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夺路之战
方小刀追出去之后,很多人不明所以,殷晟首当其冲的跟了出去,接着佘英也跟了出去。这样一来,几个不知轻重的年轻人都跑出去看情况了,但是唯有法缘,法觉两位和公孙菽,宫南燕四个人还在观望。叶慈悲不用说,只要方小刀没事,他是什么事都不想管的。
有一个很明显的问题,那就是苏别的问题。苏别来了这里,能不能脱身是一个很大的问题。留下来的人里面,三个人跟苏别关系密切,法缘却也不想今天苏别死在东山派。
陆寒廷看了看苏别道:“苏兄既然投靠了剑庐,那自然得站在剑庐的位置上说话。我陆寒廷不会人多欺负人少,但是秋雨剑法,我早就想领教了。”
苏别哑然失笑,像他这样的人,陆寒廷能够找出不止一个杀死自己的理由。毕竟他当年也曾掀起腥风血雨,名声的确不好。况且剑庐在江湖上没少兴风作浪,陆寒廷只恨没机会和剑庐交手,碰上了怎么可能错过。所以,此刻为自己争辩是没有用的,就算陆寒廷报复他刚刚来救方小刀,也会说成是替武林除害。
苏别喃喃自语道:“一念成痴,终生难逃。我苏别敢到这里,就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陆大侠,能够领教气贯参商的剑法,是我的荣幸。”
陆寒廷道:“那得看你有没有资格让我使出气贯参商来。”
这样的两个剑客动手,必定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就算是武林中人普遍认为秋雨剑法赢不了气贯参商,但是像苏别这个层次的剑客,武林之中已经不多见了。
苏别望人群里看了一眼,拔出长剑来决然道:“领教了。”
话音刚落,在众人面前毫无征兆得出现了秋雨一般的剑网。爆发速度之快,剑法之绵密,实在是当世少有。这样的剑法在当今武林没有几个人能够接下,但是如果碰上陆寒廷这样的对手可就难说了。
只见陆寒廷不紧不慢,突然一剑如虹,刹那间雨过天晴。这一招毫无花哨,只有强大的剑气和剑道极深的奥妙。看起来,秋雨剑法在陆寒廷面前也不过尔尔。
须知“由简入繁易,由繁入简难”。一个人的剑法修炼但极其复杂只需要勤学苦练,但是删繁就简成就大道,是对一个剑客天赋和刻苦的双重考验。
任何人都不能不去赞叹陆寒廷的武功,放眼整个武林,恐怕没有一个人剑法能够胜过他一招半式。或许剑宗神秘的宗主可以,但是他从始至终不在江湖。
苏别的剑法越来越绵密,到了后来那已经不足以用秋雨形容,那应该是一片沼泽,使人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而陆寒廷在他眼里最可怕的是稳如泰山,始终不在剑下。如果秋雨剑还在,他或许能够将秋雨剑法发挥的淋漓尽致,但是依旧没有能够在陆寒廷手里逃生的把握。
到了这里不得不提起一个早就已经死去的人,那就是魔门最后的教主楚潮生。他虽然是魔门覆灭时一个苟延残喘的教主,但是能够在最后率领魔门众人多活几十年,可以说是顶英雄的人物了。可是他都死在了陆寒廷的手底下,纵然他死得很悲壮,但是在武功上他的确一败涂地。苏别还不敢把自己和楚潮生那种顶尖的老魔头相比,更遑论和陆寒廷一较长短。比起当年在断魂谷的那场旷世之战,今日的苏别没有那种必死的决心,他想活。苏别之所以投靠剑庐而没有在武林之中继续沉沦,也就意味着他不愿意死在武林人心难测的狂潮之中。那么到了今日,他也不会随随便便去死。可是看现在的情况,他还有不死的可能吗?他的希望,就是他动手之前向人群里看的那一眼,他不是寄托于自己的朋友,而是和自己一起来的吴博良。吴博良是他唯一的希望,因为他的朋友今天动了手也会被人阻拦,没有希望救下他的性命。
吴博良会救苏别吗?这很难说,但是苏别现在的确是顷刻之间就有亡命之祸。
方小刀追出去不久就看到了苏若瑶,跑过去拉住苏若瑶的衣袖道:“若瑶,你还愿意跟我天荒地老吗?”
这个问话意味着什么苏若瑶心里明白,如果方小刀问的是自己能不能相信他,那就意味着这件事另有蹊跷。而方小刀问的是愿意不愿意,这就意味着方小刀昨夜的确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这个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对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春风一度感到无所谓。
苏若瑶身子一颤,用一种很柔弱道:“纵然我愿意,你也已经变了,你不是我的方小刀。或许我错了,你根本不可能属于任何一个女人,你还有北漠的单姑娘,佘姑娘,甚至你仇人的女儿秋果。现在,你还和另外一个女人做下了这种事情,我又如何能够自处呢?”
这时,殷晟他们也赶了出来,站定之后完全不知道如何开口。唯有佘英上前蹲下身子道:“方大哥,你的脚流血了。”
苏若瑶冷笑道:“你看,你总是这么讨人喜欢。而且,这世上总有比我大度的女人。”
方小刀咬了咬牙道:“难道,我没有机会辩解吗?”
苏若瑶道:“事到如今,你的辩解并不重要。就算是事出有因,而且你跟无辜,但是这件事情之所以发生的根本原因,难道不在你身上吗?”
方小刀哑口无言,长期以来自己在女人之间的徘徊其实就是一个隐患。这件事情只是将自己风流的后果提前暴露了出来,就算没有这件事,以后还会有其他事情导致这种局面。
裴旭东一阵咳嗽道:“不着急的事情且放一边,我
们好像不该这么着急出来,里面打起来了。”
殷晟听了听声音道:“怎么会打起来?”
裴旭东道:“东山派不会随便和法缘大师他们撕破脸皮,但是杀了秋雨剑客,好像是为武林除害呀!”
方小刀心乱如麻,但是听到这件事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苏别为救自己而来,可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方小刀立刻往回跑,众人立刻跟上。忽然方小刀眼前一道倩影掠过,竟然是苏若瑶跑到自己前面去了。方小刀皱了皱眉,难道她还能比自己更加着急吗?
众人冲了进去,只见苏别已经落了下风。但是陆寒廷还没有用他最强的气贯参商,苏别还挺得住。绵密的剑法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防备起来也十分好用。敌人在这种绵密的攻势下,很难找到一击必破的机会。
苏若瑶突然向前一步,结果方小刀伸手拦腰抱住道:“我来。”
苏若瑶用了很大的力气挣脱,但是方小刀比她更用力。方小刀不想问为什么,但是他知道苏若瑶如果要动手,他必须站在前面。
方小刀手持蒹葭,向前走了三步道:“有仇必报,有恩亦可报之以命。”说完,长剑之上运足了内力,跃开了三步,刚一落地又跃起五步,最后七步时已经距离打斗的二人不足三步,这时他又跃起,一剑刹那变成了十剑甚至更多。
这种稀奇古怪的剑法大家谁也没有见过,但是这是方小刀此刻能够用上的最好的剑法。按照夺路剑法的打法,他已经没有时间喂剑,而且如果以虚弱的剑面对陆寒廷这样的高手,他会失去喂剑的机会。所以,他必须在出手的时候就让自己的剑达到最强。他的几次跳跃便是在积蓄剑势。本来按照生死契阔的招式,他应该在一跃之间完成出剑的准备然后立即出剑,但是今天他没有。他三次跳跃之间做了三次出剑的准备,但是他都没有出剑,而是将力量积蓄起来。
生死契阔已经不是当年在大漠里诞生出来只能够对付一个二三流角色的剑法,而是经过三年打磨,融合了方小刀夺路剑法精髓的至强一招。这样的一招如果今天不能大放异彩,那也就意味着方小刀之前在生死契阔上面倾注的心血都是白白的浪费,他的剑道也是个错。
夺路剑法总是似是而非,这一点陆寒廷也毫无办法。他跟咱之前就知道,如果秦不归的剑向你的喉咙而来,最后防备你的全身,因为他的剑可以在间不容发之间换而攻击你的任何一个部位。
现在,陆寒廷面前剑影重重,看起来更加无法琢磨。凭借着足以问鼎当世武林的剑道修为,他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剑意”。意可以是意气风发,可以是潇洒自如,甚至可以仅仅是一往无前的锐意进取。但是一个人如果能够“以意运剑”,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他可能真的能够随心所欲,遇强则强。
陆寒廷动手气定神闲并不意味着他出剑慢,而是他不必那么快。这时候,他的剑快了起来,不仅快,而且准。这个准不是说他的剑很有准头,而是他的判断很准,他出手时机很准,运功也是恰到好处。要知道他面对的是两个人,而且是两个出色的剑客。一个是曾经和自己齐名的高手,一个是年青一代正在崛起于武林的一颗夺目新星。
其结果是,所有人不知道该为什么惊叹。到底是惊叹方小刀天才不凡,还是惊叹陆寒廷剑法绝世无双。方小刀的“生死契阔”爆发出了惊艳的威力,这里无数的剑客自愧不如。但是,陆寒廷在躲避苏别绵密剑法的时候分心一剑,便破了方小刀这至强一击。陆寒廷在方小刀的剑快要触及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以骇人的速度将整个人移开,并且在方小刀剑还没有追上自己的时候出剑,逼迫方小刀撤剑回首。而在对付方小刀的时候,他又能够以掌力胁迫苏别,使他不敢冒进。
所以现在的局面是,大家没想到方小刀的一剑竟然能够逼迫陆寒廷躲避,也没想到陆寒廷在这两人的夹攻下如此轻松写意的破解危局。这是一个很矛盾的局面,但是强者本来就是处处令人出乎意料的,不是嘛!
方小刀不算是高估了自己,但是他低估了陆寒廷。他只是见过陆寒廷和楚潮生动手,所以和此刻的亲身体会相去甚远。剑道一途果然很远,他只是个求索的孩童。
化解危局之后的陆寒廷或许才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这两个人的剑法足以激发出陆寒廷不为人知的实力。所以,事不关己的人都用一副求学的眼神殷切得等待着他们施展出更加精彩的剑法。
苏别和方小刀这已经是第二次并肩作战,两个人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所以,他们俩很快确定了打法。方小刀擅长绝境反击,而苏别擅长稳扎稳打。这样的两个人在求生的时候,最好一攻一守,各自打一半。打一半的意思是,方小刀只在恰当的时候攻击,放弃自己的防守,完全交给苏别。而苏别放弃自己的攻击,不仅护着自己,也护着方小刀。
一个合理的配合往往能够事半功倍,而这两个人的选择无疑是非常正确的。方小刀在放弃防守之后,将夺路剑法最强的杀招尽数使了出来。他不用去担心攻击的时机不对,因为苏别一定会替他创造合适的机会。
陆寒廷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两个人合在一起的可怕之处。面对方小刀的夺路剑法他毫不畏惧,但是在自己被人钳制的情况下,夺路剑法的威力让他心里有了一丝畏惧。
长剑交错如蛟,弥漫的杀气冲天而起。在这场
生死较量之中,不胜枚举的精炼剑法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铭记在心。一次次临危不乱的出招,一次次剑影下潇洒的闪避,都将成为往后武林中人津津乐道的经典。
地面上有很多血,都是从方小刀的脚上流下来的。他一直都没有穿上一双鞋,所以在打斗之中伤口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
突然,出剑的方小刀剑下一滑,长剑向下倾斜而去。那边的陆寒廷看到了机会,突然一掌拍了下来。
结果,这一掌打到了苏别的身上。苏别为人很君子,既然自己接下了防守的重任,那么同伴失误带来的后果也在承受之列。
苏别退后两步,突然嘴里吐出一口鲜血,看样子情况很不好,方小刀赶紧护在了苏别的前面。
苏若瑶再一次冲了过来,不过这一次过来的人有点多。他们没有别的举动,只是挡在了方小刀的前面。
陆寒廷道:“大家这是什么意思,我陆寒廷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吗?”
法缘道:“得饶人处且饶人,陆大侠何不放他们一马呢?”
陆寒廷冷笑道:“大师,我可以放过他们。但是,谁又能够替我陆寒廷想一想呢?”
“因为你难做,所以我替你想了一个好办法。陆寒廷,如果你不想失去儿子,现在最好放他们走。”
这声音由近及远,发声者内力激荡,竟令人耳中嗡嗡乱响。
饶是陆寒廷也大惊失色,赶紧去看自己的儿子,却见四下没有任何踪影。
陆寒廷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当然不愿意冒险。于是抛下了两人,来不及下什么命令,赶紧追了出去。
等陆寒廷离开,方小刀松了一口气,突然拉起苏别,施展扶摇梯的轻功飞了出去。他这一走,果然有好些人想要追上去。结果,裴旭东和殷晟抢先挡住他们的去路,一刀一剑铮鸣不已。
方小刀飞快的逃离东山,也不往舒服的客栈里面跑,反而挑偏僻的村落,荒山野岭一阵逃窜。
逃出一程,方小刀停了下来,直等苏别恢复一些气力,两人才去找歇息的地方。
火光跃动的山神庙,方小刀身上穿了一身从农家买来的粗布衣服,不似往日那般整洁。他现在的确很狼狈,不仅是外表。情路坎坷,名声又不好,又怎么能说不狼狈。
苏别渐渐恢复了神采,看了看方小刀架在火上烤的一块腊肉笑道:“看来你我还挺幸运,不仅没有死,还能够吃到人间饭。”
方小刀道:“没什么好庆幸,你不是第一次死里逃生,我也不是。”
苏别不只是悲还是喜得挤出一个笑脸道:“那果然不值得庆幸。”
方小刀看了看他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苏别道:“我如果说只是路见不平,你会不会相信?”
方小刀道:“我信一半。”
苏别道:“哦,这是为何?”
方小刀道:“我相信你不会见死不救,却不相信你是路过。至少,你不是专门为了救我而来,顶多是临时起意。”
苏别道:“江湖真的会让人无情,你现在也已经学会了怀疑你自己的恩人。”
方小刀道:“那如果我错了,我会更加高兴。但是可惜的是你我身在江湖,我知道我没错。”
苏别点了点头道:“是啊,你没错。”
方小刀道:“苏别,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好奇。”
苏别道:“或许你还不知道,我每天会在心里重复你这个问题好几遍。可是事到如今,我还是不知道苏别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两个人过了一夜之后,便慢慢的去找寻出路。东山派势力太强,何况他们还有一大帮忠实的拥趸,所以他们一路还是小心翼翼。
晌午十分,二人看着路边野店心里都在打鼓。这种地方荒郊野店往往和江湖中人关系非凡,贸然去吃喝只怕会暴露了行踪。二人合计了一下之后,方小刀裹着脸,故意尖着嗓子去买了一些馒头回来。
方小刀回来之后,却见苏别很有兴趣得摸着一头牛的牛角。
方小刀起初并没有在意,但是走近之后,突然无奈道:“道长既然来了,为何藏头露尾呢?”
苏别感到无比好奇,四下明明没有人,又何来的道士呢?
方小刀连续问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应答,心想可能这天下的牛长得相似的也并不少。自己草木皆兵,实在是有些丢人了。
两人啃了一会干馒头,苏别道:“好肥的一头牛啊!”
方小刀侧目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能这样,这么好的一头牛,你忍心吗?”
说完,站了起来走到这牛面前,好像在看什么地方好下刀。拍了拍牛背道:“果然是好肥的一头牛啊!”
说到这里,方小刀抬起手来惊呼一声。
苏别道:“又怎么了?”
方小刀缓缓将手转了过来,只见他的手上是一把血。
苏别走了过来,摸了摸牛背道:“这应该是人血。”
方小刀再看了看这头牛,分明这就是霍云苍拉车的那头牛。可是霍云苍的牛怎么会在这荒郊野外,而且身上还有不知从哪里沾染的血。
苏别舔了一口手上的血道:“人血。”
方小刀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莫非贵为水月观观主的霍云苍道长,竟然遭遇了什么人的毒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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