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世世为仙家
何谓“三昧真火”？三昧是佛教用语，来自于梵文samādhi，也译作“三摩地”、“三摩提”。三昧是佛教的修行方法之一，意为排除一切杂念，使心神平静。这种修行可分为两种：一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即“生得定”，另一种是通过后天的努力加强自己的精神专注度，即“后得定”。前者靠积德，后者靠修行而得。“真火”在道教中被认为是：“心者君火，亦称神火也，其名曰上昧；肾者臣火，亦称精火也，其名曰中昧；膀胱，即脐下气海者，民火也，其名曰下昧。”这两者若能达到相互交融的境地便是三昧真火。
眼前的蛇女摆动着蛇尾游进了“先天八卦伏魔阵”内，地面上带有“三昧真火”的一个个八卦图案，仿佛感受到了蛇女的入侵，霎时都向她涌去。
但蛇女瞬间释放出一团阴寒的白气将自己包裹起来，在“三昧真火”的包围下将蛇女严密的保护在其中，这一冷一热相斗之际，“三昧真火”的势头竟隐隐被压制了下去，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丝毫没有让蛇女驻足片刻，她仍是瞬也不瞬盯着她的猎物，缓缓逼近。
妙善面色平静的看着游走而来的蛇女，就在蛇女走到距他五步之遥的地方，其周身的“三昧真火”突然全部聚集起来，形成一个八卦图刚好将蛇女围在中间，见机左手掐剑指，快速凌空虚画二十八下，写出上雨下聻字。此字二十八画，代表二十八星宿之力。亦是那中天紫薇北极大帝的讳号，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足矣斩尽千邪。
“雨聻”字形成后迅速化成红光印向蛇女脚下的八卦图，第一个“雨聻”印在了“乾”位上，而后妙善左手不断的画“雨聻”，并开口对蛇女呵斥道：“妖孽，尔等不潜心修炼，反倒投机取巧，妄想占据此地龙脉，窃取他人气运，你们可知，不出三十年，村里现有的青壮年阳寿皆损，子孙后代都将难逃此劫。你二人犯下如此滔天罪孽，贫道便要替天行道，斩除尔等妖邪，还一村之安宁！”说罢，妙善八个“雨聻”尽数归于八卦之上。
只见围在蛇女身边的八卦图，竟幻化成八柄长剑，齐齐刺向蛇女！蛇女见状将蛇尾猛的一提，将八柄长剑猛地卷住，再一发力，那剑身竟在重压下已不成样子。而后她蓦地张嘴一吼，周围的八卦图和长剑似是不敌这般迫人的压力尽数破灭，只余下若干星火散落一地。
“噗……”妙善与这八卦阵相互连接，将蛇女这一击生生接了下来，喷出一口鲜血。他蹙眉暗道不妙，此刻怕是自己狐毒复发了，刚刚一番激烈的打斗，加上强行以自身精血开启这“先天八卦伏魔阵”，这毒素趁着自己力竭之际，竟是十分霸道的冲破先前的压制。
而妙善早就料到这个蛇女道行不低，未曾料到她竟能片刻之间就破去了八卦“雨聻”法，这等修为当真匪夷所思，想到此处妙善不禁冷汗直冒。
蛇女此刻伫立在原地，口中蛇信不断地吞吐着，而就在此时妙善和一旁尤叔的耳中响起一个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沙哑嗓音道：“好一个替天行道。”
他们心中大骇，下意识看向面前的蛇女。
“是你在说话？”妙善惊疑不定道。
蛇女听罢，异常苍白的面容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哼，装神弄鬼！”一旁的陈青玄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神识拿起打神鞭撑着身子缓缓站起来说到。
“师兄！”“道长！”妙善和尤叔一脸欣喜叫到。
“装神弄鬼?你中了吾之本命蛇毒，纵使你是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现在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蛇女说罢，蛇尾突然伸长，狠狠砸向陈青玄！
电光一闪，陈青玄的打神鞭击中了蛇尾，抵消了蛇女突如其来的攻势只是他此刻旧伤未愈，这般用力回击也难以全身而退，堪堪倒退三步，强忍口中腥甜，方才稳住身形！
“啊！”蛇女登时发出极为凄厉的一声惨叫，只见其蛇尾已是焦黑一片，一条条紫色的电光从蛇尾逐渐向上，竟有遍布全身之势！
蛇女难忍痛意不断地甩动着尾巴，两腮上的青色鳞片开始蔓延至整个身体，愤恨道：“吾族先辈蒙太山娘娘慈悲垂闵，授法开启灵智，再通过每岁一次考试，取其智者为生员，继而可修仙，而劣者汰。数千年来，吾与小儿恪守祖训，未曾出山，可近百年间，人族闯入吾族之地，大肆繁衍，残害吾族同胞。此仇不报，难泄吾辈心头之恨！你们人族以欲为常，皆为己之私利，不惜残杀各族生灵。替天行道？简直可笑至极！尔等脱去这光鲜的衣袍，皆是裸虫罢了！有何资格谈天论道！”
言罢，蛇女凭空化成了一条数丈高的双头巨蛇，每头之上皆长有二角，上身长有二对四爪！众人还未曾在此变故中回过神来，只听得耳中再次响起它的声音：“吾与吾儿占此风水龙脉，杀尽这群利欲熏心之人！还吾族类太平，何错之有？尔等凡人日日虚耗光阴，不知轮回之苦。殊不知蛇族修仙之难，欲修这天仙之位，须先学人形，再学人语，学人语者，又须先学鸟语：学鸟语者，又必须学尽这四海九州之鸟语。无所不能，然后能为人声以成人形，想至此境界，若无五百年岂能练成？而人族修仙，却不必受这五百年磨砺，那天资聪颖之人更是能比同辈省却三百年功苦，大率学仙者千年而成，此定理也。吾辈修炼以如此不易，人族妄图强抢我蛇族修炼风水宝地，此地乃吾族命脉，今日尔等休想夺走半寸！”
蛇女说出这因由过往之时，双目瞪圆，似是看到同族被残杀的场景，眼中竖线崩得极细，仇恨之意仿佛要喷涌出来。尤叔在一旁暗忖，心中细想这其中的因果缘由，一时也难以分出孰对孰错，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众人只听得耳中音声刚落，就见得双头蛇猛地一头扎向妙善。
“不好！”陈青玄心中暗道，猛提一口气想要上前支援，却感到身后一股腥味扑鼻而来。他头也不回的，将左脚猛地向前一点，借着这股力量，整个身体顺时针方向一拧，双手打神鞭一同抡起狠狠地向后击去。
“嘭”的一声，陈青玄借此反震之力后跃到了妙善的身边。此刻双头蛇攻势刚至。陈青玄两脚微微一沉，眉心一阵跳动，一道紫色的光一闪而逝，随后双手打神鞭竟变成暗紫色！手柄处的两个狮头猛地开口吐电，而在狮头上的雷神二字微微的亮了起来，就这样打神鞭的头凝出两个雷电小球。
陈青玄以其深厚的道行，在极短的刹那运出这紫霄神雷球，挡住双头蛇来势汹汹得一击，将巨蛇打出半米开外！
“师弟，趁我与其周旋之际，你们二人速速离开，我随后来寻你们！”陈青玄大吼一声随后提起打神鞭，又挡住了攻势刚至的巨蛇一击。
紫芒缭绕，电光乍现！只见得陈青玄身形不断地闪转腾挪，两手打神鞭上下翻飞，一时间神勇无比，愈战愈勇竟！一时间，凭借一人之力缠住了两蛇！
“好！”妙善应了一声，随后对尤叔招呼道：“来帮我一把！”尤叔手中拿着乾坤圈，快速跑了过来，随后妙善在怀中掏出两本一黑一黄书籍递给尤叔道：“你拿着这两本书，黄色的那本上面是祭练乾坤圈的方法和用法，我师父将乾坤圈传与我时，便告诉我他日可以自行选择合适的人传法于他……”妙善欲言又止，想了想又道：“如今事出突然，你我相识也是缘分一场，为了保留这法脉，近日我便将它传授与你。只是此事你不要告诉我师兄，就说乾坤圈是我赠与你的！想必他到时也不会说什么！而黑色的那本你一定要好好收藏，现下绝不要翻阅。记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黑色的那本，遇三而开！切记切记！”妙善说完又紧紧地握住了尤叔的双手。
“道长你这是？”尤叔略带不安问道，似是感觉妙善此时一反常态的预示着什么。
“你不必多问了，且告诉我愿意与否？……咳咳”妙善一时激动的猛烈咳嗽道。
“定不负道长所托！”尤叔看妙善一脸期望，一时间不忍拒绝道。
“好好好，既然如此，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待那本黑色书开前，你便代替我一直守护在此地吧，用这乾坤圈，护这一方安宁！如此，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妙善又道。
这下子尤叔临危受命，却不曾明白其所言深意，眼前已是刻不容缓，妙善的托付，他皆应允了下来。
“好！”妙善深深地看了尤叔一眼，而后转身，背对着尤叔，慢慢地抬起手中的桃木剑！听得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妙善竟然将桃木剑硬生生的插入了自己心脏！奇的是竟没有一丝鲜血流出，他左手掐了个剑指，右手不断地对这虚空画圈点线几个符号，一会儿空中形成了北斗七星的图案，然后妙善竟像没有受伤的人一样，开始快步跑起来，“乾、震、坎、艮、坤、巽、离、兑。”妙善每跑过一个点，左手掐剑指的地方却是疯狂的涌入自身鲜血！他竟然用自身心头血连接了八根石柱，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案！“先天八卦伏魔阵”在此刻方才展现出它真正的力量！
原来此阵威力巨大无比，想要发动布置它的要求也是极度的苛刻，若是想要发挥此阵最大的威力，竟是以修道之人的鲜血为引！
当妙善走到最后一个兑位的时候，早已经面若金纸，气若游丝。可他仍旧笔直的站着，而后慢慢地将双手微微合十于胸口，口中坚定又缓慢地吟诵道：“戊寅年弟子妙善，上建徽州郡县乡里，发誓恭敬万神，断诸酒肉...和天安地，保国宁人，若犯约违盟，弃真就伪，妙善与七祖父母长沦地狱，风刀万劫，不敢有言，一如太上玄都律令……”此时此刻，他竟然不再念诵咒语，而是说出那一夜跪在神像前发下的誓言。
这吟诵声音竟然越来越大，到后来似有穿云裂石之意，一时间盖过了打斗的声响，充满于整个洞穴，乃至方寸天地之间！
“不好！”陈青玄心中暗道，而后借势一击打在双头蛇上，跳出战圈。
陈青玄转头就看到妙善一身黑袍，胸口插着桃木剑，双手合十，闭目低吟。此时洞顶的一缕月光洒在了他的脸上，他沐浴在月光中，脸上神色极为虔诚，恍惚间若如降落凡尘的嫡仙人。这一下妙善以心头血画阵，杀身成仁的气魄！深深的震撼着站在一旁尤叔的心灵。不知觉中尤叔已泪流满面，此时此刻，他仿佛听到灵魂深处有某种力量，让其一同上前奉献出自己的肉身！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它穿越了千年万年，时刻的在召唤于你。
“是身如焰，从渴爱生。”肉身像炽热燃烧的火焰，如此渴望着爱。眼前的一幕幕景象竟令尤叔浑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仿佛这么多年来，自己的肉身第一次开始与自己的意识分开，从而第一次独立的发出它的讯号，开始与自己沟通。尤叔的心中不禁想到，如果自己不轻蔑地对待肉身种种欲望的难堪卑微，是否可以认真地向每一尊存在的肉身如此刻的妙善道长一般，合十敬拜？是否能够依着玄门之中无上妙法，真正为这肉身寻找到，解脱之道呢？也许自己的肉身种种，都有自己不知道的艰难吧。
“妙善师弟！”陈青玄发指眦裂的吼道！双脚猛地一踩地面，疯狂的从艮位冲向兑位。
随着妙善吟诵的结束，只见得四周八个柱子上猛地冲起了金红色的火，而后变成了一道道锁链砸向两条巨蛇！率先冲向那条双头蛇的八根金色火链瞬间将其全身紧紧缠绕，随即火焰又猛地一燃，整个巨蛇霎时化作一团炙热的烈火，蛇身顷刻化为一堆灰烬。而妙善的身体在双头蛇毁灭后，也缓缓的燃烧，只剩下一个头颅了悬空而立。
“师弟！师弟！”陈青玄泣血般吼道。随即握住打神鞭的虎口鲜血迸溅，一口真气无法上提，在原地踉跄了几步，他刚刚能够以受伤之躯以一敌二，早就用了门中两伤秘法，此两伤秘法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强行压制伤势，爆发出高于平常的实力。但只能够持续二十息时间，而后全身气血就会开始逆行，若不及时打坐回气，就会经脉尽断而亡。
八根金色火链在吞没双头蛇后，又再次齐齐冲向了巨蛇。而巨蛇看到双头蛇化为灰烬，发出一声悲鸣，随即口中吐出一颗发白光的珠子，只见白光迅速化成无数的丝线迎上了急冲而来的八根金色火链，白色丝线遇火即化，八根金色火链没有一丝阻碍的狠狠地缠绕到巨蛇的身上，随后八根金色火链上的火焰，又一次燃起。眼看巨蛇即将化为灰烬之时，一旁的陈青玄口中急速念到：“五雷五雷，急会黄宁！呔！”随即将手中两根打神鞭，猛地掷向巨蛇身上的金色火链。
“嘭”的一声，整个洞穴光线猛地一暗，只见得缠绕于巨蛇身上的金色火链，刹那间消散，而后巨蛇的身躯竟然化成一道流光冲入了悬于空中的珠子之中，发白光珠子掉在了地上，失去了先前的光泽。
陈青玄顾不得蛇珠，冲到了兑位上，妙善只剩一个头颅，而他的脸上的皮肤竟开始缓缓地一片片掉落，化成一团团的火花，在空中消散。“师弟……”陈青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颤抖着双手伸向妙善。
“师……师兄，肉……肉身……只是皮囊……方生方死，方死亦方生……”妙善断断续续地说完后，头颅也消散于空气之中。
陈青玄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虚空，良久他缓缓地闭上眼睛，用赣剧中的青阳腔缓缓地唱道：“寂寂至无宗，虚峙劫仞阿，豁落洞玄文，谁测此幽遐，一入大乘路，孰计年劫多，不生亦不灭，欲生因莲花，超凌三界途，慈心解世罗，真人无上德，世世为仙家……慈心解世罗，世世为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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