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神界篇·攻势
“各位观众朋友们晚上好,下面持续为您报道江城的地震情况……”
“本次地震是江城百年来头一次地震……导致大量人员伤亡……”
一片茫茫的废墟中穿梭着来来往往井然有序的救援人员,半空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清晰的颗粒,闻起来呛鼻,吸进去呛喉……而废墟的外围,已经被幸存下来的人的此起彼伏的哀嚎声给淹没了……他们要么浑身是血,要么就是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
沈璧君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站在废墟的外围,她愣愣地看了许久才迟缓地伸出手摸了摸被撞得昏昏沉沉的脑袋,“嘶——”手指上看起来那么浅得一道伤口竟也会让人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啊。
她放下了手,看着眼前的残破,只隐隐约约记得在那座摩天大楼还未倒塌之前,温羡把她紧紧的护在了怀里的……为何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得救了?
“温羡……温羡!”她叫了几声根本就无人应,就连那些痛苦的人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这位大哥,”沈璧君终于看到了个眼熟的救援人员,她记得自己是他拉出来的,“大哥,你记得救我出来之时,我身旁还有没有人?”
“对不起,我没有看到。”那个人似乎很忙,也根本没空搭理沈璧君,他扯开了被她拉着的衣袖就继续投身到救援中去了……
不可能的!沈璧君可不相信温羡会死在地震里,他可是一个连时间都能暂停的人……
“温羡!温羡!”
“小仙子,小仙子……”
“温羡!”沈璧君猛得一睁眼从床上坐起来,睁大了眼睛清醒了过来,只看到愫尔连忙惊恐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愫尔?”她也吓得够呛,眼睛忽闪地眨了几下,双手撑着床板疲惫喘着粗气,从额头渗透出来的细密的汗珠都一并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
沈璧君咽了咽口水失措地张望了四周,才发现这里是水云间她原来还在神界,这才松了一口气,“是梦啊……我说呢…温羡不可能死的……”
愫尔趁着她缓神的空当赶紧就靠的近了些,但她却始终低着头,神色不是很好,“小仙子,您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您知不知道神判大人最忌讳宫里人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了……”
“喝酒?”
说起喝酒,沈璧君好像想起来些什么,她记得之前自己明明是和山火在树顶喝酒,本来是好好的,结果她经不起激将法就干脆干了一整坛酒!对,她就是没脑子地喝了一整坛啊!
“我…”沈璧君紧张地吸了一大口气,两手抓着被子缩成一团,连同她整个五官,几乎都要缩成一团…良久,她才又探出头来,满脸愧疚地望着愫尔,“我到底怎么了?”
她就是不想承认,自己竟然愚蠢到断片了!
“仙子,昨晚奴婢给您送了饭食后许久未等到您宣令收拾,就自己擅自做主过来看看,结果就看到您作‘大’字状横着躺在了床上,满身酒味,而且酒罐就摆在床前的地上,我怕大人发现了责罚您,就偷偷将酒罐给扔了。”
柳让的喜好禁忌愫尔是清楚的,虽然她向来是公事公办,但是和沈璧君也是待了些时日的,毕竟有了主仆感情,自然也不会轻易出卖沈璧君了。
“愫尔你太好了!”沈璧君听完恨不得直接从被子里窜出来抱她起来转圈!“你把酒罐扔哪里了?”
主要沈璧君还是要看是不是这个山火给她下什么药了,不然她怎么会醉成那个样子!
愫尔朝着门外看了看,才放心地又收回身子,“后山的桃林,您还剩半罐呢!”
“就在桃林呢?”沈璧君这才拍拍胸脯,还好还好证据没有销毁!
“糟了……”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丝零碎的记忆。
“什么糟了?怎么了仙子……啊喂仙子……你干什么去…啊?”
愫尔还没来得及弄清沈璧君在嘀咕什么,不料她就立马从床上窜了下去胡乱地把脚塞进鞋子里,又一把抓过挂在床边的外衣就冲到了大门外边去了……愫尔虽说早习惯了这个仙子平日里的不端庄的举止,可未曾想过今日竟看到她这么邋里邋遢地出门了!
“仙子!仙子,您去哪儿啊!”
“你别管了,我去去就回来了!”沈璧君边向后山桃林狂奔边笨拙地把那轻飘飘的外衣往身上套,现在可真是一分一秒都不能再浪费了。
都怪山火坏事,沈璧君现在一想起来自己竟然放了白容月的鸽子就想去把山火痛扁一顿,她可就是这么白白地错过了和白容月见面的好时机啊……沈璧君跑的越来越快就离桃林越来越近…可就是越来越近她才越来越不敢肯定白容月是否还在那里等她……
放眼望去这偌大的一片桃林花开的尚好却就是没有白容月的身影,沈璧君渐渐地放慢了脚步,最后还是停了下来,她知道不管抱着多么侥幸的心也不可能拨开几树桃枝就会看见白容月的……
“小仙子?”侍弄桃林的老头儿正扛着锄头从那一片密林中出来,没曾想竟然能见到平日里少见的柳惊云,“您在这里做什么?”
沈璧君见有人来了,心里一惊,生怕秘密被告破,于是便尴尬地抻了抻胳膊弯了弯腰,挤出笑脸道,“呵呵呵,我是晨跑过来的,然后顺便在这里晨练了!对,就是这样!”
老头儿哪里听得懂她这奇奇怪怪的话,只是越发地热情地靠近了,“仙子既然都来了,何不留下来尝尝我这桃花佳酿!”
又是酒?
“不不不,不必了,”沈璧君努力的摆着头,好让老头儿看清她打心眼里来的拒绝,“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我回去了。”
“老奴恭送仙子。”
现在好了,让下人看到她这副乱糟糟的样子,还不得传到柳让的耳朵里,柳让又会让她抄写经书学习梳妆不得安生!
“现在该怎么办……”回去的一路沈璧君都灰溜溜拿手指搅着头发,满脑子里全是想着怎么跟白容月赔罪才好。
沈璧君只差一步就水云间了,心里却像打鼓一样喧闹不安,那差一点就要落下的脚又缩了回来,她是怎么都想不通山火灌醉她的理由,“不可能是阻止我和白容月见面啊,按常理来说,白容月那么小心翼翼的人怎么也不会让山火发现行踪的啊……”
这个奇奇怪怪的下界之王还真让人琢磨不透…她干脆就坐在水云间的大门外,双手托着腮不厌其烦地看着那些飞来飞去的鸟儿陷入冥思。
她可是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这样的仪态有何不妥。
“哟,今儿云姬仙子又是什么好兴致坐在这大门口吹风?”
沈璧君正是在出神时耳畔便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寻了声愣愣地抬起头来一看,尹长聂那张看起来冰冷的脸上却似乎藏尽了不能言说的温柔与迫切……
“尹长聂?”她本来想再加上一句“你怎么来了”,可那听起来太像逐客了。
尹长聂见到她这个样子倒是没一点儿惊讶,反而自己也蹲了下来,双手环着膝盖和她面对着面,温柔的轻声细语道,“怎么,今天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我是那种小姐脾气的人吗?”沈璧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和尹长聂隔得这么近了脸竟然也不受控制得有些微微发烫,“你可是不进我们神判宫大门的,今天干嘛来了!”
她别过脸去,不再看他,只是假装镇定地望着地上被风吹得起起落落的树叶。
尹长聂从怀里摸索了一阵,才掏出一块小巧精致的玉佩递到沈璧君眼前,“喏,你的东西还给你。”
“这是什么?”沈璧君又不是柳惊云,当然不知道此物与她有何干系,不过此玉如此精致,随时玉碎却也颇有光彩,“你方才说这是我的东西?”
“你不会是连雪花玉碎都忘记了吧?”尹长聂倒也不是很在乎她记不记得这个东西,反正他已经把这个东西交还给她了,虽然是硬塞给她的,“我好歹是客人,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沈璧君不记得了也好,尹长聂望着她拿着雪花玉碎出神竟也会意外的很开心,那这样他就可以一个人霸占着她了。
“看在你大老远拾金不昧的份上,就请你进去喝口茶好了!”沈璧君似乎完全没理解这个玉碎的来历,误把尹长聂做的整件事当做是他偶尔捡到玉碎而已,她把雪花玉碎塞进袖口里就起了身,谁知道她马马虎虎地一脚给踩空了……
“我——”
“喂……”尹长聂可不是自己想要接住她的,只是每次都这么好巧不巧地沈璧君就要摔在他身上,幸亏他足够稳当,不然他们两个都得摔在了地上不可……
“不好意思啊……我可能还有点迷糊……”沈璧君赶紧从他怀里钻出来,莫不是昨晚的酒精杀伤力这么大,搞得她到现在都还有些晕头转向的,她无意伸手摸到自己的脸,还真是烫手得很了……
她干脆就两只手捂着脸,不让尹长聂看见,“走吧,进来吧…哎你……”
她一句邀请的话都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又被尹长聂扯回了去,沈璧君就这样再次撞到了他结实而温暖的胸膛,这一次都把她给撞傻了……
尹长聂紧紧地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下巴就正好地抵在了她的头顶,他要确保她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的就在她的怀里了。
沈璧君一时间心狂跳不止,脸也烧的火辣辣的,她没出息地掐了掐自己,心里不停地埋怨,不就是被他给抱了吗,有什么好雀跃的!
“尹长聂…你干嘛啊……”
“既然你都把他忘记了,那以后可以不可以换我留在你身边?”尹长聂伏在她耳边,声音如此的微弱,沈璧君紧张到都快要窒息了。
他是在卑微地乞求她?
“尹长聂,你怎么了?”沈璧君偶然间有了一丝心疼,他可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将军,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别人的大将军,今天竟然在她耳边这般恳切地哀求她……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他只是把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
实话说来,尹长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明明应该很讨厌她才是,她又蛮横又难缠,还经常无理取闹……可自己为什么还是不自觉地就被她吸引,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会不受控制地看她和丫鬟们嬉戏打闹,会整日想吃她做的菜,还想和她没完没了地斗嘴吵架。甚至是分开几天不到就开始厌恶那个冷清的将军府,满脑子就只剩下她了……
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细碎的想念和习惯就变成了想保护她爱护她一生了。
沈璧君本来是想要推开他的,可看到他越来越脆弱的情绪竟然也会有些不忍心,她大概能猜到他多么需要一个依靠,因为他脆弱的从来不都是力量而是内心。
“别在这傻站了,我们进去再说吧。”这样一直站在门口也不是个办法,沈璧君还是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了,这要是让下人们看到了,他们又该被柳让数落了。
“柳惊云,”尹长聂进门前,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腕,“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
他只是想再一次告诉她,关于他的心意,“我不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还在不在,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可无论如何,沈璧君看着这张和温羡一模一样脸的人叫她柳惊云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就膈应极了。
“我的心里没有别人……”沈璧君站在门槛边缘完全不受控制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像被针扎一样突然清醒过来,这个场景不是当年她死皮赖脸地缠着温羡的时候发生过的吗……怎么现在都反过来了?她记得很清楚,当年温羡说的就是她现在说的这句话啊……
“尹长聂……”沈璧君的双眼忽然地就被泪水浸湿透了,再一颗一颗地滚落了下来,她又意识到了什么便慌乱地伸了手把眼泪抹了干净,“没事。进来吧。”
尹长聂这才意识到,她并没有正面地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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