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回鹘公主奔丧
号角呜咽，烈火焰焰，旌旗猎猎。
李元昊身着党项传统服饰，静静地躺在木材搭垒的高台上。一代枭雄，中年崩殂，如一座高山，轰然倒塌。
一群男女萨满巫师，披发跣足，腰缠铜铃彩带，围着一堆火焰蹦跳，在为逝去的王者祈祷。
一位年老的男萨满巫师，双手高高地举向长生天，口中喃喃做声。颤抖的双手向上高举三下，收回双手，拿起一个缠着红绸的火把，伸向火堆。火把立刻燃烧。老巫师神情凝重地走到木材堆前，高高地举起火把。
号角长咽，鼙鼓敲响。军民跪倒，哭声四起。
老年巫师将火把慢慢地伸向高台。
“住——手——”
“住——手——”
远处传来声声响亮的呼喊。
老巫师浑身一颤，惊得缩回手，四下寻找。远处，一个雪白的亮点向火葬仪式奔来。亮点越来越近，是一位银装素裹的回鹘姑娘，骑着白马，飞驰而来。
玉蟾公主飞奔赶到，跳下骏马，向高台走去。卫兵冲上前，将她围住。
“散开。”玉蟾公主将腰牌举向卫兵。卫兵一看，是先皇的腰牌，不敢阻拦，纷纷后退，让开道路。
主持仪式的杨守素见玉蟾公主来了，只得中断仪式，高呼：“军民人等，暂时起立。”
军民遵命，站起身来，惊奇地看着身穿孝服的回鹘姑娘。
玉蟾公主抬头向高台上望去，泪水潸然滚落，慢慢跪下，痛苦地磕了三个头。慢慢地站起来，对着高台悲痛地道：“李元昊，你对不起我，为什么你一个人走了，李元昊，你对不起我啊——”
守护仪式的军兵一听，呼啦啦跑来一队，横在玉蟾公主和高台之间，长枪一齐对着这位不速之客。
杨守素见状对军兵们下令：“这位是回鹘公主，你等退下。”
“是。”军兵们转身跑下去。
杨守素走到玉蟾公主跟前，深施一礼：“公主，葬礼已到了火化的程序，请让先皇安安静静地走吧。”
玉蟾公主给杨守素浅鞠一躬，“大人，我非旁人，乃先皇的妃子。大人是知道的，先父曾将我许配李元昊，虽没完婚，事实婚姻不能更改。”
杨守素对玉蟾公主道：“在下知道这件婚事，不想阻拦公主，只想让先皇安安静静地走好。”
“谢大人。”玉蟾公主还礼：“小女子有话要对李元昊说。”
杨守素同情地点了一下头，“好吧，公主请。”
玉蟾公主对着高台道：“李元昊，汉人有句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不是汉人，但回鹘人的婚姻也是遵循父母之命。我的父亲不是一位胜利的君王，但他是一位好父亲。从小到大，父亲没呵斥我一句，没打过我一下。父亲也没对我说过一句谎话，从未骗过我。父亲既然将我许配给你，不管你当时是什么想法，我就是你的妻子！”
泪水哗哗流淌。静静地听着的军民深受感染，有的人也情不自禁地落泪。
“你走了，没对我说一句话就走了。李元昊，以前你对我说过，让我杀了你，为父报仇。我告诉你，我心里真的想为父报仇。我的宝刀削铁如泥，可我下不去手，宝刀怎么能挥向夫君！”
“我的内心非常矛盾，跳动的心时常告诉我：报仇，报仇。可我的杀父仇人，却是父王给我选定的夫君！李元昊，你对不起我，你的命，是我在千军万马的拼杀中夺回来的！是我用纤细的身子挡住射向你的利箭护住的！”
“我爱你，我想遵从父亲的意愿嫁给你。可我见到你，就想起慈祥的父亲，对你的爱瞬间就变成恨。父亲是因你而死，我怎能与你结为夫妻！”
“李元昊，我本想让时间的流水，洗涤掉我对你的仇。我本想让我的爱，战胜我对你的恨。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嫁给你。我穿着新婚的盛装，远远地奔来找
你。却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半路听到你命赴黄泉，驾鹤西游。”
“我不敢相信这个噩耗，我不敢相信你会离我而去。但看到人们身上的孝袍，看到人们脸上的悲伤，我的心碎了，真的碎了。君有不讳，如人可代，我愿替你死上百回千回。可你…… ”
“李元昊，你逼死了我的父亲，你对不起我。你没有娶我，你对不起我。你一个人走了，你更对不起我！李元昊，你说，你为什么这样狠心！”
军民痛哭，哭声响彻大地。鼓号低沉，震撼长生天。
杨守素走到玉蟾公主身旁，伤感地道：“请公主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应节哀顺变。”
玉蟾公主给杨守素深鞠一躬：“谢大人，老母在宫中，有劳大人关照。”
杨守素手抚心窝还礼：“应该，应该。公主对先皇的一片痴情，天地共知，鬼神感泣。”
“谢大人。”宝蟾公主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向前走了几步，对着高台悲戚地道：
“李元昊，我愿策马与你同行，驰骋在浩瀚的大漠，用娇小的身子，为你遮挡沙尘和风寒。我愿为爱抛弃仇恨，与你携手，奔向太阳升起的地方。”
“李元昊，我愿与你策马同行，驰骋在残酷的战场，用手中的宝刀，为你拨挡飞来的利箭。我愿为爱抛弃仇恨，奋战不息，共同创造王国的辉煌。”
“李元昊，我愿与你策马同行，驰骋在蔚蓝的天空。用火热的心怀，为你温暖冰冷的身躯。我愿为爱抛弃仇恨，为爱守候，永远陪伴在你的身旁。”
玉蟾公主对军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臣民们——愿长生天保佑你们——”
军民们痛苦地高呼：
“谢公主——”
“谢公主——”
“谢公主——”
玉蟾公主仰起头，望着长生天高歌：
“情缠绵、意缱绻、不应有恨，爱情之花，才能开在心间。你我相爱，永远永远，长生天也应怜。
恨何易，爱何难，往事云烟，月又团圆，这是正道人间。你我相伴，永远永
远，长生天也应怜。”
歌声苍凉缠绵，悲切椎心。死别已断肠，生别何悲恻！英武的将士，泪流满面；善良的百姓，泣不成声，文臣武将，热泪纵横。
玉蟾公主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慢慢地脱掉孝服。一团耀眼的光彩闪烁，犹如旭日辉煌，仿佛云霞灿烂。一身鲜红的婚装，更显公主国色天香。
玉蟾公主对着高台凄怆地高呼：“李元昊，你看，我穿着美丽的婚装，来与你成亲。你走了，你等着我，为妻这就跟你去！”
说完，双手握紧宝刀，轻轻一横。鲜血飞舞，染红了大地，染红了长空。
“公——主——”
“公——主——”
“公——主——”
军民们骚动起来，哭声震天，肝肠痛断，如丧爹娘。
杨守素老泪纵横，对军民们高呼：“玉蟾公主和先皇情深意重，长生天会怜
悯他们。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吧，让玉蟾公主陪伴先皇一起上路吧。”
军民们齐声呼喊：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几名女萨满巫师走到玉蟾公主玉体旁，用白绸将血迹擦干，捧到一床白锦被
上，轻轻地抬起，缓步走上木材高台，将玉蟾公主放在李元昊身边。几个人跪下，磕了三个头。
“长生天—— 请收留先皇和皇妃吧——”
老巫师高高地举起火把，慢慢地将木材堆点燃。火苗蹿起，熊熊燃烧。军民们再次跪倒，哭声中对着火堆默默地祈祷。
火焰熊熊，映红整个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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