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斗酒
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
长沟流月去无声。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闲登小阁看新晴。
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临江仙·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陈与义(宋)
……
白复对李腾空道:“画好了,先行告辞。”
李腾空收住眼泪,狡黠一笑,问道:“你不参加晚上的花灯诗会吗?梅影横斜、暗香浮动,最适宜撩讪小娘。嘿嘿。”
白复给了李腾空一个大白眼。
见白复坚持要走,李腾空颇有些失落。她脑筋急转,琢磨挽留的点子。
正在这时,几个樱花军团的小娘冲进画室,见到李腾空大喜过望,嚷嚷道:“还以为你被那些登徒子缠住了呢,可算找到你了。”
小娘们眼尖,一眼看见铺在桌案上的画卷,围了上去。
这群小娘皆是识货之人,不由赞道:“这恐怕是今天画院里最好的一幅画了。”李腾空颇为得意,扭头一指白复方向,道:“那是当然。我逼着他画的。要不
然,人家心高气傲,根本不屑出手。”
众小娘循指望去,才发现白复竟然不声不响离开画室了。
李腾空又气又怨,赶忙收好画卷。一跺脚,追了出去。跑了没几步,转过一个长廊,正撞见白复和一人怒目而视。
……
白复见众小娘围着李腾空叽叽喳喳,借机离开。刚走出画室,还没走两步,在长廊上就和来人狭路相逢。
此人魁梧雄健,比白复高出一头,如同一尊铁塔。黑面长须、双目狭长、太阳穴高高隆起、身着锦衣。正是在拱桥上袭击自己之人。
白复杀机顿起、剑眉倒竖。
锦衣人盛气凌人,轻蔑一笑道:“还想动手?你不是我的对手!别说我没警告你,动起手来,你可是自取其辱!”
……
李腾空冲到两人面前,嚷道:“怎么回事儿?自家人还斗起来了。”
锦衣人一见李腾空,声音立刻变得柔和,眼现宠呵爱意。
李腾空介绍道:“这是千牛卫大将军宇文霸。从小照看我长大,如同我的兄长。”
正当口,有两名世家子弟走上前来,跟宇文霸打招呼。
李腾空抽空在白复耳畔轻语:“他是隋朝宇文化及的后人。从小是孤儿,父亲养在身边,是父亲的贴身随扈,武功冠绝长安。
父亲成为宰辅之后,就把他提拔为千牛卫大将军,执掌千牛卫,正三品的武将,是京师最有实权的将军之一。”
宇文霸一边应付来人,一边紧盯着李腾空。见李腾空与白复神情暧昧亲昵,宇文霸心中勃然大怒,望向白复的眼神凶残狰狞。
白复一琢磨宇文元霸恶毒的眼神,终于明白他什么要除掉自己了。白复心道,这人迟早会成为后患,不可不防。
……
宇文霸笑着对李腾空道:“空妹,久仰白少侠大名。择日不如撞日,不如邀白少侠把酒言欢,如何?”
李腾空眼神一亮,正苦于没有留住白复的借口,赶忙拍手叫好。
白复眉头一皱,道:“在下今日还有要事,还请见谅,告辞。”
李腾空大急,扯住白复衣袖,佯怒道:“你要是敢溜,我就让你亲自来相府还剑!”
白复噎在当场。正要反唇相讥,见到宇文霸双手环臂,眼光中颇有讥嘲轻视之色。
若换作平时,白复也就一笑而过。然,今日无端遇袭,吃了一个暗亏,愤懑之气郁结胸口。
白复傲气顿生,道:“好,恭敬不如从命。当连喝三大白!”
李腾空大喜,赶忙让仆从们将凉亭收拾出来,端上一大坛美酒和佳肴。
宇文霸和白复心照不宣,一落座,扔开酒盅,各自取过两只大碗,斟了一碗酒,一饮而尽。
宇文霸见白复竟喝得如此豪爽,正中下怀。他手抚酒坛三匝,意味深长一笑,道:“好,爽快!我亲自给白少侠满上!”
说罢,手拎酒坛,给白复斟上满满一碗。
宇文霸先将自己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碗缓缓举起,示意一干而尽。
白复也不答话,一仰脖,将这碗酒灌入喉中。
此酒入喉,辛辣浓烈,酒气刺鼻,与刚才所饮美酒完全不同。
白复恍然大悟,明白宇文霸手抚酒坛三匝的用意。此人用厉害手法,瞬间将酒蒸馏掉大半,仅剩浓郁酒糟,而酒的烈度也数倍增加,远胜往昔。
宇文霸凝视着白复,眼神残忍,如狸猫戏鼠。他嘴角一撇,挑衅道:“可敢与我对饮十碗?”
李腾空急道:“兄长,哪有你们这么喝的?”一把将白复手中酒碗摁住。
宇文霸摇摇头,叹道:“没想到青玄掌门的关门弟子,要靠一个小娘来保护?”
白复微微一笑,道:“堂堂千牛卫大将军,对付我这么一个无名之辈还用激将法?”
白复胸膛一挺,端起一碗酒来,骨嘟骨嘟喝了下去。
宇文霸见他明知山有虎,也敢这般喝法,倒颇出意料之外。
宇文霸哈哈大笑,端起碗来,也是仰脖子喝干,跟着便又斟了两大碗。
“一线喉!”
白复呼出一口刺鼻酒气,又将一碗酒喝干。
宇文霸也喝了一碗,再斟两碗。
白复几大碗烈酒下肚,五脏六腑犹如烈火焚烧,胃酸翻江倒海,喉头欲呕。他紧闭口唇,不让胃液呕将出来,以防失态。
宇文霸见白复霎间醉眼迷离、随时就要幡然作呕。心下暗笑,知他再喝一碗,定然醉瘫倒地、当众出丑。
李腾空这才明白宇文霸邀请白复喝酒的目的,她怒道:“兄长,你这是作甚?”然后,一拽白复道:“我们走!”
就在李腾空和宇文霸争执的瞬间,白复手捏佛门手印,宝瓶印转换无畏印。一道坎鼎真气从眉心窜出,如同火星飞溅入干草堆中,“轰”的一下点燃白复的丹田鼎炉。
奇经八脉的窍穴中也窜出数道真气,如同风箱鼓风。风助火势,越烧越旺。火焰上窜,所到之处,五脏六腑如春天融雪,渐渐融通。
坎鼎真气最擅驭水,进入脏腑的酒液在真气的驾驭下,从皮肤毛孔中慢慢渗出,凝成一颗颗极其微小的汗珠,如同树叶上的露珠。
丹田鼎炉的三昧真火熊熊燃烧,将白复皮肤上的露珠转瞬蒸发,不动声色之间,达到三花聚顶之境。
白复顿时灵台清明,神采奕奕。
李腾空扭头一看,白复双眸似瀑,肤如凝脂,身有异香。整个人仿佛换过一般,温润如玉。李腾空不禁暗暗称奇,也不再阻拦两人拼酒,静观其变。
宇文霸见白复漫不在乎,谈笑间连尽数碗烈酒,心中暗怒:“今日,非将你喝趴下不可!定要让你在大庭广众出丑!”手一抬,又给白复斟上一碗。
两人你一碗,我一碗,斗了个旗鼓相当。只一炷香的功夫,两人便已喝了数十来碗。
他二人这一赌酒,登时惊动了西苑春会的世家子弟,围在凉亭周围观战。
众人议论纷纷,道:“宇文将军天生神力,酒量惊人,据传喝遍京师无敌手。没想到,今日遇上劲敌了。”
卢家公子道:“这人不是元夕决战的魁首吗?没想到球技了得,酒量也如此霸道!”
裴家子弟手摇折扇,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岂能错过。不如咱们开个盘口,看最后鹿死谁手!”
此言一出,众人眉开眼笑,连声称赞,纷纷押宝投注。
……
建宁王李倓看热闹不怕事小,道:“再拿两坛酒来,以慰壮士!”
仆从们伸了伸舌头,但求看热闹,更不劝阻,匆匆跑开,又抱了几大坛酒来。
白复桀骜一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么喝,喝到三更,也分不出胜负,甚不过瘾。不如来个痛快的,一决高下!”
白复离凳起身,抓起一坛美酒,拍碎坛口封泥。他手一抬,将酒坛略微倾斜举起,跨立栏杆,倚在廊柱,头一仰,嘴一吸,一道水线从坛中激射而出,跃入白复口中。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
白复凭海临风,对酒当歌,衣诀翻飞,似要破空而去……
……
白复潇洒不羁,风头无两。
宇文霸见之,忌恨羞愤。
尤其是看到李腾空手托香腮,一脸迷醉地望着白复,宇文霸不禁醋意大发。心头一堵,喉头一酸,终于忍不住,呕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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