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行行重行行 无钱寸步难行
孙少阳是少阳镇第一个进入少阳境界的少年剑仙。
少阳镇是古镇，建立上千年，镇子里出过尚书、将军，也出过强盗、反贼，但在孙少阳之前，从来没出过神仙。
少阳镇因孙少阳而命名。
孙少阳原本是武当派弟子，行走江湖的时候偶遇一位仙人指点，参悟剑道，从剑客，成为剑仙。
迈入神仙门槛的剑仙和法师向来是看不起武林人士的。
成为剑仙的孙少阳脱离武当派，送了些钱给清微派的长风道长，成了清微派的记名弟子。
在成为清微派弟子的前三年里，孙少阳一共杀了四头即将修成人形的野猪和五条藏在大树里躲避天劫的蛇妖。
孙少阳因此声名大噪，被称为“双掌降四虎、一剑降五魔的少阳真人”。
虽然少阳真人没有真的杀死过猛虎，但是那四头野猪即将修炼成人形，具备幻化身形的本领，想变什么就变什么，当然也可以变成猛虎，说他是“双掌降四虎”合情合理。
天世洪武三十年，人间风云变幻。
少阳镇的百姓个个惶恐不安。
因为法力无边的少阳真人，忽然闭关。
大相国寺主持法照大师与入魔的师兄法相同时消失在南岐县境内。
微派总舵毁于大火，掌门长风道长死于火海，在神霄派学艺的少掌门冯子敬下落不明。
正道十神变为八神，道消魔涨，妖气纵横，凡人性命岌岌可危。
这些变化，给少阳镇百姓的震动，都不及少阳真人闭关。
十神太远，少阳真人才是真正的守护神。
有可怕的传言说，少阳真人外出游历降魔，中了很厉害的尸毒，回来之后，一筹莫展，正躺在家里等死。
——
少阳真人正躺在自己参悟剑道的密室里。
原本眉清目秀的少阳真人，脸肿得跟紫色的茄子一样，并且隐隐有猪头的轮廓。
传言，说对了。
密室里还站着两男一女。
女子是少阳真人的小妾，名叫可人，二八年华，容貌清丽，脸上一片惶急憔悴之色，更加楚楚可人。
可人对面，是两个衣衫破烂但器宇轩昂的年轻人。
——
“子敬兄”
高个子的年轻人道：“这位真的是你那位记名师兄？”
“虽然小妾不是上次见的那个……”
冯子敬道：“但这宅邸并没有错，他应该就是我的记名师兄，孙少阳。”
这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是从火灵山上下来的李君武和冯子敬。
从火灵山上下来之后，李君武发现，要去大名府，最大的障碍不是路上的妖魔鬼怪，不是暗中监视的锦衣卫缉神司密探，也不是鸿霄仙宫的玉护法。
他们最大的困难，是没钱。
按照原来的计划，李君武寻找天兵照雪神剑的盘缠，应该由清微派掌门长风道长支付。
长风道长已经和清微派总舵一起化成灰烬，李君武白跑一趟。
冯子敬则是被石延寿骗到火灵山，交出血肉、阳气、魂魄，布成毗陀罗千尸阵，做猪头尸妖的食物和血娑罗的肥料。
石延寿许诺给冯子敬的佣金，根本不存在。
大名府还在几百里之外。
二人的法术，都不足以飞到大名府。
冯子敬还受伤未愈。
二人身无分文，买一柄鸿霄仙宫的飞剑代步也是天方夜谭。
倘若找不到金主，二人就只好要饭去大名府了。
幸好，冯子敬是清微派的少掌门，在江湖上还有些人脉。
“双掌降四虎、一剑降五魔的少阳真人”正是冯子敬的人脉之一。
这位少阳真人，非常有钱。
而且，少阳镇位置偏僻，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道清微派已经覆灭的消息。
冯子敬作为少掌门，上门来拜访这位有钱的记名师兄，肯定不会空手而归。
现在，少阳真人如同特大号的紫茄子摆在二人面前，不要说给钱，能不能活到下一刻都是个问题。
“两位仙尊”
可人道：“我家相公，他还有救么？”
李君武开了法眼，又从火精剑仙的记忆中获得天世数万年来的法术变迁。他能清楚看见孙少阳眉心间的黑气，比火灵霄中那些猪头尸妖要淡一些，知道他只是中了尸毒，并不会发生妖变。
李君武刚刚落发，头皮锃亮，神情刚毅，加上打开了一重封印，阳气流动自如，浑身散发一种无坚不摧的锐气。
在可人眼中，这位年轻僧人的法力，远在茄子一样躺着等死的孙少阳之上，心中十分信赖。
她见李君武犹豫，又看二人衣服破破烂烂的样子，心中雪亮，当即道：“以前奴家曾听相公说过，江湖规矩，杀人越货，逐鬼驱魔，各有价钱。
相公昏迷前，千叮咛万嘱咐，此事一定不能报官，需请江湖上的法术高手来医治，价钱好商量。
以二位仙尊的法力，能救治我家相公么？”
李君武斩钉截铁答道：“能！”
“那可真是太好了！”
可人喜极而泣：“相公说神仙的事，凡人不能偷看，看了会惹祸上身。二位仙尊在此处为相公驱魔，奴家去外面准备酒菜。”
可人说罢出了密室，只留李君武和冯子敬看着半死不活的紫茄子。
李君武正要出手用阳气为孙少阳驱除尸毒，却被冯子敬拦住。
“兄长稍安勿躁，我觉得有些不对”
冯子敬道：“你不觉得，那位可人姑娘，有些反常么？寻常人若是知道有人中尸毒，一定会避之不及。
狂尸吃人，比猛兽还要残忍，而且尸毒还会传染，就算是至亲至爱，只要中了尸毒，都会被当成洪水猛兽。
那位可人姑娘，并不像是对孙少阳一往情深，居然能不离不弃，我怕其中有诈，万一……这不会是魔教设的一个陷阱吧。”
“不会。我看过她体内的阴阳之气，平和清正，并非尸妖尸魔”
李君武胸有成竹道：“你这位记名师兄，一定是个十分谨慎吝啬的人，所有的钱财都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他若是就这么撒手归西，可人姑娘很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我想，可人与我们一样，只是一个渴望赚钱的凡人罢了。”
“可人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原来心里却是个敢作敢为的伟丈夫”
冯子敬有些遗憾道：“可惜我已经被师父许给了回春堂大名府分店老板许员外的独女，不然……”
“不然如何？”
李君武将真武纯阳之气运到指尖：“孙少阳虽然是清微派记名弟子，毕竟是你师兄，可人是你的嫂子。
按照我家乡那边的江湖规矩，勾义嫂，要三刀六洞的。怎么你们天世这边可以如此随便么？”
“追求爱情，并不可耻啊”
冯子敬满不在乎道：“我也只不过，是个渴望爱情的凡人罢了。”
“那好，等我把你的记名师兄救过来，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成全你和可人姑娘！”
李君武说着以两指骤然点在孙少阳的心口。
孙少阳浑身的青紫之气全部凝结到李君武的指尖下，拳头大一片，漆黑如墨。
李君武化指为掌，掌心发红炽热，犹如烧红的烙铁，猛然印在那片黑气上！
青莲寺，无相金刚手。
火灵霄之战，定嗔和昙光都曾施展过这种掌法。
李君武从定嗔处习得六道佛魔功中的饿虎拳法，他开了法眼，可以触类旁通，其中尤以无相金刚手学得最快。
定嗔、昙光，一僧一魔法力都在李君武之上，可以化阳气为刀剑，无形无相，隔空伤人。
李君武的九曜封神印只开了一重，做不到无形无相。
烙铁一样的手掌印在孙少阳的心口，黑气登时如同被踩在脚下的老鼠一样，吱吱乱叫。
一直不死不活的孙少阳也忽然剧烈挣扎，被宰的肥猪的一样，高声嚎叫。
一股黑气随着嚎叫从孙少阳的喉咙喷出。
李君武按在孙少阳心口的手猛然抬起，挥手便是一道火云。
火精剑锋利无匹，但是需要耗费阳气也十分巨大。
若是李君武用阳气同时化出剑与火，手腕上的九阳化佛珠很快就会变黑，他就会陷入无气可用的境地。
光是化出一尺多长的火云，耗费的阳气不多，那颗鲜红的九阳化佛珠只是微微变暗，旋即恢复正常。
火云正击在黑气之上。
密室中火光大亮，犹如白昼，瞬间又恢复原状。
再看孙少阳，皮肤样貌都已经恢复原样，只是脸色仍然惨白，有气无力。
“少掌门……”
孙少阳第一眼便认出冯子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真是……”
他挣扎了两下，始终没能坐起来。
果然，他并不知道清微派覆灭的消息。
清微派虽然在人间正道七宗之中排名最后，但在凡人眼中，都是神明一样。
孙少阳是背靠着清微派的神威出名赚钱的，对这位少掌门自然尊敬有加，就算死，都不能忘了礼数。
“我们的钱袋子醒了”
李君武拍了拍手道：“少阳真人真是有情有义，居然还没有忘记你这个掌门师弟。”
孙少阳上下打量李君武：“这位大师是……”
李君武已经与鸿霄仙宫决裂，说不定鸿霄神君已经给玉护法们下了命令，对这个斩断丝线的傀儡格杀勿论。
孙少阳一开口，让李君武下定了一个决心：解开九曜封神印之前，先忘掉天外飞仙的人物设定，以青莲寺弟子的身份行走江湖，也许会更方便些。
“小僧法号定痴”
李君武当即道：“江湖人称‘慧心法眼，小目犍连’。”
正一教、大相国寺和青莲寺是人间正道七宗中排名前三的门派。
如果清微派弟子在凡人眼中是游走于人间的散仙，那么青莲寺的高僧，就是下凡的罗汉。
“原来是定痴大师！”
孙少阳眼睛发亮，无比崇拜道：“小弟对青莲寺素来仰慕，一直想到寺中参拜，沐浴佛法……”
李君武心底感叹：这家伙真是个人才！
孙少阳虽然刚刚活过来，阳气不足平时的一半，但是他的姿态、眼神都告诉李君武：此人要开嘴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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