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莫笑我膨胀 谁知我凄凉
九霄神剑是天世最为凌厉的剑法之一。
顺逆无极仙法是天世之中最为难缠的法术，没有之一。
拥有这种仙法，几乎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法术境界比李十三高、纯阳之气比李十三雄厚的神佛，除非在瞬息之间将他杀死，否则一切优势都会在顺逆无极仙法之下被逆转。
神魔合一之后的李十三，几乎无懈可击。
能击败他的办法，有两个。
第一个，找到顺逆无极仙法的破解之道，让他无法吸取阳气和法术。
很可惜，顺逆无极仙法在火精剑神出世之前就失传了。
在火精剑魄的记忆之中，并没有顺逆无极仙法的破解之道。
还有一个，就是让李十三的顺逆无极仙法得手，然后以无穷无尽的纯阳之气将他的躯壳击溃。
形神合一，才能施展法术。
这是一切法术的根本。
空有躯壳没有元神，是行尸走肉，正如那些浑浑噩噩的行尸、狂尸和尸奴。
空有元神没有躯壳，是风中飘絮，正如急于寻找安身之处的红绫，很容易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李君武要做的，就是击溃李十三的躯壳，让顺逆无极仙法失去载体，无从施展。
击毁以四千年苦修筑成的不坏金身，让他的元神，成为风中飘絮！
要击毁不坏金身也有两个办法。
第一个，是修成九霄神剑第二重，利剑，斩铁如破竹。
李君武已经没有可以用来施法的阳气，连九霄神剑第一重快剑都施展不出来。
第二个办法，是手握一柄可以切金断玉的神剑，比如传说中的天兵照雪神剑。
可是这柄神剑消失了一百年，李君武历尽沧桑，就是为了找到这柄神剑。
这两个办法之外的办法，都是冒险。
其中最值得去尝试的一个冒险，就是刮骨真人留给李君武的“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阴阳之气与天地同在。
开天辟地以来岁月无尽，天地之间的纯阳罡气也无尽。
以无尽纯阳罡气去冲击四千年修成的金刚不坏身躯，值得一试。
不过，李君武虽有杀死神魔的办法，却不一定有杀死神魔的机会。
在冒死使用“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之前，原来的天外飞仙李君武，现在不过是个凡人。
李君武若是鲁莽地冲过去，就是一个气急败坏、垂死挣扎的凡人。
凡人在李十三眼中，只是蝼蚁。
已经进入神魔合一境界的李十三，是不屑看蝼蚁挣扎的。
他会直接碾死。
那样的话，李君武连冒险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倘若李君武是天外飞仙，境遇会大不相同。
李十三不会像碾死一只蝼蚁一样杀死天外飞仙，因为他想看天外飞仙的垂死挣扎。
李君武必须证明自己是强悍无匹的天外飞仙——值得神魔合一的李十三去精心算计，认真杀戮。
惟其如此，李君武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当李十三发现天外飞仙的修炼之道如此神秘、有趣，必定会生出占为己用之心。
李十三会改变主意：他会将“杀死天外飞仙”，改为“同化天外飞仙”。他会使出自己最为得意的法术——万相无相顺逆无极仙法。
而这种法术，会将李十三送入坟墓。
已经成为凡人的李君武，要以巧妙的安排，精湛的演技，将自己扮成一个可以乱真的天外飞仙。
首先，天外飞仙不会主动出手。
李君武击败飞天明王的时候，李十三还是一个在“金鳞飞剑”面前瑟瑟发抖的玉护法。
李君武要保持大神的矜持，让急于完成杀死天外飞仙心愿的李十三刺出第一剑。
从李十三主动刺出第一剑开始，他就输了一半。
一切又回到了鸿蒙初开殿前。
李君武虽然阳气损耗殆尽，但却依然是天外飞仙。
李十三虽然神魔合一，还是那个站在人群中仰望飞仙的李十三。
李十三把自己面前的凡人当成大神，出手谨慎一百倍，缚手缚脚。
倘若李十三将李君武当成蝼蚁，第一剑，就可以让李君武身首异处！
在自缚手脚的李十三面前，李君武的拼死一搏，威力加倍。
挡住第一剑之后，李君武心中已经有了六成胜算。
只要保持演技，胜利就在眼前。
威力惊人的雷光宝杵，是幻术。
李君武并不会幻术。
但是红绫会。
红绫元神中的所有记忆，尤其是关于法术的记忆，都可以和李君武分享。
雷光宝杵，只是虚张声势的光影，倘若李十三大胆去接，定会发现破绽。
可是李十三相信李君武是与自己不相伯仲的大神。
大神使出雷光宝杵，怎么能徒手去接？
李十三必须躲在飞天玉甲后面。
他这一躲，假的雷光宝杵，也变成了真的。
李十三愈发相信李君武会的法术多如牛毛，每一种都深不可测。
在李君武天衣无缝的演技之下，李十三改变了“杀死天外飞仙”的理想。他要让天外飞仙成为自己，进而得到天外飞仙法术的奥秘。
他迫不及待地使出顺逆无极仙法。
从他与李君武两掌相击之时，他的败局，已经注定。
——
“你耍诈！”
李十三目眦欲裂：“卑鄙无耻！不配有神仙之号！”
“我不是神仙，我只是……”
李君武口吐鲜血，神情却轻松许多：“一个想要活下去的凡人！”
“蝼蚁！”
李十三咬牙道：“千万年苦修，千万年潜伏，岂能会在一个蝼蚁之手！”
旋风从高空降落。
御剑在空中观战的李十三们一个接着一个飞向第一个李十三，与他重合。
第一千个李十三飞落之时，第一个李十三手腕上暴起的青筋归于平静。
金刚不坏的堤坝被加固，加高。
李君武引来的纯阳罡气洪流无法将它冲垮。
假如李君武功亏一篑，之前输入的阳气，都将成为李十三的腹中餐。
“海深万仞，可纳百川”
李十三得意笑道：“区区蝼蚁之剑，何德何能，敢破我金身！”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一个……”
李君武摇头道：“都会在对手还没死透的时候，就开始得意忘形？我真是……太喜欢你这幅嘴脸了，啊哈哈哈哈！”
雪亮的长剑穿透李君武的身体，洒下一片血迹。
没人看清这柄长剑从何而来。
紧接着，第二柄，第三柄长剑刺穿李君武。
笑容僵在李十三脸上。
他看到一块巴掌大的东西在罡风中飘落。
不是树叶。
是他的脸皮！
那三柄刺穿李君武的长剑，犹如一阵飓风，在李十三体内掀起纯阳罡气的惊涛骇浪。
苦修四千年的金刚不坏堤坝，瞬间出现一个裂痕。
“容纳百川你便沾沾自喜……海有岸，天无边”
李君武脸色惨白，脸上却是志得意满的笑容：“你可知天地无极！”
李十三的脸皮开始入年久失修的墙皮一样脱落，露出嫣红的血肉。
他的血来不及流出，就已化为灰尘。
血肉化为尘土，白骨森森可见。
空中的两千李十三化作两千枚光雨，急速融入李十三。
血肉复原，肌肤重生。
他在拼命加固自己的金刚不坏。
李十三的脸，如同一座城池，正在被反复争夺。
摧毁，重建，再摧毁。
当李君武身上插着五柄长剑的时候，李十三的整张脸，都变成了骷髅，与茅山叛徒、十二魔将之一刮骨真人如出一辙。
一千个李十三加固，一个剑魂显形就可以轻易摧毁。
恐惧如同一万只蚂蚁，在李十三的每一寸血肉，每一块骨头上啃噬。
他恐惧得发疼。
“啊……”
李十三发出绝望的嚎叫，犹如垂死的凡人。
垂死的，没有勇气的凡人。
“你很怕疼啊”
李君武虚弱道：“那怎么当英雄？”
“飞仙……”
李十三苦苦哀求：“可不可以……”
李君武斩钉截铁：“不可以！”
假如李十三还有眼珠和泪腺，他一定热泪盈眶，泪流满面：“能不能够……”
李君武不假思索：“不能够！”
第六个剑魂显形。
李君武的手掌惨白如雪。
李十三的手掌已是皑皑白骨。
两只手掌终于分开。
李君武驼着背，努力抬起头，犹如一只中箭的猛虎。
漫天神仙，烟消云散。
地上只有一个李十三。
李十三的脖颈上只有一颗骷髅头，当他想低下头看自己的身躯是否完好时，径直掉到地上，摔成一地尘土。
刺在李君武身上的长剑消失。
白色衣衫，尽为血染。
“红绫”
李君武心中道：“我伤势如何？会死么？”
“伤势很重……一年之内，你都无法使用任何法术”
红绫道：“连九阳化佛珠里的阳气，都不能用。这一年里，天外飞仙，算是死了。”
“不会……”
李君武看着目瞪口呆的冯子敬、余青松和丁朝凤，心中笑道：“他们会帮我广为流传，天外飞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没有想到，他居然能被你骗过。有那么一刻，我以为他必定会成为鸿霄老祖一样的大神，一统天地，无可匹敌”
红绫不解道：“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的名号有破绽？”
“哈哈哈哈哈！”
李君武与红绫说话是在心中，此时却忍不住放声大笑。
——
“哇，我早说过，我这位兄长是上天选定的主角。”
冯子敬道：“身受重伤依然如此笑得如此大声，何等豪气干云！”
——
“他怎么会不被骗呢？”
李君武收敛笑容，心中喃喃道：“在鸿霄宫中做玉护法，要穿千篇一律的白衣，用千篇一律的长剑；行走人间的时候，接受千篇一律的奉承和膜拜。
他天赋异禀，法术另辟蹊径，可是连成为配角的资格都没有。
他华丽、高贵，依然是个道具。
他太渴望活出自己，活得精彩了啊。
我只是做了两年的道具，就已经要爆炸了。
他做了整整八千年！
压抑了八千年，终于有舞台给他表演，让他释放。
他当然膨胀。
要是我，恐怕比他还会得意忘形。”
洁白无瑕的羽毛，都做了尘土。
尘土之上，鲜血嫣红夺目。
李君武抬头望着玉护法飞来的方向。
晴空万里，风云皆无。
“十三兄，你虽然歹毒，但是不够冷酷；你虽然隐忍，但是不够狡猾，既不适合做魔头，也不适合神仙”
李君武心中道：“你不过是一只被禁锢在人形牢笼中的仙鹤，直到死，都在渴望排云而上，振翅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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