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金碗
旅途对于赶时间的人来说，显得格外的漫长，抠鼻在心急如焚地等待了大约四十八小时后，火车终于到站了。
东北的温度还是很低，抠鼻在里面穿了好几件衣服，又在外面加了一件羽绒服。下车后我们在餐馆叫了两份酸汤子和草帽饼，来不及仔细品尝东北的特色美食，急急吃完，赶紧打车赶到长白山附近的县城医院里去看她姑妈。
这里是长白山附近的一个小县城，抠鼻告诉我，方圆百里内，就这个县城的人最多，再往县城外走就人烟稀少了，尤其是现在温度这么低，根本没有人愿意出门。实际上，在长白山这个地方，冬天，当地的居民基本上不会出门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反正现在改革开放，粮食根本不愁。等到天气回暖，冰雪融化之时，出门活动的村民才会慢慢多起来。
“你好，胡女士的病房在2203号，前面走到底往左。”一位年轻女护士手指了指方向对我们说道。
“好的，谢谢。“说完，抠鼻客套地笑了笑。
走了五十米左右，就到了病房门口，我推门而入，这是一间独立的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位年龄大约五十岁的妇人，她闭着双眼半靠在床头，唇色发紫，印堂微微发青，右手还在输液。床旁边，靠着一位年轻的女孩，她身着黑衣，一头及肩的长发，皮肤白皙，鼻子挺拔，一对剑眉，为其增添了不少英气。那女孩大概是太累了，一直靠在床边睡觉，听到我们推门而入的声音，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表哥，你来了！”女孩睁开大大的双眼，里面藏不住喜悦道。
“姑妈我来看你了。”抠鼻走到病床旁，握住他姑妈的手，满脸担忧。
在路上，抠鼻跟我说过他的童年，在他家里除了父母，就是他姑妈对他最好了。小时候他经常去姑妈家蹭饭，犯了错误被爸妈揍也都是第一时间躲到姑妈家。只是后来，他姑妈在上大学时跟同班的一个东北男孩相恋了，毕业后就嫁到了东北。可老天爷总喜欢捉弄人，白头偕老的戏码也许只存在小说里面。
在抠鼻姑妈生完阿河五年后，他姑父竟突然去世了。就这样，抠鼻姑妈在伤心之余，再也没有回南方，在东北一待就是二十年。而每年夏天，抠鼻都会来看望他姑妈，姑妈身体一直很好，不料这次突然病倒，还住进了医院。
“嗯。是皓瑜啊，你来了呀……”抠鼻姑妈在床上缓缓地睁开眼睛说道。
“妈你醒了？我去给你倒杯水。”阿河站起身说道。
“嗯，去吧。”抠鼻姑妈微微侧了侧身子，面对着抠鼻说道：“皓瑜啊，姑妈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啊，我听阿河说你跟朋友来长白山玩，原本打算让阿河去接你们来家里吃饭的，你都很久没吃到姑妈做的菜了吧？咳咳咳……”
抠鼻赶忙拍了拍他姑妈的背后道：“姑妈，你就好好休息吧，别操心我了，这不还有小河在吗？你还怕这丫头照顾不好我啊，从小到大，我虽然比她年纪大，可都是她一直照顾我的啊。
“呵呵，皓瑜长大了。这位是你的朋友吧？来来小伙子，别光站着了，都坐下来说话吧。”
“好的，阿姨。”我随手搬了张凳子坐在了床尾。
“姑妈，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陈师傅，你别看他年纪轻轻的，本事可大了。”抠鼻说道。
“哦，是吗，能够让皓瑜你这么调皮的孩子王夸奖，那姑妈还真的相信他本事不小呢。”抠鼻的姑妈略带微笑地说道。
“姑妈你这话说的我。”抠鼻微微不好意思道。
“不敢，不敢，阿姨你可别听他瞎说，我可没有什么本事，比不得那些能人志士。”
“陈师傅，你也别谦虚了。就凭你这抓鬼驱邪的本事，要是都能算没本事，那我这赛车的技术更不用说了。”抠鼻连忙说道。
“什么！皓瑜你说什么？”抠鼻姑妈掐住了他的手，略带激动地问道。
“抓鬼驱邪啊，姑妈，怎么了？这东北有这么多的出马仙，陈师傅会抓鬼有什么稀奇的？”抠鼻撇了撇嘴道。
我看抠鼻姑妈提到“鬼”这个字眼的时候，猛得激动起来，再定睛一看，其印堂青气竟然又变得深了一些，便忍不住地问道：“阿姨，我听皓瑜说你平日里素来身体很好，此次竟然突然晕倒，这其中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有什么不妨跟我们说说，我自小跟我爷爷学习道法，或许能够帮你参考一二呢。”
“我……我也不知道那天到底怎么了。”抠鼻姑妈眼神略微放空地说道。
“阿姨，你别害怕，仔细想想到底怎么回事。”我继续安慰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天我跟往常一样，出去买菜准备回家做饭，可路过村口那颗树旁的时候，正好看到两条蛇在结合，刚想快步走过去，不料就晕倒在地上了。幸好那时间邻居都买菜回来，看到我晕倒在地上，连忙叫来了救护车，不然在这种天气，晕倒在外头那真是要去阎王爷了。
听到此处，我内心一惊，脑海里浮现出爷爷之前告诉过我的话。在这个季节，如果看到蛇结合是极大的不详之兆，这人家里此前已有人过世，此人近日也将断送性命并且在死前还会脱一层皮，死状极其凄惨。
可这种情况其中定有因果，我观抠鼻姑妈面相来看，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没有理由让她碰上这等事情。
于是我又问道：“阿姨，有个问题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没事小伙子，你是皓瑜的朋友，阿姨把你当自家人看，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但说无妨。”也许是待在东北时间久了，抠鼻姑妈在谈话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豪爽之气。
我便无所顾忌直接问道：“阿姨，我在车上听皓瑜说，你的丈夫很早就去世了，可否跟我说说这件事的详细情况。”
抠鼻姑妈闻言，明显愣了愣，但随即叹了口气，缓缓道：“哎，也罢，我就跟你们聊聊这些陈年往事吧。二十五年前，我刚毕业就嫁给了阿河她爸爸，来到了东北。阿河的爸爸很帅，在我们那个年代，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是很受学校女生喜欢的。再加上，阿河爸爸是他们村唯一的大学生，成绩好人又体贴，于是阿河的外婆，也就是我的母亲，当时对我们结婚这事也没有意见。可直到我带她去阿河她爸老家玩的时候，她看到了这个村的风水，说此地风水不好，出来的人皆是短寿的命，就开始极力反对我们之间交往。后来我私下问过阿河的爸爸，他告诉我，很早以前整个村其实是个池塘，地势像个凹进去的坑。我母亲自幼笃信佛教，礼佛拜佛自然懂一些风水。可那时候我跟阿河的爸爸，都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是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青年，用这个理由来反对我们的婚烟，我们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于是，我不顾我母亲的反对，嫁给了阿河的爸爸。我清楚的记得结婚那天晚上，我母亲再三地问我，是不是往后遇到任何事情，都不会后悔今日做下的决定。年少的我，凭借着对爱情的一股热情，自然毫不犹豫的保证下来，可谁知往后发生的事情，却改变了我的一生……”
听到此处，我心中大概有了一些猜想和结论。
随即抠鼻的姑妈接着又说道：“那个时候阿河的爸爸，非常喜欢下象棋，经常去参加象棋比赛。在我怀阿河的时候，还给尚未出生的孩子取了阿河这个名字。阿河的爸爸姓郭，他说这个名字念起来是“郭河卒”，谐音就是“过河卒”。他说希望将来阿河可以跟象棋上的过河小卒一样，虽然渺小平凡，但是靠着坚强的毅力和精神，终究也有斩将夺旗的一天。而阿河爸爸的死因就要从那件事情发生后说起了。我记得那次他去参加象棋比赛，晚上不小心淋雨回来，第二天他就开始感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冒症状越来越严重，到后面还住院了。在医院治疗得差不多快要出院了的时候，他自己嘴馋，忍受不了医院的伙食，跑出来吃早饭，不料又遇到下大雨，淋雨后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再到医院检查，说是得了心肌炎。后来，阿河的爸爸一直没有痊愈便去世了。”抠鼻姑妈说道此处，仿佛一切都如此的凑巧，仿佛他姑父的去世都只是碰巧如此。
可越是这么想，我心里越是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我，“绝不是仅仅如此而已”。
就在我刚想开口继续问的时候，抠鼻姑妈竟两眼盯着我，缓缓地开口道：“算了，事到如今，有些事情我还是说出来吧，竟然皓瑜说你会抓鬼，想必你也懂一些不为人知的本事。其实在阿河爸爸死了以后，我母亲就去神婆那里算了一卦，她告诉我说，算命的神婆说阿河她爸前世偷了人家的金碗，这辈子来还债了，所以死得那么早。而另外一个神婆请了阿河她爸爸的亡魂上来问，原来阿河他爸爸，在东北读书的时候有魂落在那边了，具体的原因我母亲也没有告诉我，只有神婆和她两人知道，后来我母亲竟然主动让我留在了东北，还让我把阿河也一直带在身边。发生了这些事情，我也从最初的不信鬼神，到如今一直听我母亲的话，这么多年了不曾离开东北一步。现在我才相信阿河她爸爸那个村的风水确实有问题，好不容易出个大学生还落得如此的下场。阿河他爸啥都会，这么好的一个人，还特别老实，竟然落得如此结局，哎，也许从一开始我母亲的反对是对的……”
“啪！”
正听到抠鼻姑妈说到心酸落泪时，杯子砸在地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我们抬头看向门口，只见阿河泪眼朦胧，呆呆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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