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辩佛
小和尚离开了南渔村，冷热交杂的海风带着一点点独特的腥味，这或许是最真切的人生了。
同属于冀州地界，此处深受碧云海的影响，巍峨的山少了许多，森林却是大片大片出现，涓涓细流，啭啭鸟鸣。
“金花银花滚下来
金花银花我不爱呀
只爱情妹好人才”
“太阳出来照半坡
金花银花滚下河
金花银花我不爱呀
只爱情哥唱山歌”
山歌在山林之中回荡，男子与女子之间的喜悦溢于言表，小和尚听的也是格外入迷，心中的烦恼也是顿时一扫而尽。
走了半日的功夫也未看到人烟，郁郁葱葱的森林之中倒也算凉爽，渴时饮饮山间清泉，饥时食树上野果，疲累之时在树间荫蔽之处歇息，一日的时光倒也是不长。
夜色将至的时候小和尚终于到了一个小镇，小镇之上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有挂剑执刀的侠客，也有神色匆匆的商贩，酒旗飘摇，乐声悠扬。
小和尚穿过这尚算宽敞的街道，所有路人见了他纷纷是有礼地鞠了一躬，小和尚也是恭敬回礼。
道路两侧一些商贩见到小和尚也是纷纷有礼地问候，这般情况还真是少见。
“大师，老朽看你风尘仆仆，想必是走了不远的路了吧，这天色也不早了，不若去投那莲花寺，据说明日那莲花寺还要举行诵佛大会。”小和尚见一位腿脚不甚利索的老人正艰难行走便出手相助，那老人喘着气看着小和尚开口道。
“多谢老丈指点。”小和尚将老人送回家中道谢道。
莲花寺位于松林镇西北方向，香火鼎盛，慕名而来的香客络绎不绝，算是当今武林中声名不弱的一座寺庙，可惜的是寺中僧人只诵经念佛不习武健身，为了寺庙免受宵小之辈以武欺凌不得不托庇于江海宗。
江海宗乃是与鲲鱼帮齐名的一大帮派，只是鲲鱼帮是那翠阳地界的霸主，而江海宗是这冀海地界的霸主，手中握有这海上行商港湾停靠这等暴利之行，在财力方面较鲲鱼帮有过之而无不及。
莲花寺门前有一莲花池，一岁一荣枯，绽放之时伴随阵阵佛法妙音，那也是这莲花寺最为著名的佛门盛观。
莲花池正中有一石台凸出水面，据说明日那莲花寺主持便会坐于此处为众生祈福，为我佛诵经。
天色终是暗了下来，寺内却依旧是灯火通明，站在寺门出尚能听到那诵经之声，想来此时是那晚课之时。
小和尚叩响寺门，一小沙弥推开寺门看着小和尚，见小和尚并非本寺中人，便开口问道：“师父有何指教？”
“小僧路过此处，想要借住一宿，还望应允。”小和尚竖掌道。
“还请等待一二。”小和尚匆匆离去，过了半晌一个老和尚推开门将小和尚迎了进去。
老和尚脸上尽皆是皱纹，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残缺不全的牙齿，他脖间挂着一串佛珠，十八颗滚圆佛珠，每一颗佛珠上都刻着梵文，一身略显佛光宝气的袈裟，小和尚也是多看了两眼。
“江湖诡谲多变，佛家圣地少林寺更是毁于一旦，这行走僧人更是少之又少，我见你一身风尘，不知从何处来，往何处去？”那老和尚眯着眼睛问道。
“小僧从山上来，要往山上去。”小和尚听那枫葵忍说了他身份之特殊之后也就换了一种说法。
那老和尚也不计较，洒然一笑将小和尚带入一间干净整洁的禅房，“明日我莲花寺正巧要进行诵佛大会，不若一起参加？”
小和尚自下山来好像从未见过这等佛法盛会，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和尚，对于那明日盛典心中甚为向往，便同意了老和尚的提议。
“那你明日便随老衲一起出席吧。”老和尚咧开嘴笑道，全然没佛家模样。
小和尚摇了摇头，关上房门，心中倒是觉得这老和尚倒与那山上的老和尚颇有几分相像。
翌日，小和尚早早地醒了，他可不是自然睡醒的，而是那撞钟之声以及走动之声。
“臭小子，你还在睡呢！”小和尚睡眼惺忪之时，老和尚一脚踹开房门，火急火燎地将小和尚拉了起来。
小和尚一只手紧紧抓住床榻，口中不住地嘀咕，“老和尚，你干啥呢？太阳还没起来呢？佛祖还在与我讲经呢？”
“诵经大会要开始了，怎可轻慢我法！”老和尚板着脸呵斥道。
“我佛慈悲，自懂我心。”小和尚翻了个身，轻声嘟囔道。
老和尚也不好再说，只能拂身而去。
寺外已是人声鼎沸，寺中数十僧众绕莲花池而坐，莲花寺主持安然禅师坐于那莲花池正中间的石台之上。
安然禅师年至古稀，白发苍苍面容清癯，乘一叶扁舟行至石台之下，踩着那白玉石阶拾级而上，登至石台之上便盘膝坐下。
“各位施主，”安然禅师一出声，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安然禅师缓缓开口道，“今日我莲花寺以众僧之愿力祈各位之平安。”
“多谢安然禅师！”台下众人皆是合掌出声道。
安然禅师在台上带领众僧诵经，这一坐便是整整两个时辰，那干瘦的身形依旧坐在石台之上纹丝不动。
禅房之中的小和尚也是悠悠醒来了，不知为何在这里竟然是无比的放松，睡眠的也格外的香甜，仿佛回到了和老和尚一起的山上。
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洗漱一番之后也去凑了凑这诵佛大会的热闹，可惜去的不是时候，此时正值拥嚷之时，小和尚便寻了一处清静之地远远地看着那颇为浩大的阵仗。
“啧啧，好威风的和尚。”小和尚身边的一个僧人啧啧称叹道。
小和尚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安然禅师坐在上方的确是有一种佛陀在世的感觉。
“哎，我看你不像是寺里的和尚啊。”身边的那个僧人似乎话特别多，一句说完又接着一句，倒也是个另类的和尚。
不过小和尚却并不讨厌，“小僧只是路过此处，原本只是借宿一宿，只是有一老僧邀小僧参加今日之盛会，小僧这便来了。”
“原来如此，小僧释言，见你倒是颇有几分亲切感。”那人盯着小和尚多瞧了几眼，眼中充满了笑意。
“小僧三妄，多谢厚爱。”小和尚只觉得这和尚有趣，与自己一般无那些死板教条。
“嘿嘿，既然我们如此有缘，那不如饮此酒以助兴。”释言嘴上的话还未停下，手上已是有了动作，看那手法颇为熟稔，想来这释言也不是苦守清规戒律之人。
释言手法虽是熟稔，但毕竟没有武功，他刚抬手便被小和尚挡了下来，只得干笑着悻悻地收回手。
“小和尚，你怎么跑到这里了！”老和尚站在不远处朝着小和尚走去。
“啊!师伯？三妄兄弟，我走了，我这里有好吃的，晚上我去找你。”释言又是瞟了一眼小和尚腰间的酒壶，恋恋不舍地开口道。
小和尚微微一笑，“放心放心。”
“释言，释言。”老和尚已是走到了小和尚跟前，朝着那狼狈逃窜的释言大喊道。
“师伯，有空我会拜访你的！”远处传来了释言的大喊。
“这小兔崽子，前两天才偷了我菜园里的菜，我酿了半年的果酒都被他偷了一坛，抓到他一定扒了他的皮。”老和尚怒气冲冲地开口道。
小和尚撇撇嘴，他这才算是明白了那释言为何走的如此急迫了。
诵经大会结束之后便是更为瞩目的辩佛大会，小和尚原本还想溜掉却是被老和尚硬拖了过去。
莲花寺虽是佛门圣地，但是不知从何时起竟然也分出了派系，一派以支持慈云大师为下一任主持，另一派则是支持慈林大师为下一任主持。
莲花寺香火鼎盛，这每日的香油钱也是不少，担任这莲花寺主持可谓是名利双收，对于寺中分派的做法安然主持也采取默认，他曾经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先生活方能一心向佛。
慈云大师无比威严，深色肃穆身后站着数十位僧人，他的弟子正是释言。
小和尚这才知道那老和尚竟是慈林长老，不过他也只能站在老和尚身后。而释言正式慈云长老手下的大弟子，博览群书，佛法精湛，在辩佛一事上几无对手。
慈林大师已是派了三人上阵，只不过几句下来便是败了阵，看来这届辩佛大赛又是慈云长老一派获得优胜。
“小师傅去试上一试？”慈林长老一脸坏笑地看着小和尚。
小和尚当即退了一步，可是却被老和尚猛然间一拉站在了众人面前。
释言看到小和尚，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清了清嗓子道：“大师，也要辩上一辩？”
周围的僧人顿时议论纷纷，毕竟小和尚不是本寺的人，只是安然方丈挥手止住了议论之声。
“那小僧便试上一试。”既来之则安之，小和尚也是盘膝坐下。
“敢问大师，何谓成佛？”
释言的一句话令整个大殿上的人都陷入了沉思，小和尚也是沉默不语。
什么是佛？何谓成佛？佛之箴言又是为何？念佛之人求的是什么？成佛为的是什么？
“大师稍作，我先去方便一番。”释言说完便起身离去了。
小和尚眼光一闪，也是起身告退方便去了。
一盏茶过后，释言回来了，小和尚在之后也回来了，只是释言的脸上多了几道淤青，走路也是有几分艰难，而小和尚的脸上则是多了一丝笑容。
“这便是佛。”小和尚轻声开口道。
释言也是龇着牙开口道：“大师高见，小僧认输。”
慈云长老眉目微皱，似有几分怒意，不过安然主持却是对他摇了摇头，他这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慈林长大大笑着走上前，“哈哈，看来此次是我慈林胜了。”
慈云长老冷哼一声，辩佛大会便在这犹如闹剧一般的发展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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