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天山之巅
虽然刘展说过只休息两个小时, 但当他醒来时, 天已大亮, 日光透过小屋的缝隙和漏洞照了进来。
刘展刚经受了残酷的折磨, 体力消耗到极点, 即便躺在这样一个冰窖般小屋的地板上, 他照样睡得很香。
他睁开眼睛时, 发现玛丽几乎脸贴脸地看着他。
“早就醒了?” 刘展动了一下身体。
“一直没睡。” 玛丽的眼睛写满疲惫, 说话时牙齿在打战, 她整晚冻得瑟瑟发抖, 一直无法入睡。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刘展呻吟着挪动身体, 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冻成冰块, 根本不听使唤, 而且每个微小的动作都会牵动他断掉的肋骨。
寒冷的空气让他耳朵的伤口不再出血, 可是剧痛却没有减轻半分。
刘展看着自己呼出的白色雾气慢慢飘散到空中, 他的思绪也随着飘向他们未知的旅程。
这里到伊利安和阿富汗边界的直线距离大约三十公里, 听上去好像并不远。
跟刘展在武夫那里受训时的强度比起来, 三十公里是小儿科, 也就是一天的轻装负重越野, 还不是急行军。
但是, 除了飞鸟, 在雪山上是不可能走直线的, 而他们两个又没有两胁生翅。
他们必须攀越沟壑和峡谷,沿着藏在厚厚积雪下的道路走到雪山的背面,这样的行程绝不可能是三十公里。
况且地图上画的两国边界, 完全是某个帝国军事基地臆想出来的,
跟实际情况是两码事。即使他们到达了边界,离真正安全的地方也还会有很长一段路程, 进入阿富汗境内后, 他们可能要再走几十公里才会遇到可以提供帮助的人。
这些困难暂且放下不提, 他们现在要先想办法找到通往雪山背面的道路, 也许要攀登到海拔一万两千英尺的高处, 那里连树木都很难生长。
到了夜间, 白天阳光带来的温暖会彻底消失, 温度将骤降到零下二十度。
等到大风刮起时, 全身的血液会被冻成冰块,那感觉就像是有人用铁锤将一根根铁钉砸进身体里。
在这样的环境下, 靠着他们身上单薄到可笑的衣服撑不了多久的。
然而以上种种还不是他们最可怕的敌人, 雷恩才是最致命的威胁。
刘展心想, 真应该杀了雷恩, 让雷恩活着是个重大错误, 当时实在不该一时心软, 想必雷恩现在正不遗余力地追捕他和玛丽。
如果他们没有冻死在雪山上, 他们也休想逃出雷恩的掌心。
雷恩将不惜一切代价地抓捕刘展, 他要报复的不仅是刘展, 玛丽也一定会陪葬。
所以他们只能越过边境, 逃到阿富汗, 这是最短的一条路线。
时间拖得越久就越难逃脱, 每一个小时都关乎生死, 因为他们的体力会不支, 身后雷恩撒下的大网会愈逼愈近。
他们必须尽快动身,否则就来不及了。
虽然刘展的逃亡计划漏洞百出, 但毕竟还有一线生机, 而这线生机很快也会被雷恩堵死。
现在该出发了, 刘展伸了伸腰, 痛得大声呻吟起来。 他们,他自己,居然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他动了动脚指头, 没有任何威觉, 糟糕,天气太冷, 靴子又太紧, 很容易造成冻伤。
刘展又动了动手指, 他没有手套, 玛丽昨晚枕在他肩上时, 他把一只手塞在玛丽腋下取暖. 至于另一只手, 刘展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另一手不知什么时候探进玛沙的滑雪服下面, 正抓在她暖乎乎的上。
“对
不起。” 刘展错愕得不知说什么好, “我不是故意......,玛丽用眼神制止了他为自己找借口, “你这个禽兽。” 她笑着低声说。
“玛丽, 我很抱歉让你卷了进来。 ”
“不用抱歉。 ” 玛丽不情愿地起身离开他的怀抱。
刘展笨拙地站起身, 慢慢活动身体, 他伸展四肢, 轻轻摆动双臂, “让身体动起来。 ” 他说着看了玛丽一眼, 她正一脸倦怠地缩在角落。
“我想要一杯滴滤咖啡, 还有一份新鲜覆盆子配低脂酸奶。”玛丽说。
“我们要让身体热起来, 不过千万不能出汗, 衣服汗湿了会结冰,所以必须控制好节奏。”
“最好能躺在温暖的床上, 再多喷些鲜奶油。”
“什么?"
“在覆盆子上面,你这个傻瓜。”
玛丽站起身开始挥动手臂, 发现连简单的健美操做起来也十分吃力。
她身上套了太多层衣服, 弯弯手臂都觉得费劲, “我觉得目己像个中世纪的骑士。 ” 她不满地抱怨道。
“你应该感到庆幸。” 刘展坐下来准备脱靴子, 他的双脚牛牢地卡在靴子里, 费了好大的劲才拔出来。
除了脚指尖被磨得翻卷外, 他的整只脚呈现不正常的惨白, 玛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 。
“回题不大。”刘展安慰她说, “白色问题不大。情祝不太妙, 但问题不大。 等到变成黑色就惨了。" 他小心翼翼地按摩双脚, 让血液能循环到脚趾, 几分钟后他感觉到双脚开始疼痛, 代表它们恢复了知觉, 于是他咬着牙又把双脚塞进靴子里。
“你一定痛死了。” 玛丽轻轻地说。
“这让我想起雷恩的话,活着就是痛苦。"
“是吗?"玛丽的目光落到刘展毛线帽下的鼓包,“那个浑蛋。"
“他说得没错。高高的雪山不会让我们觉得舒适,我们能感受到的只有疼痛。 等你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 那才真的要开始担心了。"
“刘展, 你不会有事吧? 我穿得像个圣诞老人, 可你。" 玛丽上下打量着刘展身上胡乱拼凑的衣服, 他的衣服十分单薄, 甚至没办法把身体全部包住, “你会不会穿得太少了?"
“我们刚睡了一个晚上,你就开始挑剔我的穿衣品位。"
“女人必须维持一定的水准。”
“你就当我现在穿的是内衣。”刘展说着开始动手拆掉屋顶,把长短不一的绳子和塑料布归拢到一旁, 然后蹲在地上撕扯塑料布。
他用打火机把长些的绳子烧断, 再将一截截短绳拆成多股。他拿起一块塑料布, 用绳子松松地绑在自己胳膊上, 让塑料布不会滑脱, 他没有捆太紧, 否则血液会无法流通, 紧接着他开始往塑料布里面塞稻草。
玛丽在旁边不解地看着他。
“我承认, 不太雅观, 但总比挨冻强。”
刘展大声说。 他挑了一块大点的塑料布, 在中间扯了个洞, 从头上套过去当斗篷,然后用绳子把斗篷固定在腰间, 跟刚才一样, 往塑料布里塞满稻草。
“可以隔绝空气, 保持体温。" 他接着说, “跟网眼背心的作用一样。"
你看起来像是稻草人爷爷。”
玛丽对刘展山新衣服摇了摇头, “你穿成这样, 让我很难把你的话当真。
“我穿成这样, 是因为我是非常当真的。 " 刘展把剩下的大块塑料布叠好, 用绳子捆扎结实, 背在肩上, “以防万一。"
“万一什么?"
“真希望我能知道。"
本就破败不堪的牧羊人小屋现在快变成一片废墟了, 刘展却还嫌拆得不够彻底。
他把支撑墙壁的树枝和大木棍一根根抽出来, 选了两根比较结实的挺直木棍。 “登山手杖。”他说着把小的那根递给玛丽。
他们朝屋外走去, 充当大门的胶合板在他们面前轰然倒下,砸得积雪四溅开来。 出来后他们才意识到, 这间小破屋的作用有多大, 虽然他们昨晚在屋子里快冻僵了, 但现在屋外的空气可以用呵气成冰来形容。
这时, 玛丽突然想起她买给刘展的礼物, 她翻遍全身的口袋,最后总算找到了, “哦, 给你这个。"
“这是什么?"
玛丽递过来的是一个奖章, 纪念柏林大捷的红军奖章。
“奖章? 奖励我跟你上床吗? 你给每个男人都发一块奖章? 听说你是按十分制打分的, 可是奖章?"
他们还停留在彼此试探的阶段, 总想争个高低上下, 谁也不肯让步。
“你是头蠢猪,刘展。”
“玛丽, 那你就是.."玛丽从刘展的眼神读懂了他还没说完的话, 所有她想知道的答案都在刘展眼底。
刘展把她揽入个中, 用温暖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他们相拥在一起, 分享着对方的一切, 他们感受到的不仅是对方的体温, 还有彼此复杂交织时感情, 也包括隐藏在两人内心深处的恐惧。
“哦, 我也有东西给你。 " 刘展的手伸到塑料外套里面, 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 玛丽看见刘展攥着的手表。
“给你的, 能带来好运。”
“回家时再给我。”
玛丽看了一眼手表,摇了摇头,“你帮我保管,刘展。”
“等我们回家时,我要给你的不止一个棋子。"
“请客。”
“走吧。" 玛丽叹了口气把刘展推开, “最后到阿富汗的那里要他们背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出发了,前面的山峰被霞光染成极光。
鲜艳的红色,像是一个雪地怪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他们送上门。
他们行进的速度十分缓慢,地面的积雪上结了一层冰, 他们无从知道冰层的厚度, 所以也不知道踩碎冰面的后果会是什么, 每往前一步都等于是在进行一场生死博弈。
他们不知道冰面下的积雪踩下去是否安全, 不确定下一步会不会踩到悬崖边的薄冰, 然后一路坠入谷底。
厚厚的积雪同样阻碍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有些地方的积雪几乎可以没过膝盖。
太阳渐渐升高后, 融化了冰层表面, 又害得他们不停地滑倒。
尽管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 但不可否认的是, 眼前的雪山有种天然去雕饰般夺目的美丽。 清晨的空气如水晶般干净透彻, 一眼可以望到几英里开外。 雪鹰在他们头顶的高空盘旋, 大风将远处山顶的积雪吹落, 随风飞舞的碎冰粒映射着阳光,发出璀璨的光芒,像一团团火焰在空中绽放。
从几百英尺的高处往下, 层层叠叠的瀑布莜冻成形状各异的冰挂, 如同无数旋转缠绕的雕像定格在空中,令人叹为观止。
他们走了两个小时后, 停下来稍事休息, 刘展整理了一下他的外套, 然后他们又走了两个小时, 他们一整天就是这样走走停停。
刘展教玛丽把雪捍成一个硬球, 放在手心慢慢融化成一潤调时小,可以喝了解渴,高海拔地区的空气寒冷干燥,每次吸气都让他们的鼻子和口腔感到刺痛,而在危机四伏的雪地上,体力的消耗让他们的呼吸变得越发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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