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一坛酒一段往事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星光很亮，带着淡淡的银辉，月色普照大地，却是猩红一片。
百里之外的海面是血色的，平原上的土地亦是血色的，连那些草甸也都是血色的。
“喝酒么？”
一块巨石上面，苏扬坐于其上，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他声音很轻。
一身黑衣黑袍，在穿平原而过的风里猎猎作响。
徐淖抬头望了他一眼。
在苏扬的脚边放着一坛酒。
风天星走了过来，说道：“喝酒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叫我？”
“你脸皮这么厚，自己不就寻着味找来了？”苏扬淡笑道。
风天星笑了一声，没有应答。
因为他现在真的很疲惫，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去开玩笑。
他径直跃上巨石，抱起了酒坛，先是自己饮了一大口，后又扔给站在巨石下的徐淖。
徐淖饮了一口，又丢回给苏扬。
苏扬伸手接住酒坛，十分痛快的饮了一大口，抹了把嘴角，说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徐淖你小子必然得了什么机缘，竟然迈入了问神境界。”
“我的实力还是太弱了，没办法杀光海域人。”徐淖摇摇头，说道。
“你想把它们杀光？”风天星怔了一下。
在他看来，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或许有办法击退海潮，令得海域人百年不敢再犯，但想要将它们全歼，是万万做不到的。
只要它们躲在海里不出，陆地上的修行者便拿它们没办法。
“你应该借着抓住海后的机会，一举歼灭海域人。”徐淖抬头看着苏扬，说道。
苏扬摇摇头，道：“哪那么容易，那海王具有着一定智慧，有海后这个人质在，或许能够让他暂时妥协。但想要利用海后，让它们全部自杀，那不是痴人说梦么？而且
若是真的杀了海后，海王必定暴怒，这数十万的大魏人便全都要埋葬在此了。”
徐淖沉默不语。
苏扬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跳下巨石，将酒坛递给他，说道：“怎么，其中莫非有什么缘由？”
徐淖接过酒坛，仰头连灌了好几口，不免呛得咳嗽连连，模糊不清的低声道：“那是我活着的唯一目的。”
苏扬很仔细的才听清了他的话，说道：“你对海域人有很多的仇恨，看来，此地有着属于你的一段往事。”
徐淖点点头，眯缝起显得迷蒙的双眼，说道：“我生长在这里，这平原乃是我时常玩乐的地方。虽然父母告诉我这里很危险，村里长辈也时常告诫，不能跨过这座平原，靠近海岸。
但小朋友们总是很好奇的想要一探究竟，可这平原很大，曾经还走丢过小孩儿，令得村里人很担心。
村里长辈找驻扎在此的军人商议，在村外拉起了防线，有修行者设下了阵法，自那以后，这平原便成了禁地。别说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就算是成年人也无法靠近这里。”
风天星也靠了过来，静静地听着徐淖的话。
徐淖的心情似乎很悲伤，他的声音也很低，却存在着一种感染力，令得苏扬和风天星都陷入沉默。
“在我五岁的那一年，海潮爆发了，村里死了很多人，那修行者布下的阵法无法阻挡海潮的侵袭，顷刻间毁于一旦。我只知道坐在废墟洪水里痛哭，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我眼睁睁看着那自洪水里跃出的怪物，一口一个的吃掉了村里人，乃至于我的父母，和我那些玩伴。
在边境驻扎的军队展开了反击，后来也有越来越多的修行者出现，很多道剑光在天际穿越而过。五岁的我，甚至以为那是流星，反而停止了哭泣，甚至还觉得那幅画面很美好。
呵，但那只是短暂的美好，越来越多的人死去，甚至有很多人死在我的面前，我整个人都泡在血水里，我已经被吓傻了。有怪物朝我冲了过来，但我并没有葬身那怪物的口中，有人出现救了我，那是一个老
人。可那老人长得很难看，至今我都记忆犹新，很恐怖的一张脸。
他把我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就继续朝着那些怪物冲去，他杀死了很多怪物，他很厉害。我渐渐明白，那幅画面并不美好，甚至很恶心，很恐怖，令我感到厌恶乃至恐惧。
但我却没再掉下一滴泪，仿佛我再也哭不出来，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副恐怖的画面，永远印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哪怕在多年后，我也会梦到那副场景，继而在噩梦中惊醒。
后来战争结束了，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人。我没有接受任何人的帮助，甚至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只是五岁的我，为何会在那个时候这般冷静，冷静到十分可怕的地步。
渺小的身影在这边境战场残余里，摸爬滚打了整整一年，不管遇到多少危险，我竟然都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后来当初救我的那个老人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他说他很喜欢我，想要收我当徒弟。
我答应了，自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修行之人。但那也是我痛苦生涯的真正开始......
在我十七岁的那一年，我出手杀死了自己的师父，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杀人。杀死一个身受重伤，病卧在床的老人。然后我离开了边境，历经一年的时间，走入了洛阳城......”
苏扬怔怔的看着徐淖，虽然中间他并未详细说明老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又在跟随其修行的过程中，经历了什么，但必定是很不好的事情，不好到让徐淖对一个老人下杀手。
原来，这就是隐藏在徐淖内心深处的故事。
也是他那悲凉意境的原因所在。
旁边有抽泣声响起。
苏扬愕然看向风天星。
却见他已经满脸的泪花，一把抓住徐淖的手，在徐淖错愕的表情下，哭声说道：“兄弟，以后我们便是亲兄弟，过往的事情已经过去，莫要再纠结。你要复仇，兄弟陪你一起报仇，纵然死在这里，我也要拼尽全力，杀尽海域人，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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