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邵谦益离开后, 阳阳和乐姐儿十分惦记,反复问他何时能再回来,小孩子还不明白, 对方此去, 乃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一场赌局, 不管输赢, 都不会, 也不能再与他们有瓜葛。
玄隐先生本就是被老友邀来接院长之位的, 对他的离开当然是早有心理准备, 他这大半生已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 对这场分别的态度十分洒脱。
虽然从此失去一个配合默契的合作伙伴,陈凤琪也能适应得很好,毕竟她在自己本来的人生中, 也经历过太多次与师长亲友的分别,最后甚至还直接离开了那个熟悉的时空。
南江书院里的学生们, 虽从书院中少了几名表现出色,很受师长重视的同学一事上,猜到可能是他们的前任院长已经带着那几名学生离开。
可是他们每天过着劳心劳力, 恨不得能将时间掰两半过的生活, 压根就没有精力多关注其它事。
所以, 除了在心底祝福对方此行能够得偿所愿外, 邵谦益的离开, 并没有给李家庄上下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又到一个周末, 苏庆安边动作熟练的做瓦坯, 边小声问旁边在干着同样活的张文谦。
“你听到那个消息了吗?”
张文谦还有些手生, 大半精力都放在他手上的瓦坏上, 听到他的话, 只是漫不经心的随口回道。
“什么消息?”
“就是前任高院长已经向东家辞行,带着七位初级班同学离开的消息啊。”
听到对方说的是这个事,张文谦点点头道。
“听说过,那几人虽然读不进去圣贤书,却都各有所长,虽然进入书院的时间只有一年多,水平却很不错,经常给先生们打下手,要是我们也能有他们的本事,就不用在这里做工了。”
说起这个,张文谦就忍不住想要叹气,他是真的努力尝试与争取过,可是事实证明,他除了在科举考试,读圣贤书上,特别的天赋异禀外,在某些方面,甚至还竞争不过蒙学班的学生。
怀着同样心理的苏庆安点头道。
“是啊,虽然书院倡导的是劳动不分贵贱,可我也很想争取到能被先生选中,跟在先生身边劳动的机会。”
他倒不在乎传说中,跟在先生身边做研制项目,成功后,能有机会得到的各种奖励,关键是能被师长选中,并重用,本就是对其能力的一种认可。
身为从小优秀到大,一直都很受师长重视的少年举人,苏庆安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还竞争不过一群尚在开蒙或是仅读过几本书,启蒙过的初级班同学。
若是这里面有什么内情与黑幕,他还能心平气和点,可问题是凭实力竞争不过,这样的挫败难免就会让人感到太受打击了。
叹了口气后,苏庆安才想到自己的本来要说的重点并不是这个。
“听说高院长的身份不简单,打算推荐被他带走的那几位同学去当胥吏,让蒙学班和初级班的大多数同学,都羡慕得不得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张文谦不仅知道他那位世叔祖的身份神秘,也曾听祖父为他分析书院过的发展方向,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书院开设那么多科举以外的副课,本就是为那些在科举上没什么天赋的同学准备的,只要学得好,将来不管是给人当师爷,还是进入衙门当胥吏,或是当个讼师之类的,都没问题。”
苏庆安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想起眼前这位似乎很喜欢去听那些副课,好奇的问道。
“既然你知道院里开设那些副课的目的,为什么你还总是去旁听那些课?我们应该不用去学那些吧。”
能在二十岁以下就考取举人,足以证明他们在科举上的天赋,目标肯定要放在参加会试、殿试上,为他们授课的都是知识渊博,经验也很丰富,有着进士出身的先生,他们应当珍惜才对。
张文谦的手顿了一下后,才若无其事的回道。
“因为我在完成先生们布置的学习任务后,尚有余力,就想趁机学习一些其它知识,拓展一下自己的知识面与见识。”
书院为加快周转,或者说是能让学生早点完成课业后毕业,布置的学习任务特别重,苏庆安可谓是一直过着痛苦并快乐着的生活。
痛苦的是学习压力持别大,除了必须的运动、吃饭、睡觉与劳动外,他分秒都不浪费的一心专注在学习任务上,才能跟上班里的学习进度,保持及格以上的成绩。
快乐的是,这里的学习生活,可以让他自由的遨游于知识的海洋,授课先生们的知识都很渊博,注解经文的观点新颖,因其自身经历丰富,可以将理论联系实际,列举出各种案例,帮助学生们加深理解。
如此一来,在承受着高强度学习压力的同时,也能让苏庆安每天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十分庆幸自己没有错过南江书院。
可是眼前这位成绩优等的同学,竟然能在完成高级班学习任务之余,尚有余力,这让苏庆安忍不住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能这么大吗?
愣了一会儿后,苏庆安才满心敬佩的回道。
“贤弟果然是人中龙凤,非我等常人可及,实不相瞒,愚兄仅学高级班的主课,就已经感到相当吃力,虽对那些副课感到好奇,也不敢去学,怕兼顾不了。”
正兼顾得相当吃力的张文谦连忙点头道。
“苏兄专注于一个方向的选择是对的,说实话,过去我一直理解不了,为何别人都说学习不易,可是自打来到这里后,我就体会到了,能像现在这样做点体力活,虽然身体累了点,却能趁机放松一下心神,感觉真不错。”
就是他虽然已经很努力,可是干活的效率始终不高,让张文谦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四肢不勤。
苏庆安不知道对方心中的纠结,深有同感的点头道。
“对,我此前还以为,书院之所以要为我们安排周末劳动,是为了给书院创收,后来才发现,与每天的运动一样,安排劳动,其实也是为了能让我们能以更好的状态去学习。”
不管是运动过后,还是劳动过后,再捧起书本学习时,仿佛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学习效率更高一些。
想到他刚才因为怕误导对方,不便说出自己去上那些副课的真实原因,就向对谎称自己是在完成主课之余,还尚有余力后,给对方带去的打击,张文谦一直有些心虚。
毕竟高级班的课业实在重,他的水平越好,被安排的作业越难,让他也应付得更吃力。
可他并不想这么快就在人前曝露玄隐先生是他祖父,并要求他要去上那些副课的事,所以选择对苏庆安说谎,作为弥补,他再次提点对方道。
“苏兄认为我们书院里的风气如何?”
苏庆安不加思索的直接回道。
“很好啊,先生待我们所有同学都一视同仁,同学之间不分出身,都能和睦相处,同衣同食,只攀比成绩,学习风气十分好,大家都能珍惜时间,一心向学。”
多达上千人的一家书院,竟能有如此平和的学习氛围,学生之间既不会攀比出身,也不会攀比钱权,都将学习视为共为目标,纯粹到让人感到舒心。
“苏兄可能还没意识到,其实这也正是书院给我们安排运动与劳动的原因之一,人多容易产生争执,人闲容易生是非。”
“用这些运动与劳动占据我们的课余时间,消耗我们多余的体力,再用繁重的课业占据我们心神,谁还有精力跟人争长较短呢?”
听到张文谦的话,苏庆安仔细一想,发现事实还真是如此,顿时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还是贤弟厉害,将事情看得透彻,书院实在高明,这确实是一举多得的好安排,多谢贤弟的指教,要不然,愚兄可能一直都发现不了这其中的深意。”
张文谦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苏兄莫要高估我,若非有长辈指点,我也悟不出这些,毕竟书院明面上给出的有公开解释,谁能想到,这背后其实还有这么多的深层意义呢。”
苏庆安不无羡慕的回道。
“如张兄这般有位长辈在身边,可以不时的从旁指点,实乃幸事,。”
想到自己每天所承受的压力,张文谦咽下满心的苦水,含泪点头道。
“嗯,是挺幸运,不过苏兄若是遇上这类疑问,向先生们请教的话,他们肯定也会为苏兄解惑。”
南江书院位处偏僻之地,固然存在许多弊端,首当其冲的就是消息传递相对较为闭塞,当书院里的学生还在盘算着要如何努力,才能更高效的为自己抢到更多饭时,一个震惊全国的重大消息突然传出。
先是先帝遇刺,身受重伤,接着便是四王逼宫,在他们即将成功篡位的紧要关头,被提前回京的废太子带着人手及时镇压。
先帝感念废太子安铭扬之贤,当即立下诏书,宣布恢复其太子之位,传位于太子,先帝则在不久之后,就因重伤不治而驾崩。
而此时,距离南江书院的前任院长离开高台县,仅时隔二十余天,陈凤琪听说这些消息时,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古往今来,想要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历来都要踩上由无数鲜血与白骨铺就的通天之道。
陈凤琪只盼着新帝即便曾经跌入尘埃,也能不改初心,做一位真正为民为国的明君,也希望她的那位故人,在得偿所愿后,能当一位全心辅佐明君的贤臣,让华夏大地能够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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