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大难不死 必成重伤
“某家张三郎，江湖中一个无名术士，以倒卖各类货物为生，偶尔捉鬼驱魔”
张三郎道：“名言警句算是我卖的货物里面比较精致的，我只卖给有缘人。小伙子，你很幸运。”
张三郎换了一身道士装束，背上一柄长得吓人的大剑，腰上系着一个大酒葫芦，手里捏着一个大口袋。
李君武醒悟：原来刚才一路颠簸不是在地狱中抹黑行走，而是被张三郎装在口袋里。
“原来是张老前辈，失敬失敬”
李君武道：“张老前辈不是去会你的心上人，婵儿姑娘了吗，能阴差阳错救到晚辈，也算是天意啊。”
“年轻人不要乱说话”
卖茶老汉道：“老夫说过，我是卖货的，我的眼里没有心上人、心下人，只有客人。”
“这么说你我相遇不是天意，张前辈是专程救我的？前辈信誉真好”
李君武道：“只收了我一百两银子，居然可以救我一命。”
“公子请不要自作多情啊”
张三郎道：“你不是我的客人，你是客人订购的货。我们在这里，一起等我的客人来取货。”
“货？取货？我是货？”
李君武惊道：“在下相貌平平，武功全废，刚刚才被大神鉴定过，是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废物啊。何德何能，成为货物？哦，对了，不知道想要买我的，是哪个钱多了没处花的财主？买我有何贵干？”
“年轻人不要妄自菲薄”
张三郎笑道：“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我可不可以都不听”
李君武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答案就在这两个消息里啊。”
“前辈请指教，晚辈洗耳恭听。”
“好消息是，你并非毫无价值，相反，你这件货物价值连城，就像夜明珠一样，就算放在臭水沟里，也会发光。”
“好生动的比喻，我喜欢。那么坏消息呢。”
“小伙子，你就要成亲啦！”
“成亲？跟谁成亲？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是神是魔？”
“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回春堂江北总舵老板，许员外的府邸。出高价买你做女婿的，是许家大小姐”
张三郎笑道：“小兄弟，倘若你能度过这场劫难，必成大事。有缘江湖再见，我们就做朋友。现在你只是货，老夫有个规矩，不能跟货交朋友的，委屈你了。”
“许娇容……”
李君武惊道：“羽衣神君？！”
直到此时，李君武才察觉灯火和酒香都似曾相识。
这个地方他来过的。
只不过上一次是以客人的身份前来，这一次，是以货物的身份。
许府内外，张灯结彩，喜乐声声，人声鼎沸。
看门的家丁平日里都是一身黑色衣衫，此时也都换上了喜庆的红色。
家丁中为首一个，还是钱五。
钱五的脸色向来阴森，此时大红灯笼射出的光芒照在他脸上，犹如鲜血。
李君武初次与冯子敬拜访许府之时，钱五曾出手试探，被他体内的阳气震回。当日李君武便觉钱五身上的气息阴冷，不是妖怪，便是恶人。
只是那时钱五相当克制，将身上的妖气收敛起来，李君武的法眼也看不出他是哪种妖怪。
钱五看见张三郎，原本僵硬的五官一阵耸动，挤出一个笑容：“张老板做事真是让人放心，距离成婚的时辰还有一炷香的功夫，张老板已经把货整整齐齐送到了。”
“钱五兄，你不认得我了么”
李君武道：“小僧是你家姑爷冯公子的朋友啊。”
“冯公子？飞天遁地十八剑、神霄派掌门雷渊真人最得意的弟子冯子敬？”
钱五斩钉截铁道：“小人从不认识这个人！小人受小姐所托，到这里来迎接姑爷入洞房。我许府的姑爷，不就是你！”
“我？”
李君武虽然身受重伤，依然将头摇得拨浪鼓一样：“小僧已经落发出家，在佛前发过毒誓，不将地狱里的冤魂超度干净绝不成婚……倘若违背誓言，定叫新娘一家上下死的干干净净。钱五哥，你要考虑清楚啊。”
“我家小姐大过满天神佛，你就从了吧”
钱五一挥手，身后走上来三个家丁，其中一个恭恭敬敬为张三郎奉上一个沉甸甸的布袋，里面不知放了多少金银珠宝。
另外两个家丁手上拿着新郎的衣衫，干净利落地给李君武换上。
“真体面！”
张三郎看着披红挂彩的李君武，哈哈笑道：“某家虽然向来厌恶婚丧嫁娶的俗礼，不过你我有缘，还是要送上贺礼。”
“贺礼？”
李君武道：“不会又是名言警句吧。”
“不，是天机”
张三郎神秘一笑：“成婚犹如渡劫，只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少年！”
“这算什么天机？”
李君武苦笑道：“万一大难死了呢，岂不是一了百了？”
“时候不早，不要让小姐久等”
钱五对张三郎道：“张老板，不去喝杯喜酒么？”
“某家常在幽冥行走，一身鬼气，呆久了，会给许府带来厄运”
张三郎笑道：“许家出手如此大方， 是我欣赏的客人，我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张三郎大袖一挥，蝙蝠一样飞入夜空。
直到张三郎的身影完全消失，钱五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身后的家丁喝道：“可算走了……扶姑爷上轿！”
那两个为李君武换衣服的家丁将他架起来，塞入停在门里的一顶轿子里。
轿子宽敞奢华，却并非花轿装饰。
许府之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客人，许家人不想让客人知道姑爷是买来的。
透过轿子上的雕花窗户，李君武能看到一路上处处红灯夺目。
佳酿飘香，觥筹交错、划拳碰杯之声不绝于耳。
许府很大，这一次路过的屋舍与上次截然不同，完全另一幅天地。
李君武的目光从喧闹的宾客中一扫而过，辨认出了几个熟识的面孔。
蛇形尸妖彭紫衣和蜈蚣形尸妖石延禄赫然在场。
除了这两个尸妖，还有几个在鸿霄宫风雷殿上露过面的正道剑仙、真人，居然与彭紫衣和石延禄这两个尸妖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许员外的生意做得好大，黑道白道正道邪道的朋友都有”
李君武心中忐忑：“子敬若是能以许府为根基，以他的才能，使清微派东山再起并非难事。谁知道阴差阳错，许府居然抓我做姑爷，我如何向我这一心想要成功的义弟交代？”
——
钱五带着轿子走过一处巨大的水塘，长宽都足有数丈。
塘边几株老梅，枝干黝黑如铁，卧如睡佛，枝条最低处离地只有数尺，最高处离地数丈。
老梅无叶，黑铁般的枝干上不分季节地开着鲜艳的花朵，美艳妖异。
花下坐着一个身着白纱裙的女子，正忘情地抚琴，梅花落在头上、琴上，浑然不觉。
“唐冰清！”
李君武心中讶异：“她怎么会在这里？仙魔齐聚，必有血光之灾啊。”
唐冰清似乎并不知道轿子里的人正是刚刚被当成你废物扔出赏月阁的李君武，只是抚琴。
为新郎新娘准备的新房就在水塘后面。
新房与外面只有一道矮墙，屋里却安静许多，屋里灯火通明，院中空无一人。
李君武被天雷劈过之后，只觉浑身筋脉骨骼都已枯朽，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行动困难，只能任人摆布。
钱五指挥家丁将李君武抛到宽阔的婚床上。
“姑爷请到屋中稍坐片刻”
钱五对李君武道：“小姐正在梳妆打扮，收拾停当之后，就过来与姑爷成亲。”
“我还没有过门，请钱五兄不要老是姑爷姑爷的叫”
李君武道：“还有，这门亲事的新郎本应该是我的结拜义弟冯子敬。兄弟终身大事，我岂能取而代之？按照江湖规矩，要三刀六个洞把我扎成残废。更何况我向来义薄云天，怎么会做出勾义嫂这种没义气的事，你们若是再逼我，小心我死给你们看！”
“姑爷想打听冯公子的下落”
钱五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信封，交到李君武手上：“冯公子走时留下一封信，已经把许府姑爷的角色，留给你了。姑爷既然义薄云天，肯定不会辜负冯公子的托付。”
李君武揶揄道：“哈？现在你又认识冯公子了？”
“小姐快来了”
钱五道：“小人不打扰姑爷与小姐的好事了。”
钱五说完便退了出去。
李君武拿起信封，上面歪歪斜斜七个字，墨迹未干：“吾兄李君武亲启”。
李君武从信封中抽出一张宣纸，纸上的字也是歪歪扭扭，费了好大劲儿才读通：
兄长如鉴。
一炷香之前，小弟方知今日婚礼神霄派无一人参加，简直晴天霹雳。
此番小弟为门派牺牲肉体，慷慨壮烈，放眼江湖几人能及？神霄上下百余人，居然没有全员过来捧场，反而个个回避，不知珍惜，简直岂有此理。
为门派牺牲青春与色相，小弟义无反顾，想不到竟遭如此辜负，看来神霄掌门之位，已然无望。
若无神霄一派支持，小弟不过丧家之犬，惶惶寄人篱下，每日吃嗟来之食，重振家业无从谈起。
小弟一生所求，已成泡影，心灰若死，不愿苟活于世。
许家小姐虽年近五旬，然风姿绰约，二八佳人尚有不及，很对兄长胃口，因此特将新郎衣帽托与兄长，愿兄长余生幸福潇洒。
行运之人，快活逍遥。
背时之人，死不足惜。
兄长尽管快活，勿念小弟。
弟冯子敬绝笔。
……
李君武先是哭笑不得，读到最后“绝笔”二字，再也坐不住，居然重伤之下霍然站起：这小子要寻短见！
信纸脱手，落在地上却是两页，李君武才发觉刚才只看了第一页，还有另一页信纸未看。
读完另一页，李君武哭笑不得。
“昨日神霄门下冯子敬已然身死，世上再无‘飞天遁地十八剑’。
明日江湖之上，多一位‘伤心大侠，失魂剑客’。
本大侠以诛杀妖魔为己任，不再眷恋红尘之事。
我是‘伤心大侠，失魂剑客’，不是‘飞天遁地十八剑’兄长谨记，再见面时不要叫错了，千万千万。”
“羽衣神君与冯子敬成亲，是要将他炼成仙丹”
李君武苦笑道：“我原本还因要不要救他而纠结，这下好了，我直接代替他被炼成仙丹。婚姻，果然是坟墓，不但人世如此，天世也是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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