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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旧时梦金禅无恨(二)


“唔……啊——啊!!!”

  宽大的手掌下,那张锋利的唇死死的抿着,绷起的下颌让人不难猜出其下咬紧的牙关。

  可是浸透四肢百骸的痛苦终于还是无法忍受,手掌之下漏出的两声低低的嘶吼,如同困兽般的呻吟,带着无尽的憾恨和不甘心。

  面对突然在自己面前崩溃的凌霄,金禅一时间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进退不能间,他只能干站着,静静的等着。

  不知不觉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金禅目光凝着地上聚集的泪水在心底念诵第十四遍世音经时,凌霄的情绪才终于平静下来。

  因为跪得太久,导致凌霄起身的时候有些艰难和摇晃。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并未再抬起看金禅一次,但是当他再站起身时,他的身形还是如传闻中的一般板正挺拔。

  像来时一般毫无前言,凌霄现在要走时,也并没有打算留下后语。

  殿门再次被打开时,金禅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唤道:“凌霄仙君。”

  凌霄的身形应声停下,却始终没有再回头。

  无声的叹息,金禅柔声道:“一次生死,一场恩怨。如今我是梵湮城的佛子,你也已为九重天的仙君,前尘已旧,你我便不必再拘于曾经在人间圣尊、弟子的身份。

  “以后若你有烦扰之事,自可以来寻我,我与你伴茗而谈,或可以开解一二。”

  他想着,如此一来多少应该能宽慰他几分,可是……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凌霄只是很细微的僵了一瞬,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金禅殿。

  待他走后,金禅想了想,开口唤道:“罗霄、汉霄。”

  一直候在殿外的罗霄、汉霄闻声进来,恭敬道:“佛子,有何吩咐?”

  罗霄是个急性子,急忙问道:“可是他对您有不敬?我这就告去九重天去!”

  他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实在不像梵湮城的人,若不是汉霄拉着,只怕他现在就已经没影了。

  金禅摇摇头,看着凌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梵湮城金玉铺成的天坛上,眉头轻皱,道:“今日之事,以后不要再对人提及。”

  罗霄闻言很是不服气:“佛子,这是为何?!

  “梵湮城素来不愿意与九重天来往,今日他这般闯进来又哭又闹的,我们合该让九重天好好惩戒一番,以免我们日后再受打扰!”

  一旁的汉霄抬眼看看金禅,又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往空空如也的大殿外望去,心思电转间,他转头对罗霄道:“自然是为了维护九重天的体面。”

  罗霄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不耐烦道:“什么体面?”

  看他这一点也不通人情世故的样子,汉霄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若是被外界知道九重天的上仙在咱们佛子的殿里这般失态,必定让梵湮城和九重天的面上都不好看。若是传出去再叫旁人误会了什么,便更是糟糕。”

  况且,这人毕竟是凌霄,佛子想必更不愿意让他的仙誉有损。

  罗霄一双墨一般的粗眉不理解的皱着,犹疑的看向金禅,问道:“佛子,是这样吗?”

  他静静的看着殿中人,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是金禅的沉默……

  *

  与千丈崖底的昏暗不同,乐游山顶是一片的朗朗青天、日光澄澈。

  清明从崖边走来,远远就看见那几间木屋在零星的荒草之间静静而立。一身玄黄收袖锦袍的凌霄正坐在廊下的阴影里,心不在焉的挥动着手中不知从何处拔来的杂草,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到近处,他开口唤道:“凌霄。”

  闻声转过头来的凌霄,看见他便立刻丢开了手中的杂草站起了身。只是脚下还未迈出,却又倏然停住。

  清明走到他面前,看他傻不愣登的看着自己,忍不住笑着道:“干什么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凌霄闻言不语,视线就凝在清明的额间,看着那一点赤红,眼中的抗拒和不安在暗暗涌动。

  清明被他看得不自在的摸摸自己眉心的白毫,淡淡道:“啊……融合的很顺利。”

  这额间的白毫,便是很好的证明,现在的他,是清明,也是金禅。

  一边说着,他一边在凌霄刚刚坐着的地方坐下。

  拽拽还站着的凌霄,他道:“别傻站着了,过来陪我坐会。有点累。”

  看他疲惫的揉着双额,凌霄抿了抿嘴角,一声不吭的在他身边坐下,于是清明便顺势往他身上靠去。

  他实在是觉得有些累了。

  脑海中那些几乎崩溃的记忆,还有南天门稷泽和银月的嘶吼、金禅殿凌霄跪在自己身前痛苦的身影,让他觉得胸口闷得慌,连带着身上也满是疲惫。

  看着荒草丛丛、绿树葱茏的屋舍前,远处是飘飘渺渺的人间城池,还有山腰树林间蝉鸣鸟啼,清明只觉得一切都恍如隔世。

  曾经自己带着几个小屁孩在这里生活时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一般。

  就这样靠在凌霄身上不知过了多久,当一阵山风吹来的时候,似乎也终于吹散了一点清明胸口郁结的气闷。

  他幽幽开口问道:“你想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霄端正的坐着,闷声道:“如果大人想说,我想知道。”

  勾唇笑笑,清明缓缓道:“当年,我坠下千丈崖,被崖底百鬼拆吃入腹之后,便功德圆满了。在世为人时,我总是一心想着飞升,可是到最后却没想到,我的飞升居然会那么狼狈。

  “我飞升后,梵湮城便出现了。

  “当时梵天大人从梵湮城里走下来,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梵湮城。如今想来,或许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天君在九重天做的事,所以才会赶在我去到九重天之前,先将我带去梵湮城。

  “……可是,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在见到他之前,我已经先见到了帝辛。”

  于是,这近千年的噩梦,便开始了。

  闭了闭眼,清明道:“当时,帝辛就站在云头上。他笑着跟我说‘恭喜啊,你终于飞升了’。

  “他指着我们脚下……染血的乐游山,跟我说‘你看,你的乐游山如今尸横遍野,曾经云雾缭绕的仙山成了血涂地狱,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德’。”

  凌霄闻言,声音喑哑道:“大人……”

  他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是到嘴边却只剩酸涩。

  那一日的乐游山,是所有人的噩梦,也是当年的众人事到如今都不愿再回忆起的凌乱。

  那年他十六岁,满心满眼只想着跟在清明的身后,却其实什么都不懂。

  清明叹了口气,道:“虽然直到现在,我仍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去解决当时的那种情况,但是站在云头看着血流成河的乐游山,那一刻,我的确退缩了。

  “毕竟……是我杀了乐游山满山的民众。”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也忍不住颤抖。

  一闭上眼,那些人痛苦尖叫的面容、孩子们惊慌恐惧的眼睛、女人们跪在地上朝自己疯狂磕头的样子,仿佛又全都在眼前,挥之不去。

  是他,这个被他们尊敬的唤作圣尊的人,亲手结束了他们生命。

  凌霄喉头滚动,道:“大人,当年的事,谁也不想的……”

  清明闻言无奈的笑笑,却再没说什么。

  当年凌霄还那么小,恐怕当时也被吓坏了吧。

  叹了口气,清明接着道:“那天,帝辛笑着问我,‘分清什么是善恶了吗?’。他在话里种了念,于是善恶之分,便像一颗种子一样种在了我的心底,被我一路带去了梵湮城。

  “梵湮城里有佛法三千,可是佛法还是不能解我心里的困惑。我在梵湮城里只呆了十年,可是那十年里的每一天,于我而言却都是折磨。

  “帝辛的话就如同魔音一般,日日在我耳边回响。所谓的善恶之分让我焦头烂额,我为人时做的那些事、天道判定功德的准则,桩桩件件让我越想越迷茫,坐立难安。

  “……以至于到最后,我终于彻底分不清善恶。我再无法去讲经布道、无法去度人苦厄,每一个摆在我面前的选择,举目望去全都是一片黑暗。”

  动了动身子,清明往凌霄身边挪了挪,让自己靠得更舒服点,他的头针扎似的疼。

  闭了眼,他接着道:“再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猜到了。

  “混沌之中,我决定再次入世,去明晰自己的善恶。于是我偷偷去找了盘黎,请他为我写下十世恶人命格。

  “可我不想让梵天大人失望,也想要彻底的去感受人间的善恶,于是我便……剥离了自己的善源与恶源,让善源留在梵湮城,恶源入世。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但是我并不会帝辛的离渊咒,是以并不能剥离出恶源。金禅是我,清明也是我。与其说金禅是我的源,倒不如说他只是保留了我的一缕念想的分身……”

  一边说着,他又想起了那天晚上昏暗的金禅殿里,和自己面对面而立的金禅。两个人同样的姿势、同样的面貌、同样的神色,恍如照镜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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