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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万法归宗


袁承天走入壁龛,一路下行,曲曲折折大约走出里许,在黑暗中隐约可见前面有石门阻路,不得前行。黑暗中隐约可以听到自己呼息之声,外面还有夜枭在鸣叫,教人心生寒意。

  袁承天来到切近,在黑暗中上下摸索,忽地手触到石门中央有凹处,可容人一手。他便不加思索,运气丹田,右手将石门向上提起。这石门虽厚不过寸许,可是却有千斤之重,他竟而将其提起三尺有余。他见机的快,双手举顶往上延升,身子转动,将身移到外面,又轻轻放下石门,不让发出巨响,否则和硕亲王能不发觉。可见他已非当年那个流浪街头,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的少年了,这些年的江湖经历让他沉稳果敢许多,做事不再任意为之,而是谨小慎微,处处不留痕迹。

  袁承天出来但见繁星满天,眼前却是一座高山,但见山路陡峭,几乎上下垂直一线天,还好有石阶和铁索而通山顶。袁承天一时心血来潮,双手攀登而上,因为他有内力,愈行内力越加充沛,待到山巅,只见松木森森,有一洞穴,深不可见,洞穴前有广场,中间有石桌石凳,仿佛洞穴中居住有人。他心下好奇,便走进洞穴。山洞曲折,转了几转,便见前面是个大厅,厅的四处点有油灯,可见确实有人。袁承天迟疑间,忽听脚步传来,有人说话,而且越来越近。他看看四周躲无可躲,忽瞥见厅的一角竟放着两石棺,也不加思索,用手石棺棺盖,翻身入内。但觉身下软,似乎有人——那么一定是死人,是活人谁会躺在这里?可是奇哉怪也,身下这人胸口尚有温暖,似乎还未死透。袁承天用手探这人鼻息,似乎还有气息,只是似有似无。这下他更为心惊,心想:我要救他活命。

  有人说道:“白真人,你说咱们是先除掉昆仑门人弟子,还是将颙琰除去为好?”这时一个苍老声音道:“依贫道之见,还是除去今上为要,只要王爷你君临天下,余者都不足论。”这苍老说话之人自必便是什么白真人了。另一人自然是一位王爷。

  袁承天透过石棺缝隙,依稀可见石厅中一位面冷阴鸷中年王爷,因为从穿戴便可看出。他皮笑肉不笑,笑起来也不自然,这种人心底里总是藏着害人的计谋,看面相也不是善类。另一个道士约摸五十上下,束发道冠,灰青道袍,背后斜斜背一柄青钢长剑,面目不阴不冷,傲气十足,仿佛别人都不入其法眼。袁承天听他们说话似乎是要害人。因为他知道嘉庆皇帝名字叫做爱新觉罗.颙琰。那王爷似乎意在犹豫,不知是先除去昆仑派,还是后除皇上。这道人却是城府极深,真知灼见,要这王爷先除今上得有天下,其它事那么便是唾手可得,由此而见这道人是个厉害角色。

  正在此时洞外又有脚步传来。袁承天在棺中好奇,怎么今晚偏有这许多人来此,他们又意欲何为。他透过缝隙可见走来一男三女四个年轻人,他不看则可,一看心中倒吸口凉气,只见走进这四个年轻人非是别人,却便是南海剑派洪武大师门下四大高徒:成为凤、楚倩倩、李瑞秋和武媚儿。他们大师兄萧振风在那海岛上偷袭前丐帮帮主袁枚,误打误撞中毒而死,他成为凤便为大师兄了。他们不是被岳阳洞庭湖君上大当头李元武关押在君山,怎么此刻来到京城,真是让人不解。白真人看了一眼四人,然后对那位王爷说道:“贫道白一平也不留王爷了,他日再议。”这位王爷见这情形,知道他们有事要说,便执手告别。

  原来这道长叫做白一平。袁承天听在耳中,心中不安,因为他听别人说起过。却原来这白一平是终南剑派的掌门,虽为道家,却不与其它道门相通,他从来我行我素,从不明哲保身,和光同尘,只是率性而为,不为世俗所羁,而且行事只是任意为之,无人可以左右,所以武林中人都敬而远之,说他是个不知世俗,不可理喻之人。他也乐得清静,在终南山调教门下弟子武功,少问俗务,不知今日为何屈尊纡贵效命那位自命不凡的王爷。

  白一平看了一下成为凤他们四人说道:“今次,我们来京城是协助多铎王爷夺取九五之尊,干系重大,所以务必小心在意,不可露了行藏。”成为凤道:“白掌门对我们有救命之恩,自是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白一平道:“我本不愿助他夺取大位,只是盛情难却,不得不为之。”成为凤道:“白掌门不惜与李元武成仇,捣毁君山贼穴,我等虽为南海剑派门徒,却当报此知遇之恩。”白一平听了很是欣慰,笑道:“很好,现在我要习练‘万法归宗’的功法,你看好洞府,莫让闲杂人等进来干挠,否则一旦走火入魔便成废人。”成为凤道:“白掌门放心,有我们在任谁也不可以进来。”白一平便席地端坐蒲团之上,瞑目静心修习万法归宗。这是道家无上境界,可以调和阴阳,全身经脉融会贯通,练到化境,气随身走,全身内功发于一处,可以击石成粉,威力甚大;而且如果敌人点其穴道,可以使气移之别处,不受牵制,到到心念合一,婉转如意的境地,比之昆仑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有过之无不及。

  成为凤看这白一平炼至头顶白气氲氤,知道己到紧要关心。他将三位师妹支退到山洞外看守,他则一人留守。洞中只剩下他和白一平,不过还有在石棺中的袁承天。成为凤面露阴冷,走近白一平,伸掌向其头顶狠狠拍下,势要一招毙命。这下事出突兀,让人不可想象。非但白一平事感意外,连石棺中的袁承天也大感意外,从适才他们说话中得知白一平去君山无意中救出成为凤他们师姊四人,可说对他们有恩,应该感恩在心,不想转眼之间他竟要杀人,杀救自己的恩人,真是让人齿冷。这白一平身为终南剑派的掌门,决非泛泛之辈,耳听头顶有风拍下,闪目但见成为凤手掌恶狠狠落下,看样子势要取自己性命。他见机的快,出招还击已是不及,只有着地翻滚而出,样子着实狼狈,有失一代掌门风范,可是生死攸关也顾及不了那么多。

  成为凤一掌落空,步步近逼。白一平一闪而过,有了反击的功夫。他并不急于出手,只是心中不明白这成为凤为何起杀心,恩将仇报。成为凤住手不前,冷笑道:“白掌门今日你只怕有死难活。”白一平道:“说来听听,以解贫道心中之惑。”成为凤道:“你救我们这本是恩,可是这件事决不可以传到江湖中去,否则也显得我们太也无能,有失师尊洪武大师的令名,只要你死,世上又有谁知这件事,而且还可以得到道长的《万法归宗》内功秘笈,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他将这一番话说来面不红,耳不赤,仿佛心安理得,天经地义的事。白一平冷笑道:“枉你为南海剑派洪武大师门下弟子,竟说出如此卑劣无耻的话,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成为凤道:“祸乃福所倚,福乃祸所倚,道长这道理你都不懂。莫和我说什么仁义道德,那都是虚无缥缈的,那可信?”

  白一平见他大言炎炎,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看着他。成为凤见他不为所动,又道:“白掌门,你助纣为虐,帮助多铎亲王忤逆反上,那可是诛连九族之祸!难道你便讲仁义道德了?”石棺中的袁承天听他所说的一番,心想不错,言之有理,转念一想:这两个人都非善类。白一平这时已起身,说道:“成为凤咱们今日不说以往之事,今日你我二人中必死一人,否则贫道可不白活了。”他话音一落,扬手一枚铁蒺藜向成为凤面门打去。成为凤见机的快,甩头而过。那铁蒺藜打在石壁上发出一串火星,可见这白一平势要一击杀人。成为凤刷地抽剑在手,剑诀一引刷刷向白一平刺去。白一平久经阵仗,脸无惧色,道声:“好。”出右手施展出武林中的绝技“空手夺白刃”的上乘功夫。这“空手夺白刃”的上乘功夫最是难练,非但内功浑厚,见敌机先,出手要快,看准时机,拿捏要准,否则擒敌不成反伤自已。这白一平身为一派掌门,武功经验自是老到,非旁人可比。是以他敢于施“空手夺白刃”的上乘功夫。只听铮地声,成为凤手中长剑被白一平一招夺去。白一平长声笑道:“去”。将手中长剑掷出,竟而插入山缝之中,来回摇晃不绝,铮然有声。

  成为凤毕竟年少,沉不住气,以至落败。就在他一怔之间,白一平欺身而近,挥掌向成为凤头脑拍去,如果一掌击中,非死难活。石棺中的袁承天心中大惊,待要出棺已是晚矣。眼见这成凤不活了,不知为何白一平掌锋一变,本来自上而下,改为以左向右拍中他腰肋,啪地一声将他拍出二丈开外,撞在石壁上,震得山石簌簌而下,可见这下创伤可不轻。成为凤受了重创,心内翻涌,张口便吐出鲜血,可见他受了极重的内伤,伤及肺腑。这时洞外跃进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倩倩、李瑞秋和武媚儿——她们三人本是看守洞外,听到洞中有喊杀之声便跃身而来,正撞见师兄成为凤受伤吐血倒地,惊呼出声,齐齐抢近。

  白一平见状,心想:多杀一人也是好的,否则可是后患。他心念及此,左手起,右手落;右手起,左手落,一连发出六枚铁蒺藜。齐齐射向楚倩倩她们三人。三人见状顾不得护卫成为凤,闪身向旁闪避。只听叮叮一连响声,铁蒺藜全打在石壁之上,划出一串火星。白一平见机又射出几枚铁蒺藜,向成为凤面门射去。成为凤伤重在身,奋力向旁躲去,终究动作迟滞,一枚铁蒺藜射中他哽嗓咽喉,残叫一声殒命而去。

  旁边三人见师兄命丧当场,大吼一声,齐齐从背后抽出长剑向着白一平刺去。她们三人见师兄命倾片刻,怎不肝肠寸断,心中只一个念头:誓杀此人,否则何以面对师尊,辜负这些师门之谊,所以一出手便毫不留情。白一平哈哈笑道:“今日,贫道倒要见识见识洪武大师门徒的高招。”武媚儿性子最为火爆,眼中容不下旁人、李瑞秋有主见,心地良善,只是不善言词、楚倩倩寡恩薄义,刻薄为人。李瑞秋见这白一平虽然受伤,但武功着实不凡,所以她倡议施展本派鸳鸯子午阵御敌,这样或有胜算。

  袁承天在石棺透过缝隙只见这三个少女一经施展鸳鸯子午剑阵,剑气纵横,冷气迫面,而白一平脸无惧色,神态自若,全没把这三个女孩子放在眼子。只见他游走当场,以一双肉掌抵御三个少女的剑阵,似乎游刃有余,似乎他还占有上锋。三个少女似乎岌岌可危。石棺中的袁承天心下着急,心想可不能让这三个女孩子命丧他手。

  这时场中又起波澜,武媚儿性情火爆,心中只想杀人,为师兄报仇,是以便心浮气躁,出招迅捷,头脑浑乱,竟而忘了原先剑阵排练要诀,出剑似是而非,不得要领。这样一来更是让白一平有机可乘,看准时机一招夺剑在手,格地一声折为两截,抛在地下,右掌倏出拍中武媚儿肩臂。武媚儿本伤心师兄死去,心神不定,躲之不及,一掌拍中。武媚儿毕竟武功修为有限,中了此掌啊呀一声,倒地不起。

  李瑞秋和楚倩倩见同门受伤,焉有不救之理。刷刷双剑向白一平前心后背刺去,两人势成前后夹击之势,让白一平躲无可躲,只有受戮的份;只可惜她们未免天真些,白一平身为一派掌门,岂是如此容易就范。他挥掌荡开李瑞秋刺向他前心的长剑,左足后踢向楚倩倩逼退一边,然后长啸一声,拍拍手掌,向后跃开,笑道:“今日且住,贫道还有事务在身,就此别过。”他话音一落,人已在三丈开外,轻功身法甚是骇人。李瑞秋和楚倩倩面面相觑,自忖:如果再自行斗下去未必讨得便宜。石棺中的袁承天见白一平自行离去,才放下心来,心想:还好,还好,否则以己之能,未必能胜得了白一平。

  石洞之中李瑞秋、楚倩倩和武媚儿见那白一平去远了,心中方始放下心来,回看师兄成为凤已是奄奄一息,回天乏术,再难活转来,不由心中悲苦万分。三个女孩竟伏尸大哭,泪如雨下,想起同门之谊,一起习武一起功课,而今人鬼殊途,怎不肝肠寸断,痛得难以自己。石棺之中的袁承天也看得伤心不已,直替三个女孩担心,怕她们以后再遇凶险。好一会,她们才收住泪水。三人之中还是李瑞秋有主见,不比其它两位两位同门各自为政。她咳嗽一声,止住伤悲,然而说道:“咱们节哀顺便吧。师兄已去,伤心也是徒劳,当务之急是料理师兄身后之事。”武媚儿道:“咱们寻那白一平为师兄报仇。”楚倩倩附和道:“不错,为师兄报仇。”

  李瑞秋道:“不成,咱们报仇不急在一时,事情缓一缓,未尝不是件好事,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又何必急在一时。”楚倩倩道:“那么现在咱们该怎么做呢?”李瑞秋道:“现在事可以从轻,亦可以从权。”武媚儿暴躁气道:“你还文诌诌说话,便说怎么处理就是啦。”李瑞秋神情肃然道:“当务之急是火化了师兄,离开京师回转南海剑派,让师父他老人家定夺。”武媚儿和楚倩倩听了觉得言之有理,也只有如此。三人在洞外架起干柴,将成为凤火化成灰装入一个小瓷去中,离开此地。

  袁承天早已从石棺中出来,在石壁后见三个女孩子走远,地上空余一堆尚有火星的灰烬,不禁感慨万千,人生世间忽然而已,见到此情此景,不觉万念俱灰,说什么立名千秋,功高盖世,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抷掩埋了,又有什么龙争虎又斗,一晌空虚。

  此时已是中夜时分,天空中孤零零一轮月,孤悬挂在天空中,仿佛是个孤独者,冷默地看着人间万物。袁承天在一块青石上坐下,仰头看星空,只见星空暗然,不见光辉,仿佛死寂。他一会想起了身在牢门师父、师兄和师姊,一会又想起了别过不久的清心格格,总是割舍不下她那模样。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是喜欢清心格格多些,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这大概便是情之所钟,端在我辈!

  袁承天正神思游离,忽听山洞传来呻吟声。这时他才省悟,一时忘情只顾关心李瑞秋她们师妹几人,忘却了石棺中还有那个尚有呼息的人,只是当的在石棺中黑暗不见光明,并不知是男是女,现在无事还是救人为人生处事第一要义。

  他折回头回洞,手持火折,推开石棺,探手将那人拿出放在地上,这才仔细打量,只见是个十七、八岁少年和自己相仿,只是更为瘦小,面目无光,惊骇莫名地看着眼前的这个救命恩人,显出无所是从的样子。袁承天见状才长长出口气,心道:还好,还好,不是女子,否则可罪过大了,想想两个人同处石棺,肌肤相侵,在这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握一下女孩子的手都是罪过。好一会,袁承天用功助他真气充盈,气走奇经八脉。这少年气色便见好转,比之方才可强之千倍。

  袁承天问他为何会在石棺中。这少年才说明事情经过。原来这少年是附近乡民,三月前在田间劳作,但觉眼前一花,有人点了自己腰肋便晕了过来。待醒转来已是夜深,身处在这山洞中,便见一道人正练功。他稍一动作,便被道人知觉。这道人自然便是白一平。他拿这少年只为练万法归宗,把他将靶子,才可以知晓这万法归宗威力如何。后来他不知为何又将他匆忙放于一具石棺中。再后来便是袁承天躲进石棺。

  袁承天听他说完,长叹一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他安慰了少年几句话,便让他自行下山。山上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不知为何他今夜困意全消,心事忡忡的样子,一会想起赵碧儿,一会又想起了清心格格,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样子,一时悲愤,只想仰天长啸,以舒胸中无限惆怅。

  他都不知道自已如何回到客栈。只见大街冷悄悄,时不时有官兵走来,原来京城实行宵禁,要拿忤逆反上的朝廷乱党。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实在困意上来,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第二日,袁承天走出客栈,只见大街上店铺张灯结彩,悬挂红灯笼,甚是喜庆,一时惊诧莫名。拉住一位走路的大叔问是什么事。这位大叔告诉他,三日后和硕亲王便要出嫁清心格格,婚配大将军多隆阿的儿子海查布——这是一早便传遍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袁承天听了胸中似乎被大铁椎狠狠撞了一下,心中直痛得说不出话来。这位大叔说完话,见这年轻人怔怔然说不话,看情形悲苦难已,心中好奇亲王家嫁女儿干你什么事,何苦如此悲伤。但又不敢问,因为他见袁承天背后有剑,剑鞘斑斓,似乎很古老,是个练家子,所以说完便远远走开,以免多惹事端。

  袁承天心无所系,漫无目地在大街上闲走。忽然人群中见到白一平正急匆匆向一座王府走去。袁承天心中一动,匆匆尾随而上,来到切近,只见是容亲王府。他心中有个不祥预感这白一平一定有什么紧急事情拜谒这位容亲王多择。——他们不是昨晚才分开,今天又有什么紧要事务相议。一定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袁承天便想如何打探。可是白天无从进入王府,晚间还可有树木作掩护,现在却无法可施,只有打消这念头。

  他在客亲王府对过茶楼一上午,也不见这白一平从王府出来,心中便焦躁。忽然有两个侍卫从王府走出,径来茶楼。袁承天心想或许可以从这两个人口中探得消息,便又沉住气,静观其变。只见王府这两个侍卫径来茶楼。茶老板忙热情招呼,看来是茶楼常客。袁承天侧耳倾听,只听一个侍卫说道:“这姓白的道士焉也烦人,鼓动咱家王府意谋不轨,你说万一事败,那还不是杀身之祸么?”另一个侍卫道:“兄弟,你操这心干么?咱们只做好份内之事也就是了,何必多管闲事招人厌,——再者咱们人微言轻,谁会在意咱们?军国大事已不是你们所能左右,且过且过吧。”先前说话的侍卫心有不甘,道:“可是,我心中觉得不吐不快,我想向王爷提议,不去理会姓白的道长,安安稳稳做他的王爷不好么?非要行那忤逆之事,一旦祸临及身谁也难以逃脱。”另一个侍卫摇摇头,劝他莫要再胡言乱语,否则王爷知道了咱们谁也难以活命。两个都不言语,埋头吃了点心,饮了茶便下楼去了。

  袁承天听他们言语神情之间对白一平颇有微词,只是他们家王爷是铁了心要谋逆,谁也无法。袁承天想:自己要不要去管?不管也无所谓,因为皇宫大内同室操戈的事自古皆然。唐代的玄武门之变李世民不一样杀害了自己的手足兄弟,为了九五之尊皇宫大内上演多少骇人听闻的大惨事。——又何况这嘉庆皇帝与自己非亲非故,自己干嘛多管闲事;又况且是他下旨命伊犁将军苏宁杰率清兵围攻昆仑派,将他们昆仑一派弟子门人悉数虏来京城,关押在大光明观中,现下生死难料,可以说是自己的敌人,自己为什么要帮他?难道就因为他是清心格格的皇帝哥哥?心中一想到清心格格便为之痛楚,说不上来的伤感!想想清心三日后便下嫁多隆和将军的儿子海查布——那个依仗父荫骄横的王孙公子,心中就莫名痛楚。可是谁又能改变,也许这一切皆是定数,似乎谁也不可以改变。

  天色转阴,风云忽变,天下起了小雨,街上行人更少。袁承天走在京城的长街,不见有官兵巡逻,心中纳罕,心想:宵禁今晚难道取消了。他心无所系走在长街,只见一黑衣人从长空掠过,身子着地向着一个形单孤影的女子掠去。袁承天便觉事有蹊跷,便尾随其后。只见那女子行至大光明观左近。忽然黑衣人出手如电,啪啪点中她身上大穴,以至于她一时间不得动弹。黑衣人左手拿她肩臂,掠身而去,不刻消失在雨夜中。袁承天展开轻功不疾不徐跟随而至。看身法这不就是终南剑派的白一平么?他怎么又虏他人,难不成又是为了练什么“万法归宗”。既然被自己撞见,可不能让他奸谋得逞,否则岂不大义不彰,世间难有公道。他心想至此,便要一探究竟。只见他不疾不徐又回到了那座山上。

  白一平进了山洞,长嘘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都是南海剑派那帮没有长进门人坏了我的好事,否则贫道万法归宗便练至第七重,再过二晚,拿了一人便可练至第九重,大功告成,天下便是贫道的了。多铎王爷也只不过是我手上的一枚棋子而已,事成之后一杀了之,哈哈,到那时这天下唾手可得。”他想到此处,志得意满,说不出的开心,仿佛自己身着龙袍,睥睨一切,君临天下。暗处的袁承天见他野心非小,不是良善之辈,此时便不再犹豫,下了决心帮助嘉庆皇帝,心想决不可以让他和多铎二人奸谋得逞,否则天下黎民可要遭殃了。

  白一平将那女子丢在地上,并不去瞧她一眼,反而走向另一具石棺,只见棺盖有尺寸空隙,心下便生疑,推开来一看,不见有人,自语道:“难不成他醒转来,自己推开石棺自行逃走了。”他复又合上棺盖,走向另一具石棺,推开来,从里面拿出一具尸体——不是尸体,是被点了穴道的人。袁承天借那闪烁不定的油灯,不看则矣,一看大吃惊,这不是和硕亲王府的岳停风么?只是奇怪他怎么会被这白一平所虏。他哪里知道岳停风自昆仑山受挫以来,便在那谷底养伤,不多时日伤口愈合,便攀爬藤条上得平地,一路前行,那日行至终南山附近,见到一名身着道袍的小道士手提干粮。他实在饥得难受,这一_路乞讨,受人白眼,他也不敢发作,因为市甸人多,一言不和人家齐上还不把他打得稀烂,是以他只有隐忍不发,一直忍曲受辱,今日又见这小道士,依稀模样和袁承天相似,尤似见了袁承天,一时怒火中烧,气不打一处来,挥掌将这小道掀翻当地,强夺烧饼和豆皮,便吃了起来,浑不理会受伤呻吟的小道士。小道士虽受伤但不至于性命之危,只见他伸手从怀中拿出本门救命信物——烟花火箭,只见他用火折点燃,烟花升空,散作五道红光。岳停风埋头吃饼,浑不在意。

  他刚吃完一个饼,要吃第二个,忽听有人口宣“福生无量天尊,居士你为何行凶伤人?”岳停风瞥了他一眼,说道:“我自行我事,干你什么事?”这人却便正是终南剑派的掌门人白一平。他见这人口气好大,脸上又显倨傲之色,便心中有气,心道:这人伤人理亏,还自强词夺理,甚是可恶!今儿可要拾掇拾掇他,教他以后怎样做人。岳停风见这道人要动粗,便放下手中物事,拍拍手站起身来,作势要和白一平一场好斗。白一平不怒反笑,言道:“好,好的很,有骨气,小子贫道看你也是个不凡人物,权且让你三招,三招过后可难说了。”

  这岳停风一向自高自大,眼底无人,再加之这一路上饱受屈辱,早已怒火中烧。他只所以隐忍不发,因为觉得那时候对自己不利,不能一己行事,否则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后自己还要大展宏图,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也不可以丢了先祖岳武穆的脸,在心中先祖岳武穆那可是一位不世出的英雄,后来无人堪比,只可惜他忘却了岳王爷为人忠义千秋,一心为国,誓驱除鞑虏于中华,而不是与敌人同流合污,而他——岳停风却反其道而行之,是帮清廷,与反清复明的人士为敌,这便有本质上区别,一个是为国家民族而战;一个却是为了个人的功名利禄,一在天上,一在天下,不可同日而语。现在他也不知为什么,一时性起便要与这白一平比划比划。他终究利令智昏,也不问人家是什么,便要较量。白一平只是冷笑,因为他看出这岳停风志大才疏,不堪大用,否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岳停风见对方?视自己,浑没把自己当回事,更是气上心头。不再礼让,展开岳家拳法。这岳家拳法为当年岳飞临敌而创,杀敌机先,最为实用,其拳法讲究:虚实结合,一击必杀,步法独特,手法凶残,以气催力,内外兼修的特点,所以临阵杀敌往往见效。这套拳法乃岳家传男不传女,传一不传众,是以不为广泛流传,世人从来少见。现下这岳停风施展开来头二式已将白一平迫得后退连连。当第三拳来时,白一平只有冒险一试,双手外格,内手下探反转变爪,格地一声竟搭住岳停风双手腕寸关节,然后用力一拉,竟而将岳停风拉脱臼。岳停风痛得满脸是汗,只不出声,也算是一个好汉子。

  白一平道:“你是岳王爷后人?”岳停风点头。白一平一松手。岳停风站立不稳,跌倒在地,闹得灰头土脸,甚是狼狈。白一平喃喃道:“你的先祖杀敌为国,为了民族大义生死无惧,不想竟有你这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后人,也是枉然。”他神情说不出的婉惜和无奈。岳停风沮丧地低头,似乎后悔。白一平心念他是忠义后人,便上前安慰于他。孰料还未说话,只见岳停风右手一动,似乎从怀中取了什么物事在手,然后向前一送。白一平但觉小腹一痛,低头看时竟是一柄亮如白水的匕首直刺入自己小腹,饶是他内功深厚,肌腹一遇伤害便既内凹,否则一刀毙命,便是如此也是鲜血漓。岳停风仰头哈哈大笑道:“今日你便死去吧。”白一平右掌重重拍出,将他击飞三丈开外,重重跌在尘埃,气息逆转,晕死过去。自此而后白一平一路挟他来京城,只是慢慢折磨,一时却死不了。因为白一平恨这岳停风心肠歹毒,是个奸诈小人,决不可以轻饶于他,要慢慢折磨于他,这样让他明白做人的道理。这也是以往的种种经过。

  白一平将岳停风丢在地上,解开他穴道:“岳停风,你现在后悔了么?”岳停风虽受折磨,可是依旧倔强不屈,白了白一平一眼,说道:“有种的,你杀了小爷!”白一平见他还不认输,还一味倔强,笑道:“杀你,没的污了贫道的手。可惜可叹可怜!”岳停风见他说话阴阳怪气,怒不可遏道:“可惜可叹可怜什么?”白一平不无感慨道:“可惜岳王爷他英雄一世,竟有此后人;可叹这些年反清复明总不见成功;可怜你一身武功,却不是为了自己同胞,却走外门邪道,是为可耻!”袁承天在远处听他说这一番话,想想也不无道理。心想:天下苦秦久矣,奈何天不佑我中华,让满州人坐拥天下二百余年,不知何时光复中华?

  白一平不再理会岳停风,又将他放入石棺中,盖上棺盖。只听里面阵折腾,又过一会复于平静,大约岳停风没了气力,否则为何不响。这石棺下面定有出气孔,否则在石棺中闷也要闷死他。白一平回头看自己掳来这女子。白一平将翻转来,见她容貌俏丽,对她下手练功于心不忍,可是为了神功又不得不为之。他叹了口气说道:“贫道也是无法,为了练神功只有委屈姑娘你了。”

  这时节那女子悠悠醒转,看到白一平,惊诧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你是什么人?”白一平道:“这些都不是你所需要知道的。”他害怕那女子再多说话,伸手点了她穴道,让她不能说话。白一平坐在蒲团,静气运动,伸右手搭在那女子肩臂,只见他神情端正,面色凝庄,已是练功正当时,受不得外界干扰,否则气息逆转,走火入魔,重则残废,筋脉俱毁,成为废人;轻则终生残疾,不得习武。袁承天见那女子神情越发委顿,似乎精神不支,倘若他不出手,那么她必死在白一平的手爪之下。

  袁承天思之再三,只有冒险一试,生死只在一念。他轻喝一声叫道:“道长手下留情。”他已跃进洞中,挥掌向白一平头脑拍去。白一平先前听到袁承天叫喝,便屏息收神,内功收敛,以免气息逆转,走火入魔。他见一少年飞奔而至,挥掌当头向自己首脑拍来。他一掌推开那女子,挥右手下格将袁承天的手掌格开。两掌相交,均觉一股大力传来,两个人均受力向后跌去。袁承天和白一平两人均大吃一惊,尤以白一平更甚,因为他实未料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竟有如此的功力,实是惊人,将来必有所成,真的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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