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遇提问泰然应对
李财带的墨是特意买的徽墨,这是上好的墨,平时都舍不得用。好墨研时细润无声,差墨研时声音粗糙。直到李财研完墨,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倒是发出了淡淡的墨香。
研好墨,李财将砚台放在一侧,休息片刻,将状态调整到最好。然后便取来毛笔。将草稿抄写在答卷上,心无杂念,全神贯注。
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这近乎癫狂的原始的生命力的冲动中包孕了天地乾坤的灵气。
一篇八股文。一篇策论文,一气呵成。
李财将试卷抄写完,检查了两遍,不能再满意了,通篇没有一处笔误,字体也几乎是自己的最佳状态。
此时已经有人交卷了,听着北边高台上提学官赵停似乎有所问,但是李财却不敢抬头左右及后张望。科考跟岁考一样,考规很严,如果左右张望,伸懒腰,打哈欠等等不雅的行为,就会被高台上的提学官或者教官等记录下来,不管你文章做得好坏,都会被降一等的。
检查完,确认无误,李财伸手请示交卷。
片刻便有小吏过来验收,检查核对李财试卷个 安试卷个人信息后,在上面印了一个章印,然后卷收起来,示意李财与其一同去北台交卷。
因为李财交卷早,此时只不过三五人交卷而已,在座的考生俱都侧目而视。此时台上正有一名考生在前交卷,领着李财的小吏便将李财领到高台下方一侧,等待前人交完试卷。
这个时候李财才看清楚高台上提学官赵停赵大人,这位历史上颇为有名的奸臣,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赵文华有丝毫奸臣的痕迹来,这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国字脸中老年官员,留着标准的胡须,看上去温和又严肃,是一副公正很是负责的样子。
不过李财可是没有被他的外表所欺骗,这位赵大人不过掩饰的好而已。
因为这个时候还没有多少人交卷,所以赵停是现场阅卷的,李财前面的这位仁兄,信心满满的前来交卷,不过却是一脸苍白的下台来。因为赵停赵大人当场指出了他试卷中的纰漏,给他了个二等,二等虽然也是很不错的成绩,但是也意味着与乡试无缘了。乡试名额就那么多,一等才有戏。
这位仁兄下台后,便被人领到门口跟前面几位交卷的人一些等待交卷人数够数了再一并放出去。
这人交完卷,李财便跟着小吏上台交卷,俯身走到台上赵大人所坐几案前,跪而受教。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跪你妹!还是跪个奸臣!
李财跪在几案前,表面一脸恭敬,心里早就吐槽了。
咦,这个生员竟然如此年轻?!
赵停赵大人看到李财时有些吃惊,这么年轻,不过心里却还有淡淡的轻视,这般年轻应该是家里捐的监生吧,真才实学恐怕不符吧。给个三等二等也就算了。
不过,等接到小吏递来的试卷后,赵停更是有些吃惊,因为试卷上标记着李财竟是今年院试案首!这书生竟然不是捐监的,竟然还是自己考上的,还是案首!
再打开看到李财的答卷时,赵停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刚开卷,便觉一股锐气扑面而来。
这字体宛若活了一般,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墨穿铁砚。
只看这字体,给个一等都不为过。
再看内容,赵停赵大人不由端起旁边放的茶水,连着喝了两口。看完李财写的八股和策论,旁边的小吏都给赵大人添了两次茶了。
赵停将李财的试卷看了两遍,捋着胡须将跪在台下的李财仔细看了一遍,放下手中的试卷问道:
“汝年几何?”
跪在下面腹诽不已的李财听到赵文华的询问后,恭敬的回禀道:
“回大人,晚生今年二十三。”
赵停点了点头,看着李财突然问道:“非礼之礼,何也?”
闻言,台上的其他考官及教官也有些诧异,以往惯例不过是问些经义,让生员背诵一二便是,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这会,怎么突然变成这种难度的问题了,周围人不由有些同情的看向朱平安。
听到赵停的询问,李财也是有些诧异,刚才前一位仁兄时,你不过让他背了一段《春秋》而已。尽管诧异,李财还是第一时间调整好状态,大脑快速运转,泰然应对。
赵停问的这个题目出自《孟子.离娄下》:“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
非礼之礼,这个题目强调的并非是礼,而是非礼之礼。在回答时,必须将真正的礼和非礼之礼区别开来,这样才是真正的理解透了这个题目,才是真正理解透了孟子。
李财快速的抓住了题目要领,几乎在赵停话音刚落不过几秒钟之后,便淡然的回道:
“古之人以是为礼,而吾今必由之,是未必合于古之礼也;古之人以是为义,而吾今必由之,是未必合于古之义也。”
李财选择了时间的角度,从礼、义的古今之别入手,指出古人认为合于礼、义的事,今人仍遵循照搬,那就未必合乎礼、义,就可能成为非礼之礼,非义之义。
按照八股文的破题答法,针对这个非礼之礼进行回答时,只能针对这句话进行回答,不能外延,最忌讳的就是将这一句的下一句非义之义一并回答。朱平安之所以将这一句也一块回答,是因为礼和义联系太密切了,不可分割,所以才将之一并回答,这在八股文中也是有先例的。
说完第一句,李财几乎不加停顿,便又继续回答道:
“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盖所谓迹同而实异者也。非礼之礼,若娶妻而朝暮拜之者是也。非义之义,若借交以报仇是也。夫娶妻而朝暮拜之,借交以报仇,中人之所不为者。岂待大人而后能不为乎?盖亦失孟子之意矣。”
“晚生拙见,望大人不吝指正。”
李财言简意赅的将非礼之礼回答完,拱了拱手,恭敬的说了一句。
“大善。”旁边一个教渝在李财回答完,一个没忍住,面色激动的说了一句。
说完。这位教官便发觉自己冒失了,拱手向赵停告罪。
“无妨,佳文共赏之。”赵停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倒是很有一番风度。
赵停安慰过下属后,便捋着胡须对李财讲了一句:“汝可起来说话。”
“多谢大人。”李财起身。拱手道谢。
“礼以义起,义是礼之所以然,不平,自见分晓。权变之谈,亦有独特见解。神完气足,甚得我心。”赵停对李财的回答非常满意,捋须评论道。
“都是大人督学有方。”李财很违心说了一句。
虽说这家伙是奸臣,但是毕竟此时还掌握着自己科举的命脉。李财也不是迂腐之人,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还是懂的。做人,外圆内方些好。只要心里面坚持底线,坚持原则,外面圆润些更容易勇往直前。
所谓:和若春风,肃若秋霜,取象于钱,外圆内方。
李财这句话还是蛮有效果的,至少说完,赵停看向李财的眼神立马和煦了不少。
“何来本官督学有方,都是圣上之功。汝可要谨记。回去潜心备考恩科,莫负圣上隆恩。”
赵停一本正经的纠正了李财刚才话里的错误。不过眼神里却是带着笑的,一本正经的纠正完李财的错误。便话音一转,颇有长辈风范的劝勉李财认真备考恩科。<恩科。
备考恩科哎,闻弦歌而知雅意。
李财面上一喜,拱手道,“谨尊大人教诲。”
赵停点点头,取过毛笔在李财试卷上落下了评语:
“精理为文,秀气成采;
清华郎润,迥异浮嚣;
二文称心而言,词意兼美。台前对答外推内究,体大思精。当为一等上上。”
一等上就稳稳的通过科试,可以参加恩科乡试了,一等上上自然更不用说了。
李财拱手谢过赵停后,便在小吏的引领下往台下走去,只见此时立在台下等候的正是胖子薛驰。这哥们站在那大腿都还发抖呢,一张胖脸严肃的不行,看到李财下来,那张胖脸笑的跟哭似的。
李财用眼神鼓励了一下这货,便在小吏的引领下往大门那走去。
大门处现在已经有八个人了,加上自己九个,再等胖子交完卷估计就可以了放行了。
李财在大门处等了大约不到十分钟,胖子这货在小吏的引领下,屁颠屁颠的走来了,一张胖脸乐的跟斗牛犬似的。走路那架势,整个人就差飞起来了。
碍于考规,即便等候放行也不能说话,不过胖子这货站在李财身边,咧着胖脸,挤眉弄眼。
不用看,就知道这货顺利通过了。
果然,赵停还是历史上的赵停,不管他表面功夫做的如何,也掩饰不了他奸臣的本质。
胖子到来,等在门口等待放行的生员也就达到了十人了。门口附近的教官数完人数,禀报至高台,然后锣响一声,大门栅栏徐徐开启,门口令有教渝根据交卷名册记录,一一比对身份放行。
出了门口,胖子便神神秘秘的拉着李财走到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熊掌似的大手往李财肩上一拍,咧着斗牛犬似的大嘴,乐的颠颠儿的感慨道:
“李兄你可是真神了,一等上啊,哈哈哈,这下看我老爹还能说什么,哈哈哈”
“你妹,轻点!”李财吸了一口凉气,揉了揉肩膀。
“哦哦,对不住对不住,一想到我老爹那张臭脸,我就没忍住。”胖子后知后觉的咧着胖脸道歉。
“李兄,你是几等,肯定也是一等上吧。”胖子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李财考试的怎么样。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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