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传承
林萧没有听到空中的那声疑惑，而是专心致志地玩起了模仿游戏。
模仿巨指的动作，神韵，以及各种细节。
这对于善于观察的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在一次次尝试之后，除了威能和神韵，林萧每次破碎前都能精确地和疾驰而过的巨兽对指。
虽然这种行为看上去，很像孩童拿着木剑跟绝世高手对砍的闹剧，但她玩得很开心。
以至于到了某个时刻，专心玩游戏的某人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的神魂不再变强。
和此方天地融为一体的强大存在察觉到了这一点，却没有出言提醒，由红云显化出来的硕大眼球中，满是惊愕与欣喜。
与此同时，在一片仙音缭绕不知是何方天地的山峰上，一个侧卧而眠的倩影眉头微皱，顺势翻了个身，
尽管这个动作不大，却让一众抚琴鼓瑟之人浑身颤抖。
“音，乱了。”
空灵中透着平淡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情绪波动。
所有人心有惴惴，当即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无趣。”
声音的主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睁眼，简单点评了一句便继续入眠，不再理会什么。
在一众噤若寒蝉的乐师眼中，他们只能看到尊上虚幻的面容，不明白刚刚的演奏哪里出了问题。
没过多久，琴瑟再度奏响，乐声顺着山峰向四周扩散，听得走兽驻足，飞禽迷醉。
……
“咳咳。”
仿佛是对挑衅行为的惩罚，当巨指又一次显现，几乎是在出现的那一刻，其上携带的气势便压得魂体来此的林萧吐血了。
吐血？
看到这一幕，空中的双瞳狠狠一颤。
师妹……
【丫头，快停下！】
林萧听到了老师发出的咆哮，意识到自己可能惹出了了不得的东西。
巨指一反常态，带着特殊的韵律和节奏，从世界的尽头处‘缓缓’驶来。
原本看不清的细节也一一显现，指头的周围似乎有一层极浅的光晕，而光晕是由各种未知的符号组成。
会死！
心里的声音告诉林萧，这一次被戳中可能真的会神魂俱灭。
但现在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也没地方可躲。
她还是下意识地举起手指，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模仿起手指上的灵韵，试图把那些符号刻进自己的记忆中。
轰隆隆！
巨指如同一台超级破壁机，所到之处天地倾覆，大有一副不止要灭杀挑衅自己的虫子，同样想将这方限制自己的世界毁掉的架势。
【哼。】
响彻四方的冷哼过后，天地倒转。
一心感悟光纹的林萧并没有发现，周围的景致在飞速倒退，赤红的色调被一片青山绿水所取代。
小世界，变成了一座山谷。
谷中，一男一女并肩坐在大石头上。
“师妹，能告诉我，你我的区别在哪里吗？”
“师兄，错不在你，身无道基，修为、境界皆是梦中泡影。”
“道基？我明白了。”
对话进行到这里，画面再度一转。
依旧是那个山谷，还是那块大石头，人还是那两个人，只是周围的景致稍显不同，青翠中点缀着几片黄叶。
“来了？”
“师兄，你？”男子白头的模样，看得女子心有不忍。
“无妨，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想要弥补自然需要多花些工夫。”
说完，偌大的山谷转眼间又被皑皑白雪覆盖，大石头不见了踪影，一男一女相隔百丈而立，久久无言。
“师妹，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样才能孕育出道基？”
“师兄，抱歉，你生在天地有缺的小世界，这种生来就有的感悟，在道痕的干扰下，我说了你也理解不了。
除非你听我的散去一身修为，剥离道痕从头开始，方才有几分可能。”
“只是有几分可能吗？小鸾，师兄求你最后一件事，用你最强的那一指，杀了我。”
女子从来拒绝不了师兄的请求，闻言轻轻抬起右手。
今日的结果是注定的，师兄要是能听劝就不是师兄，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样的结果，或许是最好的吧。
随着纤细的手指点出，男子视线中的指影迅速放大，细节之处也越来越清晰，
他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动作，满头白发却甚为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
既是对眼前的师妹，也是对某个聪明的小丫头。
小丫头猜对了大部分，但肯定想不到这是自己的主动选择。
无涯，心甘情愿死在师妹手里，也甘心自己就这么死去。
执念的产生，是因为到死都放不下，迫切想要了解何为道基。
【丫头，你没有入道都能来到这里，这是你的缘法，或者说是天意。作为一个失败者，老师的那点本事不学也罢，你有希望从一开始就踏上正确的路。】
【好好看，好好学，用心去描绘。】
话音落下，山谷消失不见，正对指影的人也从男子变成了林萧。
她被这股动静惊醒，脑海中闪过一男一女相处的画面，看到了从容赴死的白发男子，也看到了女子下颚的泪珠。
原来，老师是迟迟寻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道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选择吗。
来自过去与现在的两道指影完美重合，带着倾覆一切的气势汹汹袭来。
下一刻，林萧的神魂与白发男子重叠在一起，各自面对着分属不同时空的攻势。
时间仿佛变得极其缓慢，两人眼睁睁看着危机临近，却都露出坦然的表情，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尽全力观摩带着滔天杀机的恐怖存在。
在巨指抵达的瞬间，男子借助林萧不曾被刻下道痕的神魂，找寻到了梦寐以求的答案。
林萧则是凭借老师强大的魂力，参破了许多之前始终悟不透的关窍。
他们都感受到了指尖上的那股古朴气息，看清了一闪即逝的繁复道纹。
当死亡降临，两人有感而发同时开口，声音汇于一处却又男女分明。
“道藏天地，以身为基！”
传承，可以是修为、功法，也可以是势力、财货，同样可以是理念和意志。
新老交替，薪火相传。
啵！
泡影破碎，世界倾塌，天地间的赤红逐渐消失，黑暗开始占据主导。
【丫头，托你的福，本尊终于了无遗憾，也该重归天地了。有什么不解的，抓紧时间问。】
“老师，您叫什么名字？”
【别这么扭扭捏捏的，你自诩商人，这个时候应该问点实在的东西。】
“了解。您有没有什么遗产能让我继承？”
【本尊只剩这点骨头渣子了，你要不嫌弃可以磨碎了泡水喝，对体质有好处。】
“这样啊！老师，之前那位是师母吗，您有没有话让学生带给她？”
【你还真是胆大包天，敢把主意打到……不过你说得也没错，她差点就是你的师母了。
日后，你若真能见到师妹，替我告诉她，师兄从不后悔自己选择的路，只后悔当初没有放下那身傲气，错过了她穿嫁衣的样子。】
“啧啧，老师，虽说你快要消失了，但学生还是想说一句，您大概是个渣男！”
【渣男？哈哈哈哈，说得不错，师妹看人的眼光不如你。】
白发男子放声大笑，两个支离破碎的魂影，被不断崩裂缩小的世界挤到一处。
林萧跟着笑了起来，用异常郑重地语气说道：“学生不能保证什么，只能尽力修行，争取早日见到师母。”
两魂此番既是初见，也将永别。
师生两个，做学生的林萧生性洒脱自然，当老师的白发男子则是一位十足的老怪物。
他们的行为和思维，从一开始的搭话到现在的相处模式，一般人的逻辑很难理解，两人也不是那种传统的师生关系。
非要找一个共通点的话，是他们都对自己充满自信，在某方面很执着，甚至说得上固执。
男子看着身边这位别致的学生，满是释然的眼神中带有几分欣慰。
上天待他，还是不错的。
【丫头，道种雏形已现，道基有望，好好珍惜。】
“学生明白，老师，走好。”
【呵呵，可惜修士不入轮回，否则……】
吧嗒！
世界像黑白电视机被关闭一样，最终化作一道光点，彻底失去了动静。
否则什么，白发男子没能说完。
遥远的山峰上，乐声第二次中断，一直在榻上小憩的身影此时已经坐了起来，正在抬头看天。
她脸上的容貌慢慢变得清晰，正是白发男子记忆中的模样，甚至就连身上的装束都没变。
“师兄，你终于解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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