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斫玉(四)
欧阳醒转来时,光顾着“关心”江松烟了,做什么都一派自然,并不似才清醒过来的模样,加之江松烟的治疗手法古怪,怨不得孤行少多想。
“你还记得自己晕过去了吗?”孤行少紧着问。
原是在问她晕过去的事,欧阳不大在意:“哦,有问题吗?”
孤行少拿不准欧阳这回答是承认还是否认,于是假设道:“你是不知道自己晕了,还是……”
孤行少的假设还没完全出口,欧阳便竖起了周身的逆鳞,将孤行少的话打断:“还是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所以得装得很坚强?”
孤行少本只猜测欧阳也可能自己清楚,但实在也没有猜到装不装坚强的程度上。
看着欧阳陡然愤愤的模样,还没来得及解释,欧阳已自顾自圆其说了。
欧阳道:“再说下去,是不是又要说欧阳浑身都是毛病,从里到外透着古怪?”
“本座不是这个意思。”孤行少急道。
欧阳轻嗤一声:“不重要了,欧阳与你们自然是不同的,病弱也好古怪也罢,索性与你们没甚大干系,总之害不了你们便是了。”
孤行少知欧阳是又钻牛角尖了,方想解释,却又被欧阳抢了话头。
“左不过常晕,晕着晕着自然就习惯了,再者,难道谁醒过来都要说上一句‘啊,我方才晕倒了’才算是知道自己晕了么?”欧阳讽笑道。
“本座没有这个意思,你能不能把话听完。”孤行少道。
“那你说,”欧阳没好气地嘀咕着,“左不过还是些恶意揣测。”
孤行少无奈,将斫玉推到欧阳面前:“这是你给本座的,定然还记得内中有什么吧?”
“寻路小虫嘛!”欧阳伸手就要去取。
孤行少合掌将斫玉连同欧阳的指尖都纳在掌中:“还有呢?”
欧阳试着拉回自己的手,却是无果:“还有什么?”
孤行少拳心作空,斫玉便从拳下坠了出来。
孤行少眼疾手快使另一只手捞起,拿得离欧阳远了些,另一只手里却还牢牢握着欧阳的手:“它吸你的血,你可知?”
欧阳觉得孤行少委实有些大惊小怪:“以我精血喂养的,你说呢?”
孤行少道:“那每次喂养,对你会有什么损伤?”
孤行少无外乎是担心寻路小虫对欧阳有害。
一直以来他都怀疑欧阳是被别有居心的人利用,所以自然认为教授欧阳蛊术的人居心不良,加之小虫古怪以血为食,又害的欧阳晕厥,是以不得不忧心欧阳的处境。
欧阳却不明白孤行少的这层隐忧,不屑道:“蛊师养蛊若都自伤,那还怎么玩?”
看欧阳的模样,她若不是刻意隐瞒,就是当真不知实情了。
孤行少诈道:“江松烟什么都招了,你瞒不了本座的。”
“她有什么能招的?她都是个半吊子。”欧阳嗤笑,莲峤的蛊毒之术,唯她才有资格尽得山庄真传,不然凭她一个不会武艺的病秧子,如何能服众?
孤行少有些挫败,软硬都问不出他想要的答案来,不知道该拿欧阳怎么办才好。
欧阳看他有些纠结,只当他是怕受蛊虫影响,遂保证道:“我养的蛊虫很温和的,不会影响到你,况且严格说起来,寻路小虫也不能算蛊,你一直带着它也并没有什么不适对吧。它充其量只能算个半成品。”
“本座不是担心自个儿,本座担心的是你!”孤行少扶额。
欧阳更诧异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是他自己见蛊就怂,额外警惕蛊虫吗?
孤行少道:“你自己的处境谜团一样你自己不清楚?还有空担心别人!顾好自己不成吗?”
欧阳不觉好笑:“我的处境哪里谜团了?”
她的人生目标明明白白。
“江松烟说你是惊魇失了神志,所以拿银针扎了你耳后的翳风穴。”孤行少边说边观察欧阳的反映,却见欧阳一切如常,似对江松烟的做法了若指掌。
孤行少接着道:“那一针下去,本座观你翳风穴周围密密麻麻浮现出许多红疹,江松烟拔针的时候,针眼的位置便形成了新的疹子,然后你就渐渐恢复了神志。”
欧阳眼神一闪,又惊魇了!
孤行少没有放过欧阳这细小的闪神,追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欧阳涩然:“就是惊魇了,拿银针扎一扎就清醒了。”
“什么是惊魇?”孤行少问道。
欧阳默了默,找了个相对好理解的对比:“类似于惊厥。”
一说惊厥孤行少便懂了,丹阳客栈欧阳也这样晕过一回。
“你上次惊厥分明不是这样治的,本座还记得丹阳客栈里,扎过了针,还有琅环一碗血引的药才将你治醒,且当时医童未扎过翳风穴。”孤行少趁热打铁,江松烟那丫头嘴壳儿蚌壳一般,问不出来。
“你也知道上次琅环在啊。”欧阳幽幽莞尔,似叹似怨,若是琅环在,哪用得着江松烟施针。
孤行少摇头:“你这次晕倒与上次的症状也南辕北辙。”
勿怪他疑惑,除了都晕了过去,欧阳从昏过去的缘由到症状及诊治方式都不一样。
“都给你说理解成类似于,惊厥呀。”欧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人提及自己的隐忧,只能模糊概念。
惊魇之症因着表征与惊厥类似,通常大夫都是将之诊断成惊厥的,只因二者区别唯有一条毒脉。
修毒的人,一旦功法有成,毒脉敛藏进丹田里,寻常大夫是把不出脉的。
可是二者所指向的终局却是天差地别——惊厥不过惹人担心,惊魇却要人命。
“本座要句准话。”
“……”
见欧阳不答话,孤行少只得亲自诱导:“本座来猜一猜,你若不想回答,只点头或者摇头即可。”
孤行少既然敢出此对策,那便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了,届时只要她一点头,那和回答了有什么区别?
如今之际怕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了,欧阳打定主意,若是孤行少自己都不清楚的问题,她一律摇头否认了事,这样,她的、山庄的秘密当不至于漏泄太多。
也不再给欧阳磨叽的机会,孤行少径直道:“不是只有惧水才会引起你惊魇对不对?”
反正孤行少也发现她两次晕倒表征不同,欧阳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干脆就点头了。
孤行少一喜,果然和他想得一样,看来上次的惊厥,也大可能误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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