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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再见玛丽


  刘展不想让她睡去,  害怕她再也不会醒来。  

  他轻轻摇晃着她,玛丽再次睁开双眼。

  “我们对彼此的了解还那么少,  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玛丽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

  “玛丽......"  刘展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刘展。”

  “别抛下我,  你敢丢下我试试!"

  “傻瓜,  你还以为这里是你的地盘,  你能做主吗?"  玛丽想笑一下,  却没笑出来。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你介不介意。”

  “什么?”

  “我想和那个叫做金宝盈的女人做朋友?你觉得可以接受吗?"

  刘展突然想要愤怒地尖叫,  想把整个世界撕成碎片。

  玛丽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不要让我的坟墓长满杂草,刘展。"  她声若游丝地说,  “我不要杂草。”

  “我不......"

  刘展不明白,  玛丽说不要杂草是什么意思?  但她的眼睛已经合上,  没再开口。

  昨晚一整夜刘展都忙着往篝火里添树枝,  不断更换加热过的石头,  现在他不再去管外面的篝火,  对玛丽来说,  保持体温已经没用了。

    他知道一定是她的伤口在恶化,  大概血一直没有止住。  

  刘展不想为了添柴离开玛丽,  一秒钟也不愿意。  

  他在玛丽身边躺下,  把她拥在怀里,  想帮她赶走死神。

  这并不是刘展第一次在应对死神了,即便是如同阎罗这么强大的男人,在面对死神的时候,显然也有点招架无力。

  玛沙的呼吸越来越细微,几平难以察觉。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玛丽身体一动,  睁开了眼睛.。

  空洞地看着前方,她的嘴唇微微张卅,刘展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玛丽?  留下来陪我,  玛丽!  "

  玛丽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断断续续的叹息。

  “有那么一刻,  我以为,  我们可以改变世界,  你和我。”

  玛丽把手伸向刘展,  她的手像是被风卷起的丝带,  无力地摆动着,  从刘展身边轻轻擦过,  刘展觉得自己的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然后,  她的手臂轻轻落到身旁,  刘展抬头向玛丽看去,  她的眼睛已经永远闭上了。

  刘展安静地抱着玛丽,  一动不动地躺着。

    帐篷外的火早已熄灭了,  一个小时后,  刘展发觉自己的身体也开始渐渐冰冷,  他这才终于放弃希望,  把玛丽轻轻放下。

  刘展对死亡并不陌生,应该说成年后死亡一直伴随着他。  

  他熟知各种各样的死亡,但并没有因为司空见惯,  就丧失了对生命的敬畏。  

  刘展从不认为有善终这回事,  在他眼里,  只是一个美好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比如玛丽。  死神是个骗子,  说什么死亡能令人们获得永久的安宁,事实上死亡带来的往往是永久的伤痛。

  在刘展看来,死神没资格带走玛丽,  他知道死神的代言人斯科特还会再回来,那个浑蛋也没资格带走玛丽,他欠了玛丽一条命。

  昨天暴风过后迟迟未散的浓雾开始慢慢变淡,  天空越来越明亮。  

  刘展缓缓起身,  机械地拆掉他们昨晚栖身的帐篷,  把玛丽轻轻放在铺好的嫩树枝上,  玛丽的皮肤看起来和周围的雪一样洁白。

  刘展把玛丽口袋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来一一钱包、  钢笔、  几张纸,  要是能找到个点火的东西,  这几张纸会是完美的引火物,  还有玛丽最讨伏戴的老花镜和一个可能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指甲锉。

  刘展看着躺在绿色枝叶上的玛丽,  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宗教信仰。  

  他在心里默默向老天爷请求,  不仅仅是为了玛

  丽,  如果真有老天爷的话,刘展自己也需要上苍的帮助。

    这时,  太阳已升到山顶,  阳光穿过树林,  轻柔地抚摸着玛丽的面颊。  

  刘展低下头,  注视着一脸平静的玛丽,  无法相信她已经永远离他而去。  刘展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般对看天空发出愤怒的长声嘶吼,  然后弯腰抱起玛丽,  向前走去。

  雪崩带走了雪山的壮丽美景,  留下的是怪异丑陋的山体,  刘展有好几次差点被石块和雪堆绊倒。  

  山谷高处发生的雪崩,  使得谷底堆积了大量的从山上滚落的石块,  与相邻的高山间形成一道狭窄的深谷,  刘展抱着玛丽勉强从深谷间穿了过去。  

  在滑落的石块和深谷前面,  有一块平坦的地方,  上面的积雪还依然保持完整。  

  刘展心想,  斯科特一定会来这里,  因为这是直升机可以安全着陆的唯一地点。

  刘展把玛丽放在离崩塌的山坡不远的一个地方。  

  他找到一个洒满阳光,  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  一个适合玛丽的地方,  然后把她平放在雪地上。  等到雾气完全散去后,  从几英里外就能看到她。  

  刘展跪了下来,  用手指轻轻梳理玛丽的头发,  把一缕遮住她面颊的头发整理好,  低下头轻吻她的双唇,  玛丽的脸上落满了泪水,刘展的泪水。

  然后刘展转身离开玛丽,  匆忙爬到一个隐蔽处,  安静地等待。

  山谷深处的雾气还没散去,  雌鹿直升机就从太阳升起的方向朝山谷飞来。  

  刘展先听到旋翼桨叶的轰隆声,  然后看见雌鹿的身影,直升机越来越近,  他已经可以听到涡轮机发出的噪声。  

  仍然是上次的那两架雌鹿直升机,  一路朝山谷飞来,  接近雪崩地带时直升机放慢了速度,  在高空不断盘旋,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玛丽的尸体。

  刘展决定在此做个了结。  

  他别无选择,  他不可能抢在直升机之前到达阿富汗,  他会像只谷仓里的老鼠一样被他们逮住。  所以取对在这里结束一切,  在他们杀死玛丽的地方。

  那天的雪崩显然让两架雌鹿的驾驶员不敢轻易造次,尽管斯科特在发现了刘展的行踪之后,就变得特别亢奋,昨天雷恩已经说了,如果再要是抓不住刘展的话,那么斯科特就将接替刘展,做进那个牢房里面,成为总统蒂亚戈的小老鼠。

  它们盘旋了几分钟后.其中一架开始缓缓下降.  刘展精得没错,  直升机正朝峡谷前的平坦地势飞来。  

  另一架直升机仍然在远处盘旋,  不敢靠得太近,  怕再次引发雪崩。

  第一架雌鹿缓缓地降低高度,  担心下面的雪地是否能承受飞机的重量,  等到直升机完全停稳时,  飞行员仍然让旋翼桨叶保特转动状态。

    直升机掀起的气流将周围的积雪卷到空中,  旋翼桨叶慢慢减速后,  漫天白雪又重新回到地面。  

  这时,  舱门被拉开了,  刘展的嘴角微微上翘,  满意地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  坐在机舱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斯科特。

  斯科特从直升机上跳了下来,  试探地踩了踩地面,  又用鞋跟和脚尖踢了几下,  碎冰粒被他踢得四处乱飞。  

  其他人也跟在他身后跳下飞机,  弯腰从还在转动的桨叶下钻了出来,  站到远离直升机的地方。  刘展躲在距离他们不到一百五十码的岩石后面,  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斯科特打着手势向手下分派任务,  刘展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呼出的白色雾气。  

  然后,  他们分散开来,  沿着谷底堆积的石块向上攀爬,  开始搜寻玛丽。

  刘展知道,  他们的搜索将进展缓慢,他们必须越过雪崩造成的山体坍塌,  这段路十分难走,  刘展刚刚才爬过。  

  况且他们也没有必要着急,  玛丽哪里都去不了。

  刘展估算了一下自己能有多长时间,  大概五分钟?  他们找到玛丽的尸体后,  会在附近搜寻他,刘展希望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搜索无果后,  他们很快就会返回直升机。  

  没错,  他最多只有五分钟。

  刘展从驾驶舱内两个飞行员视线的死角悄悄接近直升机尾部,机周围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随便哪个飞行员一回头,  他就能看见刘展在他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  根本没办法隐藏,  不过当他靠近直升机时,  他的脚印混入了斯科特他们留下的脚印中。

  刘展蹑手蹑脚地接近尾翼,  尽量贴近直升机。

  旋转的桨叶像大镰刀一样朝他扫来,  卷起的强大气流似乎随时会把他吸走,  刘展觉得自己的耳朵简直要被巨大的轰鸣声震聋了。  

  两个飞行员一直待在驾驶舱里看着前方,  斯科特他们也没有注意到刘展的身影,  他费力地爬进直升机机舱。

  雌鹿的机舱空间狭小,  不到五米高,  最多能塞进去八个人,人站在里面必须弓着腰。  

  刘展对雌鹿直升机并不陌生,  阿富汗行动时,  刘展负责训练阿富汗的特战队员使用毒刺导弹,  这些战场上的灰色飞鹰,是雌鹿直升机的天敌,  能把雌鹿炸得粉身碎骨。

  所以,  刘展对这款直升机的所谓熟悉,  是在导弹的有效射程内,  他以前从没近距离接触过雌鹿直升机,  也没进去过。  

  他走到靠近旋翼轴的机舱后侧,  机舱内壁上覆盖着厚厚一层隔音材料,  可以降低引擎和旋翼发出的可怕噪声。  

  刘展用力撕扯隔音层,  刺啦一声,  固定隔音层的魔术贴被撕开了,  露出里面一块两米方的金属板,  底部装有铰链。

    刘展扳动金属板顶部的锁扣,  金属板从上方掉落下来。

  刘展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跟他预想的一样,  金属板后面是一大团互相交错的电线、  软管和金属管,  一直连接到旋翼头。

  如果说涡轮机是雌鹿直升机的心脏,  那么电子设备和液压系统就分别是它的大脑和脊椎,  没有了液压系统,  雌鹿就会瘫痪,  变成一堆无用的废铁。

    刘展眼前这堆管线就是直升机的内脏,  布局和北约的阿帕奇直升机十分类似。  

  雌鹿直升机同样拥有双系统,  也就是两套设备,  当主系统发生故障或损坏时,  辅助系统将启用,  所以液压系统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辅助系统的目的是以防万一,  为了对付敌人射来的毒刺导弹。

  刘展身上没有枪,  也没有刀,  他唯一的武器是玛丽的指甲锉。

  不管怎样,  哪怕用指甲锉,  他也要试一试。  

  乱麻般的管线中有电线,  油管和燃料管,  刘展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液压管。

    液压管是高压软管,  外面裹着像细麻花辫一样编织而成的不锈钢,  能够承受高强度的内部压力。

    刘展从手中液压管的外表判断,  大概至少有十五个年头。

    液压管是刘展的机会,  也是唯一的机会,  只要能破坏液压系统,  整架直升机就会彻底完蛋。

  刘展仔细端详了指甲锉一会  儿,  然后艰难地移开目光,他不想让自己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他像握着刺刀一样,对准液压管中心位置,用力推动指甲锉,可液压管上连个擦痕都没留下,于是他更加用力地去推,  结果还是一样。

    他一圈圈转动指甲锉,  把它当螺丝刀用,  液压管依然完好无损。

    接着他把指甲锉当匕首,  一下下去捅液压管,  照样白费力气。  

  虽然不锈钢软管已经有年头了,  玛丽的指甲锉仍然不是它的对手。

    刘展不放弃地对着液压管狠命一捅,  指甲锉撞到软管后折弯了,  像是在卑微地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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