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血洗黑水城
在凄厉的哭号声和惊恐的叫喊声中，瓮城外面的蒙古将士往回逃，相互踩踏，又死伤了无数人。
原来，黑水城的瓮城城门不是直通里面的城门，而是曲折的，瓮城城门南向开门，通道向北，又向南折，瓮城与城门之间拐了两个折弯，这种设计，增强了瓮城的防御功能。
房当莽野得知蒙古大军来侵，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只能选择固守。于是，为加强防御能力，将城门外用土夯实，牢牢地堵住城门，蒙古军攻破瓮城，也无法攻进城里。战斗开始后，他见蒙古军用冲撞车撞击城门，将计就计，故意让军兵防守瓮城城门，吸引蒙古指挥者的错觉，以此杀伤蒙古大军。
成吉思汗没想到黑水城的瓮城如此建筑，伤亡千余将士，见天色已晚，传令停止攻城。
头一天攻城，蒙古将士战死三千多人，伤者万人。这是蒙古大军首次最大的伤亡。成吉思汗大怒，望着黑水城咬牙切齿。
次日，蒙古大军又开始了攻城。猛烈攻城两个时辰，都被西夏将士击退。
转眼间一寻过去了，蒙夏两军进行了上百次激战，伤亡无数。蒙古大军使用了云梯攻城、钩梯爬城、冲撞城门、隧道偷袭，皆被夏军击退，黑水城依然牢牢地掌握在夏军手里。
成吉思汗见强攻不能奏效，召集诸将商议如何攻城，对部下道：“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我军自出征黑水城已过旬日，数攻不下。诸将，可有计谋下之。”
那些骁勇善战的将军们无计可施，都垂下头，不敢看他们的皇上、大汗。
成吉思汗看看托雷和察罕，“你二人英勇善战，足智多谋，所向无敌，黑水城如何可下？”
托雷回禀：“父皇，夏军以城拒守，我军所善攻城之术皆以使用，其城不下，儿臣以为：一是夏将房当莽野谋多智广，指挥得当；二是夏军英勇，顽强拼杀。我军若下其城，不可再强攻，只能智取。”
“说的好。”成吉思汗点点头，“我军自统一蒙古各部，到西征，攻城拔寨从没有如此艰难。铁骑飞驰而过，守军非逃即降，铁蹄践踏之处，飞火湮灭。五次攻夏，如秋风扫落叶。没想到黑水城如此难攻，是我用兵以来首次遭遇到的。攻城为下，智取为上。那么，如何智取？”
察罕奏道：“黑水城已将两处城门堵死，外不进，内不出，意为誓死据守。小臣本为西夏人，父亲还在西夏为官。黑水城守将房当莽野与我童稚之友，我愿前往说降其人。”
“嗯……”成吉思汗看着察罕：“你既然与房当莽野为少小朋友，为何不早献此策，也能免除刀兵之战。”
“回大汗。”察罕道：“房当莽野与其父房当皆雄，都是西夏忠臣，沙场英雄。未曾交兵，岂能轻易而降。”
“说得对，说得好。”成吉思汗拍拍察罕的肩头，喜爱地称赞：“你从小就有心计，现在已是老谋深算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东方天际一抹嫣红，启明星还闪着金色的亮光。广阔天地春意盎然，春天姗姗来到黑水城。
蒙古大军已列好阵势，攻城器械摆放在阵前。城上的夏军刀出鞘箭上弦，严兵以待。
一匹白马来到城下，一名青年蒙古将军端坐马上。城上的夏军弓箭手正要射箭，房当莽野连忙止住，“众军不要动，看看蒙古人耍什么花招。”
马上的察罕对着城头高喊：“房当莽野大哥，我是曲也益德，我是曲也益德呀。”
房当莽野一愣，向前探头盯着自称曲也益德的人。
察罕摘下头盔，“大哥，你仔细看看，我是你的小弟曲也益德呀。”
房当莽野仔细地看着，果然是小时候的好友曲也益德，心中一颤。“你既是曲也益德，何以在蒙古大军阵前？”
“大哥，说来话长，能否让我上城与你相见？”
“好，你上来吧。”
房当莽野命人缒下箩筐。察罕下马，摘掉腰刀，脱下铠甲，坐进箩筐里，城上的军兵将他拽上城头。
“大哥，请受小弟一拜。”察罕跪倒磕头。
“贤弟免礼。”房当莽野连忙扶起察罕，回头对夏军下令：“传我将令，加强警戒，若蒙古军攻城，立即反击。”
二人来到箭楼坐下。
房当莽野道：“多年不见贤弟，何以出现在蒙古军前？”
“说来话长。”察罕叹了口气，“母亲怀我的时候，被嫡母不容，嫁与牧羊人。继父恐我母子被嫡母所害，带着我和母亲到处放牧，才与你分开，我得以见到大汗，抚养长大，跟随征战。”
“你受了不少苦。”房当莽野同情地看着察罕：“贤弟现在既是铁木真的大将，两军交兵，定是说客，说服我投降的。”
察罕道：“大哥说得对，小弟是说客。蒙古崛起，统一诸部，横扫东西，所向无敌，金国节节败退，高丽请降。西征陷讹打刺城（注1），克寻斯干（注2），再陷蒲华城（注3），攻占花刺子模。五攻西夏，西夏皆败。大汗怒西夏王言而无信，决心灭西夏。今首攻黑水城，城必破。小弟念童稚之谊，惜全城军民，特来说服大哥，举城归降。我与大哥可同续友情，又可保全城生灵免遭涂炭。”
房当莽野道：“贤弟所言有理，然而，愚兄不能归降。”
察罕不解：“既然小弟所言有理，为何不能归降呢？”
“房当家族乃党项大族，世代与拓跋家族亲如手足，代代忠臣，岂可见危而别？再者，铁木真乃凶暴之徒，城下皆屠之，人神共愤。我岂能归降。”房当莽野站起身，拉住察罕的手：“贤弟既受铁木真恩惠，不应有二心。你我各保其主，就此别过。请贤弟回复铁木真，房当莽野誓与黑水城共存亡。”
“大哥……”察罕泪水滚落，紧紧握住房当莽野的手：“生离死别，何悲也！小弟不能眼看大哥与军民被杀戮。”
“没有牺牲，何能卫国保家。”房当莽野拍拍察罕：“谢谢贤弟，没有忘记我这个大哥。你请回吧，保重。”
成吉思汗听到察罕的禀报，对房当莽野这位年轻敌手即痛恨又敬佩。
察罕启禀：“大汗，若破城，请不要杀房当莽野，也不要杀百姓。”
“好，我答应你。”成吉思汗看看察罕：“黑水城是攻夏首战，必破其城，如能生擒房当莽野，我决不杀他。”
察罕深施一礼：“谢大汗。”
“好小子，难得你有这份仁义之心。”成吉思汗环视众将，暴烈地喝道：
“我蒙古大军从未遭遇到如此凶猛的抵抗，明日再次攻城，日夜不停，不惜一切代价。我要看看，房当莽野与黑水城能挺多久！”
蒙古大军开始了更加猛烈的进攻，军兵们潮水般涌向城头，不顾刺来的长枪，不管砍来的大刀，凶猛地登上城头。房当莽野身先士卒，哪里的战斗激烈，就杀向哪里。夏军同仇敌忾，不顾生死，英勇拼杀，杀退蒙古军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天黑了，天亮了。日以继夜，夜以继日。两军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鲜血飞溅，头颅翻滚，尸体扑倒。城头，城下，到处堆积着两军的尸体。城上、城外，血流成河。
三天三夜过去，战斗还在继续。五天五夜过去，拼杀还在进行。
转眼间，两旬将过，成吉思汗见这么长时间强攻也无法攻上城头，心中焦急，骑着战马在阵中团团转，从未见过能抵挡住蒙古大军进攻的敌手。
托雷建议道：“父皇，登城强攻无法奏效，宜变换战术。”
成吉思汗看着心爱的小儿子：“你说，采用什么战术好。”
托雷回道：“观察一下黑水城的地形和城墙再说。”
“好，咱两去看看。”成吉思汗与托雷并马而行，一队护卫亲军趋马跟随。
二人围着黑水城边转边观察，发现北城墙有些残破，土质也不太坚硬。托雷勒住战马，成吉思汗也停住。
托雷指着土城墙道：“父皇，你看。”
成吉思汗看着托雷所指的城墙，深深地点了一下头：”你看出什么奇谋妙计？”
托雷回道：“此处可用轒辒攻城。”
“好。正和我意。”成吉思汗遂下令：“大军继续攻城，调集轒辒车和弓箭手到此。”
二十辆轒辒车与配套的二百名工兵，以及三百名弓箭手奉命来到。
托雷下令两辆车一组，同时推到城墙下挖掘城墙，每组轮流替换。弓箭手分为三组，箭上弦待命。
托雷举起令旗。第一组轒辒车推到城墙下，开始了挖掘。城上夏军发现轒辒车靠到城墙，立即禀报房当莽野。
房当莽野赶到北城头，城下立即发射利箭。房当莽野手持盾牌挡住箭，往下查看。看见两辆轒辒车紧紧靠在城墙上，知其要挖掘城墙，立即命军士投掷滚木和雷石。军士们冒着飞来的箭，投下滚木雷石。
轒辒车确实十分结实，在滚木雷石的砸击下，发出“咚咚”的声响。车里的蒙古工兵用锹镐挖掘着土城墙。尽管土城墙有些残破，依然坚固。
托雷举起令旗。二十名工兵进入两辆轒辒车，随着令旗的挥下，向城墙奔去，第一组轒辒车返回。
滚木雷石又砸下。时间不长，第二组轒辒车被砸坏。托雷赶紧举起令旗。第二组轒辒车返回，第三组轒辒车飞奔城下。如此反复，土城墙被挖陷进去。
天黑下来，攻城战仍然继续。轒辒车仍然轮流挖掘城墙。
日以继夜的不停厮杀，蒙夏两军的将士们挥不动了手中的刀枪，张着的大嘴喊不出“杀”声。烟火弥漫，鲜血流淌。
房当莽野见蒙古大军不停地猛攻，万余名将士战死，只剩四千来人，全部带伤战斗。知黑水城必陷，命身旁的亲兵：“你下去，传我将令，将官府的文件、器物，百姓家的贵重物品，统统隐藏起来。”
“是。”亲兵边杀边退下去。
房当莽野知蒙古军一定能挖通城墙，调集一千将士，防守即将被挖通的洞口。
七天过去了。黑水城的土城墙终于被挖通了。蒙古军往城里冲杀，夏军拼命阻击，蒙古军没有攻进城里，夏军也无法堵塞窟窿。
又一个清晨来临，旭日东升，漫天云霞。黑水城沐浴在辉煌的血色中，如困兽挺起受伤的胸膛。
成吉思汗得意地望着黑水城，对托雷下令：“命生力军攻城。”
从未参战的蒙古生力军，挥舞刀枪，高呼着，杀向城头，杀向洞穿的城墙。
夏军分成两部，一部在城头，一部在城墙洞口，以伤残之驱拼杀。一个时辰过去。城头被蒙古军兵占领，城下的蒙古军也攻进城里。
南宋宝庆二年、夏乾定三年（公元1226年）二月，蒙古大军攻陷西夏黑水城。
房当莽野浑身是血，率残军杀向洞口。无奈蒙古军太多，他的身上又添新伤。夏军败退。蒙古大军潮水般涌进城里。房当莽野带领残军，在街巷抵挡，将士们陆续倒下。
蒙古大军占领了黑水城，将房当莽野和数名夏军团团围住。
成吉思汗站在蒙古军前面，吃惊地看着血人一般的房当莽野：“房当莽野，我是成吉思汗，我敬佩你是英雄，你若归降，我不杀你，还要重用你。”
“我房当莽野，生为英雄，死也英雄。决不会投降，战到流尽最后一滴鲜血！”房当莽野艰难地举起战刀，双眼怒瞪着蒙古军：“来吧，鞑子们。”
注1 讹打刺城：花刺子模东方重镇，今哈萨克斯坦奇姆肯特市区。
注2 寻斯干：今土库曼斯坦的撒马尔罕。
注3 蒲华：今土库曼斯坦的布哈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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