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无错
凌晨,天空呈现淡淡的灰青色。程墨在青玉床上打坐了整宿,整个山洞里一丝声音也无。
实在是太静了,静得有些诡异。
他心里倏忽闪过丝不祥,起身朝石室走去。
石门缓缓分开,她就那么躺在地上,一张鹅蛋小脸显得比平日淡白许多,穿的烟霞淡紫绫衫略微凌乱,裙裾染上了一片暗色的血渍。
程墨怔了片晌,伸手探了探她的气息,轻唤:“荷荷。”
她仍静静躺着,宛若一朵凋谢的鲜花,失却了生机。
“谁伤了她?”程墨凝了眸,语调里含着冰冷。
立刻就有声音回答:“禀墨仙人,并无人闯入。她是自己变成这样的,约莫昨夜的亥时。”
他听完,不知心里是何滋味,少刻,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她的身子软软的,小小的,让人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程府。
程小篼在院子里整理花架上的几盆花草。突然,一个玄色的身影落到花架旁边,吓得他一个激灵。
“请郎中来。”程墨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儿,她被玄色披风包裹着,一张小脸在日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
不多时,阖府上下都被惊动了。
“经脉初动,天癸水至。”胡子花白的老郎中诊脉后,提笔写下一张方剂,“煎水服用七日,切莫受风着凉。”
程墨凝着眉,听得不甚了了。苗氏却是懂得不能再懂了,对他解释道:“女子到了年龄都这样。”
他稍稍松了心,又问:“为何如此严重,竟至昏迷不醒?”
“观其脉象,倒是无甚大碍,或许晚些时候便醒了。”老郎中胸有成竹。程小篼连忙拿过方剂,出去抓药了。
槅扇里,婢女仔细帮李荷擦洗干净,换上了月事带和小衣,再盖好丝绸薄被。
苗氏进去看了看,半晌,又出来道:“我们府里地方宽敞,为娘辟出一间院子来单独给她住吧。”
“不用,她就住我这儿。”
苗氏听了,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到了夜间,她躺在碧纱橱里反复琢磨着,一想起程墨清心寡欲的模样,又觉得不太可能,因而翻过来又覆过去,跟烙饼似的。
程旭川忍了半宿,陡然开口:“到底有何事?”
苗氏正要说话,忽地转念一想,万一这事是真的,李荷出身于筮州村野之地,依他的性子,恐怕看不上眼,没准儿还要棒打鸳鸯,那她的乖孙这辈子便都没指望了……
于是,她侧过身子,道了句:“没事。”
他一口气堵在喉间,梗得差点登遐。
李荷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垂了鲛纱帐的拔步床上。她微微偏头,透过薄如蝉翼的帐子,能看见外头亮着一盏朦胧的烛光,以及案边那个穿玄衣的颀长身影。
她认出来了,这是他的卧房。
程墨听到些微动静,起身走了过去,撩开帐子,眸光落在她脸上。
“师兄,我病了吗?”李荷嗓音有点哑,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她穿着素缎里衣,衬着淡白的鹅蛋脸,宛如一株白菡萏,娇艳中带了点儿脆嫩。
“药拿进来。”程墨移开眼,对着槅扇外道。
程小篼送来酸枝木的食盒,又退了出去。
程墨从食盒里取出一碗粥,并一碗药汁,放在榻几上:“先喝粥。”
粉彩瓷碗里盛着清香的碧粳粥,她捧起来,连勺子也没用,很快就喝光了。然后,她又端起药,小口啜饮着,没一会儿,黑乎乎的药汁也见了底。
“师兄,我好像听见你唤我的小名。”她目光清湛湛的看着他。
“可好些了?”程墨避过这个话题。
“嗯,好了,我们回山上吧。”李荷爬起身来,脚还未踩到地面,忽地捂住腹部,颦蹙着眉。
程墨微愣:“你……”
她没说话,趿着榻下的绣履,跑进了净房。
过了许久,她还未出来。
程墨静了会儿,行出槅扇,把耳房里等候传唤的一个婢女叫了进去。
少焉,净房传出低低的谈话声。
“您别害怕,只要是女子,都会来癸水的。”
“我想起来了,姐姐也有这种包着棉花的布条。”
“月事带备了许多,您记得捎带着,下月差不多这个时候又得用上了。”
“啥?每月都会这样吗?”
“……”
婢女告退了,李荷方才慢吞吞的出来。
程墨坐在案前,单手撑着头,阖了眸,仿若休憩。
她脚步轻轻的到了拔步床边,把被子抱了起来,穿过槅扇,铺到外头的罗汉榻上。“给你添麻烦了。”她声音小小的,几乎听不见。
“昨夜那般情形了,为何不叫我?”他忽然说道。
李荷捏着被角,浓密的睫羽低垂着,含住眼底的光景。
“你仍以为,这次的事全然无错?”
她抿嘴,手里的一角被子越捏越紧。
“师尊既把你托付与我,出师之前,我自当要保你性命无忧。”他声音冷冷清清的,透过槅扇传出,“而你现下羽翼未丰,贸贸然闯入敌营,倘若出了事,却要我如何与他交待?”
良久,她缓缓的走过来,往他身边的地板坐了,小脸轻轻贴在他的膝头,说:“师兄,我明白了。你别生气,我以后都听你的。”
此番说是历练三月,满打满算还不过一月,藤月国就被她搅作一团乱麻。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的确不容小觑。
程墨思及此,不免一声轻叹。
转日,程仿文风尘仆仆的进了府邸。
沁芳斋里,程惜沅穿了苏绣月华锦衫,对镜贴着花佃。
他直接推门而入,面露愠色:“你做了什么?!”
她转过脸来,神情里的讶然瞬间化为惊喜:“父亲,您来了。”
程仿文望着她柔媚的脸庞,平复了一下情绪,把身后的门掩上,道:“我在问你话。”
“墨哥哥好像回府了,我想去见见他。”她拉住他的手,“父亲,您帮帮我,我不愿再被关着。”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程仿文很快找出了她话语中的关键之处,说:“你为何要见他?”
“因,因为……”程惜沅眸光躲闪,腮边莫名泛出一丝微红。
他看了半晌,登时气得喉咙发紧,把她推开了一些距离:“你竟肖想你的族兄,且还是他?!”
她眉眼里划过一丝被揭露的慌张,但很快就有恃无恐:“父亲,您跟程伯父说,只消把我送到他身边去,我,我情愿不要名分……”
他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眼里带着生疏的光:“你,不是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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