缓缓前行。
一个时辰,三个时辰,五个时辰,九个时辰
终于,当第十二个时辰结束,古岩猛地抬起头颅,骧首而视,只见天边艳阳高挂,整整十二个时辰,太阳竟然还是没有落山,准确的说是一直停留在一个位置。
心中暗道不妙,古岩不由得回头。
“方向没变呀!”从第一次绕回去后,自己时刻释放者灵魂力,也不曾重蹈覆辙,按理说景象应该有所不同,可结局,看着那熟悉的树木,古岩不知道是自己冥冥之中落入圈套,还是所有树木本来就长得一样。
第二天
天空烈日依旧,甚至连整块大陆的温度都不曾有丝毫的变化,空气依旧是那般湿润,脚下泥泞的小路依旧错综复杂,方圆千里依旧阒无一人,除了古岩一个活物,有的只是岿然不动的参天古木。
第四天
第十天
第二个月
衣衫褴褛的古岩迈着气喘吁吁的步子前行,原本精致的皂衫如同一根根凌乱的布条挂在身上,皮肤下印着道道细密的刮痕,头发蓬松,满脸污垢,空洞的双眼觑着遥远的东方。
太阳依旧一动不动,空气依旧湿润清新,古木依旧参天入云。
古岩蜷缩着身体躲在树荫下,削瘦的身子被风吹起布条荡漾,如同一只狼狈的瘦狼,早已没了往日的峥嵘风发,摘下一泫着露珠的树叶,古岩麻木的咀嚼着,两个月了,古岩一共进食六次,没有活物,只有眼前这看似葱翠,实则味同嚼蜡的蕨木。
草草果腹,古岩强行振作,迈着稳健的步子,朝着森林深处走去,头顶华盖摇曳,仿佛是在嘲笑某人的无知,又仿佛是伺机而动的野兽,当你倒下的那一刻,猛地扑将上来,将你连皮带肉的吞噬。
六个月
十一个月
一团葳蕤的蕨木仿佛锦簇的团花,突然,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的自其中滚出,只见其浑身仅有稀疏两片布条遮盖,病态的躯体泛着枯黄的颜色,长期的营养不良,只有树皮蕨木冲击,古岩浑身起了黄疸一般的瘙痒褶皱。
深邃的眸子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凹陷,头发胡乱的缠绕在一起,像极野萝卜绽放的花穗。
“咕噜咕噜!”
腹中传来阵阵痛苦的鸣叫,饥肠辘辘的古岩麻木的摘下一片蕨木叶子,挣扎着放在嘴边,却迟迟不肯吞下,看着一望无际的莽原,往日的锦衣玉食历历在目,手掌不由得紧攥,变成了瑟瑟发抖,古岩渴望的吞了吞口水,可一咀嚼,依旧是那蕨木刺鼻的味道。
突然,古岩眼睛一睁,眼球缠绕着无尽的血丝,盯着眼前茂盛的蕨木,古岩咬牙切齿,气喘吁吁,他发了疯似的朝着蕨木扑去,挥舞着手臂将之塞进嘴中,忍着痛苦狠狠吞咽。
两年
四年
八年
该生长的树苗依旧只有三寸来高,随时都有可能倒坍的老木依旧参天扶摇,华盖和来时一样参差,仿佛一切定格在此刻,连空气都是一样的味道。
第十年
一道骷髅似的“尸体”匍匐在地,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胸腔甚至能看清其中缓慢跳动的心脏,黢黑的皮肤满是各种肮脏的斑点,其下时不时蠕动,宛然有螨虫在撕扯着并不存在的肌肉。
古岩眯了眯仅剩的右眼,眼光有些刺目,左眼变成了一方黢黑的空洞,腐烂的眼球传来阵阵恶臭,脸上的皮肤像树皮隆起褶皱,头顶不剩一丝头发,连发根都腐烂了。
黢黑的牙齿所剩无几,舌苔也是黑的,倒是下巴长起苍白的胡须,有些长,但也是稀疏几根,混合着泥水,随时可能断裂。
抬起只剩下骨头的手臂,古岩抓起泥泞的野草,拖着腐烂近半的身体,借力朝着前面爬去。
一米
一尺
半尺
五寸
终于,当古岩一手放在溢出凹陷时,已是垂暮老人的他猛地抬起头,这一刻,他那仅剩的右眼遽然一缩,仿佛弥留之际的决然,瞳孔开始涣散。
“啊!”
突然,古岩一声惨叫,早已腐朽的声带迸发出不甘和愤怒的嘶吼,刺耳的咆哮响彻千里。
终于,十年的流离,古岩,倒下了!
只见在老人古岩的手下,一方清晰可见,甚至还是新鲜的脚印赫然在目,仿佛是前一刻有人路过一般,但紧随着下一步的脚印也是如此,一直向前,指向同一个方向。
十年荏苒,蟒蛇吞尾!
又一个十年过去了,古岩的尸体早已腐烂,只剩下森森白骨,时不时飞过来一只细小的蚊蝇,顺着古岩空洞的眼眶,窜进颅腔之中。
可突然,随着一声轻微的炸响,一抹妖冶的血光闪过,蚊蝇瞬间被火焰吞噬,升起袅袅青烟。
呼呼呼
源源不断的昆虫朝着古岩飞去,如同奔流的江河,攒进古岩狭窄的颅腔。
嘭嘭嘭!
低沉的炸响响起,血色红光愈发璀璨。
轰!
千里莽原,广袤无垠,入眼尽皆华盖,遮天蔽日,郁郁葱葱!
突然,一团摇曳的血色火焰自莽原中心炸起,如同开启地狱岩浆的大门,红光呼啸而出,炙热的火焰腾空而起,所过之处,树木尽皆燃烧,瞬息之间,已化作灰烬槁木。
遮天蔽日的火焰笼罩整片森林,炙热的温度令人窒息,生长千年,毁于一旦,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千里森林,化作黢黑尘土。
而在灰烬的中央,一具骨骸流光溢彩,散发出阵阵宝石般的荧光,而在骨骸的头颅处,一颗微不可查的血色萤火静静跳跃。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突然,骷髅猛地睁开眸子,那是一双坚毅深邃的虎目!
幻法万千,皆源三元,大道祚发,一念之间!
古岩的识海,原本虚无的世界突然落入一颗种子,当一接触古岩灵魂世界的瞬间,种子发芽,源源不断的林木自虚无世界拔地而起,转眼间便覆盖整个识海。
一个岩浆似的血色烈日自东方缓缓升起,照耀整个森林。
华盖林立,古木参天,一切都是那么静谧。
而在地面泥泞的小路上,一排排新鲜的脚印赫然在目。
千花谷
古岩猛地睁开双眼,浑身剧烈的颤抖着,手掌弯曲成爪状,隆起条条青筋,古岩咬牙切齿,仿佛还在吞咽苦涩的蕨木,眼球满是血色,呼吸局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呼尽最后一口气,化作尸体。
“古岩!”耳边响起宸芩喜极而泣的呼喊。
古岩木讷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虽然意识依旧停留在森林,可本能还是在心底嘶吼。
“我,出来了!”滚烫的泪水暴泄而出,古岩痛苦着呢喃道。
十年的非人生活再一次袭来,那看似生机盎然的世界,实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间地狱,任凭泪水奔涌而出,古岩一把抱住宸芩的娇躯,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我出来了,我出来了!”如同一个被惊讶至极的孩子,古岩哽咽着,呼喊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害怕一切还是幻象。
古岩抱得越来越紧,可宸芩却忍不住松开,因为她清晰地感觉到古岩身体的颤抖,还有那粗重的呼吸。
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宸芩哽咽了,他实在没有想到,有什么东西,能够将一向意气风发,坚决果敢的古岩吓成这样?
柔荑轻轻俯在古岩背上,螓首埋在少年脖颈之中,宸芩琼鼻酸涩,鲛泪泫然,拍着少年的背部,一遍又一遍的低语道:“我在,我在!”
整整一个时辰,所有人沉默地看着瘫倒在地的古岩,而古岩重复那句话也整整一个时辰,其间浑身颤粟,宸芩就这么仍凭少年抱着自己。
终于,随着眼中恢复一丝丝清明,古岩颤抖的身躯开始镇定下来,嘴中也不再重复着那句话。
缓缓放开宸芩的娇躯,古岩心中没有一丝邪念,而是苦涩的掀了掀嘴,看向亦是泪流满面的宸芩,发自内心道:“谢谢你!”
“你没事就好!”宸芩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灿烂的笑道。
“过去多久了?”古岩挣扎问道。
“从你昏迷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宸芩朱唇微抿道。
“一个时辰,二十年!”古岩苦涩的扯了扯嘴,心有余悸。
“二十年!”宸茜惊咦。
可突然又尴尬的拍了拍自己的朱唇,知道自己不该再次提起古岩的伤疤,显然在梅凡识海,发生了极其恐怖的事,即使是古岩都难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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