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重返蓟幽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
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诉衷情·永夜抛人何处去》顾夐〔五代〕
……
大唐水师在儋罗(今济州岛)休整三日后,扬帆起航,返回杭州湾。
一艘巨大的铁甲战舰, 从海中一跃而出。桅杆锈蚀斑驳、船帆残破败落,仿佛魔盗之船,神秘莫测。
白复站在铁甲战舰的船头,对众将笑道:“诸位西凉大马,纵横西域,敢与我驰骋海疆否?”
……
铁甲战舰满载人员物资,逆风而行。
铁甲战舰乘风破浪, 航速极快,如腾云驾雾般行驶在波澜壮阔的大海上。同一时辰出发的大唐水师, 瞬间被其甩在身后。
一群白色的海豚在铁甲战舰前引路,追逐嬉戏,翻腾跳跃,
往来渔船见此,船老大皆以为是海神显灵、龙王巡幸,赶忙率领众船员,跪拜于甲板,抛洒祭品、磕头祈福。
……
铁甲战舰的神速令众将叹为观止,惊叹不已,很快穿越黄海、渤海。
不一日,白复等人达到塘沽。从塘沽登陆,进入蓟州,沿着鲍丘水北上,抵达蓟州州府渔阳,与驻扎在此的五千安西北庭铁骑会师。
渔阳郊野异常平静,连绵军灯伸向远方, 与漫天星斗在天际交汇。如果不是偶尔的战马嘶鸣,谁也想不到这片谷地里隐藏着一支精锐骑兵。
在军营当中, 一杆大纛旗迎风舒展,斗大的一个“白”字隐约可见。大纛旗下的幕府大帐里灯火通明,数个身影清晰地映在帷幕上。
此番出海会战,数月没有处理公务。案牍上的公文堆积如山。
白复仔细阅读这几个月的战报,就在他出海平叛的日子里,中原战场也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形势比想象中还要严峻:
三月二十九日(乾元三年,公元760年),李光弼大帅在怀州城下击破燕军将领安太清。四月二日,在河阳(今河南孟州市)城西沙洲上击破燕军,杀一千五百人。
襄州(今湖北XY市)将领张维瑾、曹玠聚众起兵,斩山南东道战区节度使史翙,占领州城叛变。
肃宗下诏擢升陇州(今陕西陇县)州长韦伦为山南东道战区节度使。由于韦伦得罪当权宦官李辅国,任命不久,韦伦就被调任秦州(今甘肃TS市)防御使。
四月二十九日,朝廷命陕西战区(总部设陕州,今河南SMX市)节度使来瑱改任山南东道战区(总部设襄州)节度使。来瑱抵达襄州后,张维瑾等将领投降。
闰四月七日,因雁门关大捷, 河东军击退叛军、渤海郡国、契丹和奚等部落联军, 朝廷加授河东战区(总部设太原府,今山西TY市)节度使王思礼司空一职,位列三公。
同日,(闰四月十九日),史思明率军再次进入东京洛阳,驻扎于此。
六月六日,桂州(首府设桂州,今广西GL市)经略使邢济奏称:击破西原蛮(今广西靖西市境内少数族裔)二十万人,诛杀其首领黄乾曜等。
六月七日,凤翔战区(总部设凤翔府,今陕西凤翔县)节度使崔光远奏称:击破泾州、陇州境内羌部落及浑部落十余万人。
六月二十七日,凤翔战区节度使崔光远在普润县(今陕西凤翔县北)击破党项部落。
同月,平卢战区兵马使田神功奏报说:在郑州(今河南ZZ市)击破燕军。
……
战报看似杂乱,但白复却从中嗅出不一样的味道。其中,最引起注意的是一则关于钱币使用的诏令:
诚如白复跟孙大善人去年所预料,钱币乱用的恶果终于显现。
开元钱、乾元钱以及双重轮边钱三种钱币长时间一同使用,与民争利。掠夺民间财富,补充军费和朝廷用度,实乃杀鸡取卵之恶举。
到了今年,正逢年岁饥荒,每斗米卖到七千钱,百姓无力购粮,饥荒成灾,甚至发生易子而食、互相吞食的人间惨事。
京兆尹郑叔清大肆搜捕私自铸钱的人,只几个月时间,死于乱棍重刑下的有八百多人,但仍无法禁止。
五月二十四日,朝廷任命财税行家刘晏为户部侍郎,兼大唐度支、铸钱、盐铁使。
随即,肃宗诏令京畿道(今陕西中部):开元钱跟乾元小钱全都一枚当十枚,双重轮边钱一枚当三十枚;其他各州听候指示。
无独有偶,史思明为扩充军费,有样学样,也铸造“顺天钱”,一枚当“开元钱”一百枚。伪燕辖内,物价飞涨,饿死人更多,道路两旁,饿殍遍野。
看到这里,白复不忍再看,掩卷长叹。
兵家传承,要求兵家弟子冷彻非情,方为大用。可面对这血淋淋的人间惨剧,饶是以‘控制情绪’为将心修炼的白复,也难以做到无动于衷。
白复心绪起伏,在帐内不停踱步,心生埋怨:“难道太傅逝去后,朝野上下再没有救黎明百姓于水火的贤臣吗?
不对,李泌先生天下大才,不啻于太傅。为何见百姓如此罹难,还不出山?”
思索良久,白复情绪才慢慢平复。
随手拿起另外几份朝廷诏令,也有耐人寻味之处:
其一,闰四月十四日,改封赵王李系为越王。李系本名儋,乃是肃宗第二子,太子李豫(李俶)的异母皇弟。
史思明称帝后,肃宗下诏任命李系为天下兵马元帅,李光弼为副元帅,握兵关东,以代郭子仪。
李系本就遥领兵权,再晋封为越王,在皇室内排名仅次于太子李俶。此举,殊不寻常。
其二,六月二十六日,五岁的兴王李佋逝世。李佋,是张皇后的长子,幼子乃定王李侗。
张皇后为了夺嫡,不断排斥太子李豫(李俶),李俶无奈,只能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出,重蹈建宁王李倓的覆辙。态度愈发恭敬谦逊。
张皇后恩宠正盛时,李佋早夭,李侗年纪尚小,李俶的太子宝座才终于保住。
但不知为何,白复总觉得李佋早夭之事过于蹊跷。此事的最大受益者不言而喻,白复不寒而栗,眼前现出一张俊美而阴戾的面孔。
……
夜半时分,白复正要就寝,亲兵通报,有两名幽州来使求见。
进入白复帐中,两名夜行人摘下斗篷,除掉面纱,正是潜伏在幽州的唐门弟子唐簟秋、唐兰舟。
见到白复,两人心神荡漾,热泪盈眶。经过数年历练,两人已经从嘻嘻哈哈的豆蔻少女变成沉稳干练的密谍战士。
唐簟秋道:“伪燕怀王史朝义是史思明的长子,经常率军追随史思明出战。此人爱惜士卒,很多将士对他敬慕,愿意追随其左右,但他却得不到史思明的宠爱。
史思明幼子史朝清,是辛皇后的长子,很得史思明的宠爱。史思明南下时,命史朝清镇守范阳。此人酗酒成性、贪恋女色、凶狠顽劣、暴戾无匹。”
唐兰舟道:“在严庄的协助下,我们已经策反了史朝义的心腹将领骆悦和蔡文景。
史朝清的亲兵将领高鞫仁、高如震等也被我们策反。”
白复大喜,问过详细情况后,与两人商议未来的战略部署。
白复道:“我们可效仿严庄谋杀安禄山之策,重演一遍安庆绪弑父的戏码,不费吹灰之力,让伪燕的城池从内部攻破。”
唐兰舟道:“将军,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白复道:“你们可见机行事,在伪燕朝堂内外徐徐散布消息,就说史思明宠爱幼子史朝清,一直想诛杀史朝义,而封史朝清当太子。
只要这个种子种下了,有朝一日,定有收获。”
唐簟秋皱眉道:“史朝义不比安庆绪,此人性情谦恭谨慎,恐怕很难做出弑父杀弟之事。”
白复望着火烛,目光如炬,斩钉截铁道:“金銮宝殿,无上权柄。帝冕面前,父子离间,兄弟阋墙,反目成仇之事屡见不鲜。
这是人性使然,不以史朝义个人品性、德行为转移。”
敲定详细的策略后,天色即将破晓,白复安排两人食宿,让其休息片刻再走。
唐簟秋婉拒道:“将军,我们也是刚刚得知您返回幽州,临时起意过来见您。事不宜迟,我们需要尽快赶回范阳,方能不暴露身份,不露破绽。”
白复见两人正值花季,但青丝隐有白发,于心不忍,安慰一番,语重心长道:“两位妹妹,潜伏敌营凶险万分,汝等万望小心。
若有任何风吹草动,按既定方案,即刻撤出范阳,返回唐境。
平叛虽是大事,但我不求你俩刻意立功,但求平安无恙。只要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两人闻言,泪光涟涟,点头应允。
走出白复营帐,两人重新披上斗篷,遮住秀美容貌,打马扬鞭,疾驰而去。
晨风拂面,清爽怡人。
迎着徐徐升起的朝阳,一行清泪从唐兰舟脸颊流下,她激动地啜泣道:“三姐,见到将军真好!
只可惜,到最后我都没有勇气,向他求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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