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无奈的沉默。
我不知道我外公的沉默是什么类型的沉默,我知道我妈的沉默,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无奈的沉默,一种在看清楚现实状况却又不得不因为各种顾虑而沉默的沉默。
就像我,想要给我妈一个传记,其中有太多太多的内容,只能以“此处删除若干字”的方式来表达。因为,只有“此处删除若干字”的表达,才是比较能为亲者讳、为尊者讳的吧?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伤害是来自身边最亲近的那一群人。我妈想要原谅他们的各种各样的错。就像我曾经告诉我的朋友,有些人,即使伤害自己伤害到伤痕累累,我也因为他们曾经在我弱小的时候曾经给过一点帮助,不想去多说他们的任何坏话,只是不再愿意搭理他们。
可是,我在北京,我如果不想搭理他们,还是可以做到的。我妈可是生活在那个环境中,那个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有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关系的环境中。因此,她想要回避和那些人的见面都不可能。
那是一种悲哀,一种让人深感遗憾的悲哀。我在德州的时候,看到了那种深深的无奈和悲哀,一种深陷泥潭无法自拔也无力自拔的悲哀。
因为理解了这种悲哀,我的一位好朋友想要约我和他们建立起另一个层次的所谓的互助,我没有答应。毕竟,那种自助模式,只是一种退守之际看似有点作用的事情,并不是真正有大作用的事情。说白了,那种自主模式,在你有的时候,别人乐得你帮别人,在你没有的时候,他们中难得有几个人会记得你曾经帮过他们。这才是没有紧密利益捆绑下的相互关系。
即使紧密利益捆绑下的相互关系又怎样,还是要看人,看所结交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人。如果他们弱小,他们自己的人生平时都在期待你的给予,又能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在你陷入困境的时候给你合适的回报?
这是我看清楚了的,我的人生,既然渐渐走到了别人认为只需要向自己伸手的阶段,就不必要去指望别人在我的人生陷入困境中时给予帮助。拜高踩低,是多数人常有的特点。因此,不必让他们去拜我们,我们也不必指望别人的助力。别人助力,感激。别人踩踏,我也不会纵容。
我妈最大的艰难就在于,社会认知出现的问题,让她在一些事情上明明被踩踏,却无法说出那个“不”,而只能默默承受,并认为只有自己强大了,才可能避免那种问题。可是,她的能力终究只能离开一次、两次恶劣的环境。
当她在第三种环境中看到了更多人更加隐蔽的恶心手段时,我妈甚至连这些恶心手段都已经无法清晰去言说了。毕竟,别人进行的各种装饰、动用的各种手腕,再也不是以前那么简单了。有些幌子让我妈甚至在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之后,还不得不强颜欢笑。不是为了讨好对方,而是在暂时还必须处在的环境中隐忍。
越是底层,作恶的人一旦作恶,他们作恶的手段越直白,越是上层,作恶的人作恶的时候,甚至让人有着毛骨悚然的恐惧。从进入县城之后,我妈应该已经渐渐看到了一些人的作恶手段,尽管他们的作恶有些隐蔽,但终究还是因为他们的作恶将我妈也作为了损害对象,以至于我妈能够感受到,也清晰在说不。
只是,我妈清晰说不,付出的是非常沉重的代价。如果还有力量抗争,我想,我妈会继续抗争,但她的力量终究不是那么足够了。因为她的双手正托举着我们,眼见着别人拿刀子捅向她,她也只能默默承受着。这当然是一种比喻。但这种比喻最痛心的地方是,那些拿着刀子靠近我妈,给我妈伤害,让我妈以泪洗面到天明的,不是其他人,而是她深深爱着的人,她曾经用自己的真心实意守护着的人。
我知道我写我妈的传记有着怎样的艰难,但我知道,我妈最需要克服的问题,是她的不舍,即使她想要离开,但她有了太多不舍。我隐约感受到过一些,曾经劝我哥到北京发展。但他没有理解我妈的艰难,又或者他在北京经过一段时间工作能够感受到在北京活下去的不容易。于是,我哥选择了在家乡发展。他选择在家乡的发展,也就意味着我妈要在那个曾经伤她极深的环境里继续面带微笑活着。
我妈选择了向上社交,以此来纾解她内心的苦闷。但她的向上社交,因为她已经缺了足够的经济实力支持,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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