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战不休

　　柴门掩风烛花长，香迷夜色暗牙床。

　　夫妻二人双宿双飞本事良辰美景，刘远却是彻夜不眠，所幸做起靠着床头拿起一本残缺的《史记》研读。只不过却是心不在焉，看书是假，向参透书中谋略破解当下困境才是目的所在。

　　“在想什么？”高涛涛也发觉丈夫的焦虑。

　　“在想两个人。”

　　“哪两个？”

　　“一个是今日冲阵将领，另一个是河北招讨大使杨义臣。”

　　“那城中冲阵将领勇武非常，夫君思考破敌之法妾身倒也理解。可杨义臣身在代郡远在千里之外，为何现在就担忧呢？父亲和公爹不都说杨义臣的三千铁骑被昏君调走了吗？”

　　刘远把书放在前方床上，指着道：“如果将这本书比作巨鹿城，而招讨大使杨义臣就像是秦末率领着大军的章邯，我们就如楚军迟早要同对方决战的。更可怕的是杨义臣智勇双全只怕还在昔日章邯之上，而我们这边却没有霸王的神勇，前途堪忧啊！”

　　“那就没有取胜之法了吗？”高涛涛不由自主的为自家人担心起来。

　　“有！只要我们不惜代价抢先攻下城池，以坚成为依托足可同杨义臣一较高下！”刘远这一刻下定决心要同时间赛跑，就让战斗来得更加猛烈一些吧。至于城中的将才生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二人说话中渐渐进入梦乡，未来如何就要看战局顺利与否。

　　同一个夜晚，城中县令刘长文却是在大摆庆功宴，仅仅两日厮杀下来城中就涌现出两个杰出将星，看来天命果然在刘。一个是曹府的二公子曹旦在统兵守城中往来叱咤，挡着辟易，虽然还年少气盛，可竟然能将曹家老爷子的守城兵法在实践中灵活运用，竟然超过了他大哥曹芳，明眼人都可以察觉到此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另一个乃是县令总管刘长文的昔日旧友高开昌，此人乃是北齐皇室兰陵王的后裔，身长八尺善用马槊弓箭，有者万夫不当之勇，白日贼军攻城时曾经率三十骑出击打破贼阵而还。

　　刘长文高兴之余亲自敬酒道：来，为二位壮士，饮胜！

　　饮胜！在席诸人无不开怀畅饮，曹旦更是兴高采烈，酒到盏空，整个宴会上星光四射扬眉吐气至极。

　　宴饮数巡过后，刘长文郑重颁发赏格，曹旦和高开昌都获赏黄金百两，明光铠一副，高开昌更是额外获得美女三名，分别唤做绿珠，红袖，翠云，俱是刘长文豢养多年的绝色美人儿。

　　高开昌推辞不得只得接受赏赐，但并未将美色放在心上。

　　曹旦已经有了三分酒意，听闻赏赐差别后，在见得三位美人各有姿色，嫉妒之意上涌，砰的一下摔碎酒杯，大叫道：姓高的，你凭什么赏赐比我多？来来来，咱比划比划，小爷定要和你分个高低。

　　“逆子，发什么酒疯？将他给我叉出去。”曹老爷曹骏佯装大怒，使人将曹旦架了下来。

　　刘长文哈哈一笑道：是本总管疏忽，未料昔日垂鬓小儿依然长大了，来人将我府中最出色舞姬挑选三人赠与曹小将军。

　　曹老爷曹骏当即推辞，说曹旦喝醉了，小儿之语当不得真。

　　一场宴会就此匆匆散去，到最后只剩下蓨县总管刘长文，新进将领高开昌以及策士周献策三人。

　　示意守卫退出门外守候，刘长文这才没好气的说：周先生你有何妙计，现在可以说了吧？

　　周献策道：某有一计，可以一石三鸟，让主公反掌可得河北之地。

　　哦？是何妙计，快快讲来。

　　“主公明日可借今日宴会高将军同小曹将军冲突之事，将曹将军贬为小卒，然后散布谣言说高将军有谋反之心，两三日后将他逐出县城。待高将军离去后主公可将防守重任交给小曹将军，小曹初担大任必然全力放手厮杀，如此可以消耗曹家兵力，使其同城外高氏贼兵两败俱伤。老夫则同高将军可径直前往代郡投靠杨义臣，某家只需将高士达贼子的实力夸大数倍定然可以引得杨义臣率兵南下平贼，如此高氏贼兵必破。”

　　“但有杨义臣一日在，河北哪里有咱的插手之处？”刘长文也十分忌惮杨义臣的威名。

　　周献策则哈哈一笑道：届时主公可借感谢之命请杨义臣赴宴，届时预先埋下一支刀斧手直接斩杀了杨义臣，高将军则在城外起兵配合斩杀杨义臣的亲信，如此事后就可以掌控杨义臣的大军，那河北之地还不是主公囊中之物？

　　刘长文哈哈大笑。道：届时河北之地入吾彀中矣！

　　高贤弟，此番要委屈你走一趟了。

　　高开昌拱手行礼道：主公天命在身，周先生策略若定，某家愿为刘总管效死！

　　“好，好，好，有你护卫周先生那就万无一失啦。等大功告成之日，咱封你做兰陵王，好让你光宗耀祖！”刘长发得意之余开出了赏格。

　　兰陵王源自北齐皇族宗室高长恭。兰陵王高长恭，原名高孝瓘，又名高肃，字长恭，以字行，祖籍渤海调蓨，神武帝高欢之孙，文襄帝高澄第四子，北齐皇室子弟。河清三年（564年）十二月，北周大宰仲宇文护率三十万精兵倾国之力围攻北齐战略要地洛阳，邙山大战爆发，北齐皇帝派军解围众将莫敢前往，高长恭乃亲率五百铁骑，脸戴鬼脸面具悍然突阵冲锋，直击周军中军大帐，一战打垮周军三十万精锐，威震天下，洛阳之围竟然因此而解！

　　此后高长恭多立战功，同大将军斛律光被称为北齐的帝国双壁，北破突厥，东击北周，乃是天下男儿敬重的楷模。及高长恭被北齐后主忌惮赐死，斛律光遭到冤杀，周武帝宇文邕这次得以消灭了北齐。斛律光乃是同高长恭并称的另一位战神，他死后周武帝犹自感慨说：此人若在，朕岂能至邺城！（邺城乃是当时北齐的都城。）

　　月沉日升又是新的一天，这一日刘远果然被分配到攻打南门。

　　他足伤未愈，点起一队护卫，乘坐肩舆，来到城下箭矢射程之外，朗声道：昨日冲阵战将可出来答话？

　　高开昌既然决定听从周献策的计谋行事，就换了小兵装束，手执短刀，上前故意回复道：某家如今不过一阶小卒，不老足下关照！

　　刘远自是大奇，心思转动道：如此将才竟然埋没，定要想办法将其收服。

　　“长文小儿，不识英雄，城可破矣！”

　　回转中军本阵，刘远沉声下令道：攻城！

　　咚咚咚，战鼓敲碎清晨的平静，厮杀声再次爆发，随着将旗向前方迁移，云梯、攻城车等在一队对新加入的义军操作下向着城墙再次发起了强攻。

　　放箭！滚石檑木准备，砸！城头换了指挥守城的将领，可甲胄齐全的郡兵仍然占据优势，兵器乱糟糟、铠甲稀少的义军很快又是伤者不计其数。

　　两轮进攻下来，当即就有人承受不住死亡的压力，转头逃回。

　　斩了！刘三刀毫不犹豫的下令，当即数十颗率先逃跑者被甲胄齐全早有准备的督战亲军砍瓜切菜般杀个干净。

　　心中叹了口气，刘远还是冷酷下令：挂起来，传授示众，告诉大伙前进着生，后退者死！

　　靠着血淋漓数十颗的人头威吓，半个时辰后陈十一终于在组织起来下一波攻城队伍其中的每个百人队中都有一个老营抽出的骨干作为头领，他们都有着简单的两当铠和横刀，相比普通民壮义军存活的几率大了许多。

　　咚咚咚，又是一轮战鼓响起，攻城者和守城方再次展开新的一轮生死较量。城头也不时有受伤者跌落城墙死去，亦有横式在城头的，彼此的伤亡都在逐渐扩大。

　　眼看天气渐热，攻城方也更加无精打采，丝毫看不到破城的希望，刘远只得下令道：收兵，回营！

　　呜呜呜，收兵号角长鸣，正在攻城的队伍如蒙大赦，像潮水般退去。不过片刻城上城下都归于平寂，唯有受伤垂死者尚在哀嚎挣扎。

　　临撤退时，刘远又望了眼城下被苍蝇、蚊虫吸血的死尸，心中不安渐渐扩大。

　　预感很快变成了现实，下午当即就有兵士中暑的，城下的死尸味道经过三天发酵也扩散开来，让人闻之直欲作呕。

　　刘远猛然从迷茫中惊醒，战争固然残酷，可大自然天气的威力更让人莫可抵御。

　　他向高士达及父亲刘宗义，以及其他将领警告道：当务之急在于收敛城下的双方死尸，避免尸体变坏，进而引发瘟疫。经她这么一说，都是莫骨悚然，在这个时代一旦爆发瘟疫那死亡的人数将是成千上万，倒是城内外双方都逃不了。

　　高士达造反攻城是要称王称霸的，  人可不是傻子。当即就让人写上约定：双方收尸，暂停厮杀。抄写数十份用箭矢从不同方向射入城中。

　　于是厮杀就突然间停止了大半天，双方开始大规模清理战死者的尸体。

　　但是彼此都明白，死者固然可以被收敛，但活人的厮杀将更为惨烈。

　　这时城中有关于高开昌得罪了小曹将军，被刘总管痛打一顿贬为守城卒的谣言渐渐传开。

　　周献策正等着时机准备出城好一人挑动北地乱，为自家主公的大业而施展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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