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寨
清风拂山岗,绿荫蔽石磐。这是离黑狐狸城二十里开外的清风山,山下有个大寨名叫清风寨。山名和寨名取的那叫一个异曲同工,相得益彰。
李小年跟着周桐到了这里。泥泞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半坡上的房寨里,雨后潮湿,升腿便踩了两脚泥。两旁的房沿下坐着或躺着不少面瘦肌黄的百姓,那些都是歇脚的灾民,他们大多染上了瘟疫。轻的吃点东西靠自身的抗体也能恢复,重的就算吃了白云山的黑灵芝,喝了天湖舀的万灵水也不能好转。命数如此,谁也挽回不了。
这里基本不管饭只让他们躺着等死或者稍微恢复点力气再回黑狐狸城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领到救济粥继续苟延长喘。
“这边是兄弟们的家眷,这边是黑狐狸城的灾民。”周桐一边指着两边紧闭的房门。
风卷落碧绿的樟树叶子,纷纷扬扬的落在泥泞的黑土地里,有几个皮包骨的孩子捡了用嘴咬碎喂给奄奄一息的亲人。而旁边闭塞的门房里又抬出几位背过气去的尸体,他们的身体都被流脓覆盖,臃肿恶心。那是灾民中的一部份。
没有能吃的食物,但由于期望食物而情愿留在这里饿死——运气好周桐下山劫到商队的食物也能分余点去接济他们。可最近雨刚止了不久,那官道还是烂泥遍地,哪支商队也不愿意跑出来,用马车轮子轧在能把人陷下去的泥土里谁也不愿意。
也许有人会说可以啃树皮,那不好意思,桦树皮就是这场瘟疫的传染源之一。
山寨宽敞的大厅却只摆了一张桌子和几条歪歪扭扭的凳子。
“繁华不在,如同落幕黄昏,遥想当年黑旗高挂,几大寨主厉兵秣马,手上数千梁州黑骑纵横黑狐狸城之时何其快哉?平日里纵是遇到四大家族也能横着走。可惜啊,黑狐狸城十大匪首的结拜之地竟然落寞到做收容所的地步。”
周桐那厮指着四周黑漆漆的木墙颇有感慨。
李小年则环顾四周,老旧的木质墙壁和简单的陈设让这里显得空荡荡的,也许是无人打扫的原因,木墙上时不时掉下被蜡烛烟熏出来的黑灰。
“有饿死的人,有渴死的人,枯荣兴衰,偌大一个山寨的衰败总该有个原因吧?”
“这就说来话长啦,你要知道”他摇头叹了口气“做这个无本的买卖总是要还的。干这行的都得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至于清风寨,如果硬要解释的话,都该归在朝廷的剿匪政策上。
是这样的:去年开秋的时候官府书面上说朝廷不满意黑狐狸城周边的治安,莫名其妙要黑狐狸城剿清官道周围的匪患。开始寨主和几个长老都以为是开玩笑来着,毕竟老寨主每个季度都给城主上供不少白银。
可就是这么好端端的一个局面,忽然上面就换了个城主下来,那城主好像姓朱……叫什么荣……忘了。”
“朱厚荣。”李小年摇了摇欲坠的桌子补充道。
那是在李小年父亲重病时,带人来谈联合事宜的一个年轻将领,他那银鞍白马的装束尤其让他记忆犹新,那会不知煞羡了多少年轻的族人。本来他还以为对方只不过是个禁军统领,没想到却在不久后成了黑狐狸城深居简出的掌舵人。
密谈后不久,四大家族和官府便发出联合对抗匪祸的秋后宣言。四大家族同时出动私兵参与剿匪,这里面有李小年的一份功劳,他和三长老一同领着一批半大的族人在莽莽的森林和群山里穿梭,寻找土匪的营寨—第一次干正事他比平常记的更牢。
在途中,他看到被活剥的尸体,看到削掉四肢的人棍,看到活活放血致死的衙役,看到被集中绞死的村民。他们一路追击到三百里外的荒凉戈壁,土匪们则一路烧杀抢掠到一个名字叫做北漠的无人沙地。那里是一望无际的荒芜,然后人群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对对,就是这个朱厚荣,年纪轻轻的,不识好歹,一口回绝了老寨主送的30万两白银不说,还把送去的美女和随从杀了,说要挂在城头上陈尸七日以效剿匪的决心。
你说好端端一个清风寨就成了重点打击对象,可不可笑?先不说那些黑的,光我们做的正当行业创收的银两一年就有近两百万两,我们从事着城内的借贷、黑市不说,光赌档、连锁酒店和几家妓院可都是纳税大户呀。你看看现在给四大家族经营的惨淡不说,还克扣银税。”
他说的也是实情,黑狐狸城之所以以一县之地的名气盖过那些州郡一半是因为这里的娱乐行业比较发达。再则才是西通海外,南通蛮族的商贸要地在起经济中心的作用。
商道的建立,见接的也让这里匪祸四起,毫无作为的城主和土匪强盗串通一气,朝廷密使暗访后上报皇帝,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李小年冷冷一笑“你们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怎么不拿出来说道说道?”
他笑的时候满脸不屑,带着黑淡色的皮肤显得很是诡异。
周桐看的毛骨耸立,打了个寒颤,转移话题道“你想啊,几大帮派再横也横不过四大家族和官府的联合出剿啊,再说呢,听到消息不利,老家伙们都跑去龟膏湖重操旧业了。就我们这些小鱼小虾殊死顽抗,撑不得几个来回,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大家都不了了之,才不强行给那新来的城主搭台唱戏呢。”
“黑狐狸城现在就剩你们这群虾兵蟹将了?”李小年喝了口端过来的凉白开,一脸不相信。“还有龟膏湖在哪?”
现在他算是个无籍之身,上无父母,下无子女,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先不说是正是邪,只要那些个子琐屑不牵连到自己那就算是万事如意。至于什么匪不匪,官不官的似乎与他毫无干系,难道还真有人愿意在他头上按个刁民的帽子,要治他的罪不成?可是这好奇心终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满肚子疑问才刚冒了个尖就遇到个硬茬。
“也不全是我们这些实力低微的人,还有不少实力强的同行都聚集在武沟山和玄冥洞那边,他们是从北漠逃回来的,风声下去了,打着救济的幌子招兵买马。说的不好听点的留在清风寨的那都是半路出家的二油子,底子都比较干净,以前顶多干点偷鸡摸狗的小勾当——杀人越货?嘿嘿,不敢。不然官府一路严查过来我们也说不清。像我,别看我白天都在打家劫舍,其实干的都是公益事业,平日里勉强算是这个灾民收容所的所长吧。
还有你说的那个龟膏湖?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都是听逃回来的兄弟说的。”周桐晃了晃脑袋,眼神炳然不像说谎。
李小年看着眼前这个身高过九尺的独眼中年人,头次觉得他还算是个聪明人。至少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先抛出个龟膏湖让你觉得他怎么也算知道些门路,又不把事情说清楚惹的你急不可耐,杀了他又觉得可惜,毕竟李小年手底下缺人,他有想法把这整个营寨的人收为己用。
这就像说书的说了一半,客人听的起劲,欲知后事如何?哎,得要你先掏银子。
不过李小年是谁,他不过是个死了一半的人。身上除了这么一件破衣裳就剩二两买酒喝的半瓣银子。你要勒索他那肯定是有别的明目,如此你就尽管说清价码,说不清那是小事,你要是拐弯抹角惹急了他,那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出。作为一个亡命之徒他可不顾及那么多。
“那你找我来这里做什么?不说好酒好菜你没有,就连像样的茶水都欠奉。”他把喝干的杯子用力往桌子上一扣,手指一扣杯身,被捻出来的木屑在空中飞舞,黑色的脸庞让人捉摸不出深意。直直的盯着已吓毛的周桐怕是要瞪他个魂飞魄散。
“哎呀,老弟呀。你总得等我说完再见分晓嘛。你这样急急忙忙的发火我们还怎么谈?”
“谈?你几何时说要谈了?十几两雪花银那是看在你们妇孺妻儿的份上。难道要我与你们同流合污?”
“不尽不可。你又不是官府榜文上的通缉犯,怕什么?”
“你!”
“我只是有个不情之请,事成之后兄弟唯你马首是瞻!”
李小年眉头一抖,自己一个人与李家作对那未免太过势单力薄,如果加个清风寨?一个强盛的清风寨?到也未尝不可,只是……
周桐见李小年犹豫不决便开口直接提了条件“帮我杀个人!”
“哼哼”李小年冷笑道“那二十几人连你都指挥不动,交到我手上怕是请不到他们为我推磨!”
“诱之金银,许之未来!”
“嗯?你到算个能说的权谋家,只是中午你性命堪忧也不见他们怎样重情重义——说说你那不情之请吧。”
周桐尴尬的摸了摸自己那寸草不生的光头“那家伙原先是清风寨辖下的小头目,我没来之前这厮在这里逞威作福,滥杀前来避难的百姓,强抢民女无恶不作,是十足的恶人,我看他是想步老寨主的后尘。”
“怎么不见他人?”
“你接着听我说就是。”周桐说“那会我已经金盆洗手两年多了,可是不平他做出的那些恶事,后面我招揽了兄弟三十几人,许给他们大好的前程,就来了这里要清理门户。不管怎么说吧,我也曾坐到清风寨外门堂主的交椅,虽然现在功夫都用在庄稼地里了,可好勇斗狠那是我的老本行……起初交手我们占着人多,再又是半夜来的突然袭击,他无防范,自然被我们趁虚而入。可这家伙是个厚脸皮,前面放他走时满嘴求饶,后面却在比们西七里外的地方无量洞搭营给我抢生意。也不怕你笑话,这家伙手上功夫可比我俊多了,会一手黄蜂剑法,兄弟我已折在他手上十几个兄弟了。我这位置也是兄弟们保驾出来的。”
李小年可不打算信他的一面之词“怕是你见了人家手底下行货不足,想抢了山头做为己用,东山再起,为祸一方才是你的目的。”
“嘿嘿,纵你怎么说罢。只要为我做成了这事,兄弟任你驱驰。”他拍着胸脯说。
“一言九鼎。”
“我和他约好明天晚上九时和他清风寨大堂商量清风寨的一些事宜。”
李小年矗立在这栋营寨最高的一个房间,从直对过去的窗口向外眺望着静止不动的人群,他们平躺在极不舒适的材板上一动不动,活像一具具风干后的尸体。
九璇真经不断在体内运行,左右劳功、涌泉四穴的灵气如几条飞龙在体内快速运行,它们在气海相撞融为一体,又在百会处变作一道若有若无的青烟升上云霄。这是真经的第二层,厚积薄发,他隐隐有恢复到武者八层的感觉。
月升日降,很快体内奔腾的灵气之海不断发出轰鸣之声。这具崭新的躯体比起之前的自己天赋好了可不止一星半点。转眼他便突破到了武者八层。实力恢复指日可待,他内心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这种突破境界的喜悦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那是在他很小的时候,每当突破一个小境界,他都会去父亲的书房分享自己的快乐。那时候被人夸奖他总会兴高采烈的跳起来。有自己,有哥哥和父亲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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