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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土改工作队来了


其实,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简易茅房。

  用竹子、椰子叶之类的材料搭成,在庭院里或者是在屋子边上。

  农家肥多多益善,谁也舍不得浪费。

  哪怕再是急切,都要先奔回自家的茅房,绝不让肥水流入别家的粪坑。

  但孩子和腿脚不好的老人,是很少上茅房的。

  他们多半是去小树林。

  家里其他人对此也不会强求。

  小孩子掉进粪坑,并不是稀罕事。

  运气好的,很快能被救起来,顶多就是臭个三四五六七天。

  运气不好的,轻则病一场,重则甚至丢了命。

  相比之下,小树林的安全性好像还高一些?

  “阿妈,明天你和阿嫲陪我一起去小树林吧?”

  徐木兰想来想去,都没想到绝对安全的地方。

  只能改变策略,靠人多取胜了。

  左边阿妈,右边阿嫲,后面汪哥,前面她自己拿着金箍棒来。

  这样子,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放心,你们肚里应该没有虫。”

  文夕见轻拍两个小家伙的肚子,让他们放宽心。

  乡下人家判断孩子肚里有没有蛔虫,方法很简单。

  爱不爱喝生水?

  会不会经常肚痛?

  会不会光吃不长肉?

  这三条,自家俩娃一条都不中,每年还会定时驱虫两三次。

  在婆婆监督下,大家都很勤洗手,平时也比较注意卫生。

  各项防护措施都很到位,想来是没必要太过担忧的。

  她记得,上次吃完宝塔糖,两个孩子都没有拉出虫来。

  “可我前些天肚肚刚疼过。”

  徐木兰听妚珍说过,她的阿弟在拉饭虫出来之前,也是闹肚疼闹了好几天。

  “你肚子痛,是因为山稔吃多了!”

  文夕见揪揪女儿的耳垂,见她一脸恍然,没好气地翻了个大白眼。

  这孩子,真不知道是该说她机灵,还是该笑她聪明反被聪明误。

  又馋山稔,又怕拉不出屎。

  最后想出来个一口盐水、一颗果子的搭配,自以为万无一失,就放开来吃。

  也多亏水喝得够多,占了近一半的肚子,没让她有机会大吃特吃。

  第二天的情况才不至于太糟糕,只是轻微肚疼。

  大便虽然比较干结,但多用点力气还是能挤出来,不用上棍子。

  阿妈的话,让徐木兰想起了被自己刻意遗忘的丢脸过往。

  她摸摸屁股,呜呜呜,似乎又感受到了那天的痛。

  都有点挤出血了呢。

  嘶~不能再想了。

  “嗯……嗯……反正,这么说来,我们肚里是真的没有虫咯。”

  徐木兰拍拍胸口,“呼,那我就放心了。”

  正好,碗里的鸡屎藤粿已经彻底晾凉,可以放开来吃啦!

  舀舀舀,嚼嚼嚼,她一定会比阿哥快吃完。

  两个孩子都疯狂地往嘴里扒粿条,时不时还偷看一下对方的进度,然后又吃得更快。

  文夕见见状,连忙喊停。

  “慢点,只有这一碗,吃完就没了,剩下的是午饭。”

  她话还没讲完,兄妹俩就老实了。

  从大勺快吞改为小口慢嚼,把一条当成了三条来吃。

  然而,吃得再慢,鸡屎藤粿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更别说,在前面那场莫名其妙的比试里,两人都已经各自消灭了一半的量。

  “没了,一滴都没了。”

  徐木兰依依不舍地放下碗,巴巴地望着门外,等阿爸回来。

  前些天,家里那辆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手的、英国生产的罗利牌单车,可算是修好了。

  阿爸又开始了骑车上下班,一日三餐都能在家吃的日子。

  也就是说,和以前一样,阿爸到家的时间,就是开饭的点。

  她趴着窗。

  她倚着门。

  她靠着树。

  她盼啊盼,盼啊盼,终于盼到阿爸回来了。

  但是,阿爸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发生什么事情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说到回来就能吃鸡屎藤粿,不还是很高兴的样子吗?

  阿公刚才带了鸟蛋回来,是今天收到的一部分出诊费。

  叔婆煮好又剥了壳,等下可以一人分两颗鸟蛋,放进鸡屎藤粿里泡着一起吃。

  这么棒的东西,怎么可以苦着脸来吃?

  小人精脸上的好奇与探究,实在是太过明显。

  徐信芳发现的瞬间,立刻收敛了自己的表情。

  他从车上下来,如往常一般拍拍绑着草垫的后座,“来,阿爸载你。”

  徐木兰一声欢呼,迫不及待地伸出手。

  正常情况下,阿爸每天会回来两趟,她和阿哥是轮流搭车的。

  今天中午是你坐,下午就我坐。

  第二天,又把顺序调一调,中午我坐,下午你坐。

  从院门口到院子里停放自行车的杨桃树荫下,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自行车的轮子怕是转不过五六圈,就能到地方。

  车程虽然短到不能再短,车上的乘客却很是享受的模样。

  等到被抱下车,就美滋滋地蹦进屋喊吃饭,哪里还记得刚才的小疑惑哦。

  徐信芳跟在后面进了屋,心底暗暗松下一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只不过,徐木兰记性好得很。

  一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代表会一直想不起来。

  午饭才吃到一半,她便记起了阿爸刚才的不对劲。

  “阿爸,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工作犯错误了?”

  小姑娘话音刚落,徐信芳就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关切目光。

  他心里一暖。

  但有些话,并不适合当着小孩子的面说,所以只是笑着打了个哈哈。

  “我没有不高兴,就是晚上没睡好,现在有点累。”

  徐木兰仔细一看,阿爸眼睛底下确实肿肿的,眼白里面也有不少红红的血丝。

  不会是因为昨晚陪自己去尿尿,跑了太多次吧?

  她略有些心虚地移开眼。

  “那吃完粿条,阿爸你快点去睡觉,我给你扇风。”

  午后,微风徐徐,睡意沉沉。

  被扇风的人没有睡着。

  拿着扇子的人先睡了。

  徐信芳轻手轻脚地下了竹床。

  除了两个孩子,家里其他人都在堂屋等着。

  “土改工作队今天正式下乡,估计下午或者明天村里就会来人。”

  想到从各处收集来的消息,他心里始终不太安稳。

  “听说,有部分人认为,在上一轮改革中,我们这边揪出来的地主恶霸太少了,不符合实际情况。”

  卧岭村所在的胥邪县,是琼岛有名的侨乡,十户九番。

  番客下南洋赚到钱以后,第一件事,必然是寄回家乡买田地、起祖公屋。

  然而,留守家乡的侨眷,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

  主要劳动力缺乏,即使有田地他们也打理不过来,只好在农忙时雇短工。

  如果是全家侨居南洋,家乡无人留守的,更是只能佃给他人耕种。

  去年的土改中,对于这些人,都是参照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的原则。

  只有在南洋属于工商业资本家成分的,才被征收了土地。

  可看如今的形势,是不是还会网开一面,恐怕要打个问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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