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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星宿之海


星宿之海千年不动,海天相连星空倒映,浮灯轻舟,巨鲲跃出。

  星弈略一心算便知师弟下凡的目的,竟令人捉摸不透。

  主七界间虽有共同遵守的神律,但神律中并无神不可下凡,白清没有错。

  可神律第三十七条明确规定神不可私自、无权更改凡间一切有灵之物的命运,否则视为逾规。

  命运很巧妙。

  若你下凡间随手救了必死之人,有时不被视为逾规,因命运是你本就要救那人。

  若偶然下凡时令一人惊鸿一瞥自此沦陷此生不娶不嫁,有时会被视为逾规,因命运是那人不该独爱你。

  神律是由众神众仙商讨所出,几乎无反对抗拒者。如若有,会有专管此类的神仙来处理。

  因此绝大多数的神仙都不肯下凡,恐违反了神律。

  违反神律有分轻重的处罚,至高处罚也划分为一、二、三级。

  至高处罚一级为坠凡,二级为落凡,三级为下凡。

  莫看一字之差便小瞧了差别。

  坠凡乃被剥夺神职者回到凡间做散仙,由众神众仙合力剥夺神职并打落回凡间,几乎永无再飞升之日。

  落凡乃神仙下凡,通常不失神职或转生为人在凡间走过一遭,由众神众仙商讨出其下凡后该如何处理、给予什么附加处罚。

  下凡仅是神仙需到凡间一趟,至于何时回上界依旧由众神众仙决定,还会失了处理信徒祈愿的能力,导致少了信徒可就是咎由自取。

  白清是自愿下凡的,并未有触犯神律,自然是何时想归便何时返回。

  但星弈强行把白清召回了。

  当然,众神众仙历经七年商讨出的神律甚通人情,星弈这可不算犯律逾规。

  他摆好了棋盘与棋子,银线拉动,倒了杯敬亭绿雪给来客。

  轻舟向台而去,他静待对弈者。

  时隔不知几几月几年,星弈又见到了他的小师弟,白清仍旧如往常般。

  不过想来也是,兜兜转转不知多少,谁又能如白清般从始至终仍是白清、白不染呢?

  东君便不行。

  因东君善变,非是性格为人这方面,是他能改想变的那一方面,例如姓名等。

  饶是星弈也要多看一眼东君的姓名更改次数。

  东君最初姓何名何已无几人知晓,星弈记得更清楚的是在东君与小师弟初次相逢后,东君莫名深感其姓名与字号不够令人耳目一新,硬是深思熟虑闭门两日不出后改了姓名,废了字号。

  不过才过了将近百年,东君又因白清的一句对他的姓名无感而改姓名。

  这一次是翻阅了三千本书籍才定了新姓名。顺便也取了字,字“慕清”。

  可任谁也猜不到新姓名才定好,东君便落凡了,白清随手分了一缕魂魄伴其转世投胎,当情分偿还。

  而后,东君归来了,一回来便是将宫殿名改为“晨曦”,连姓名也是不放过,字也废了。

  星奕曾算过,算出了白清的那缕魂魄曾点评过东君在人间为凡人的姓名,于是东君回来之刻改了姓名。想起他说字慕清时,白清的面无表情,便废了字。

  对此,星弈一言不发。

  黎玖忆只是东君用过的历时最久的姓名,如今东君其实名唤“黎清穆”。仅仅宣告换了新名后几日,东君便又落凡,于是他们印象更深的为“黎玖忆“,所以导致他们都忘了东君的新名。

  白清在石柱上蘸血所写的姓名应为“黎清穆”,而非“黎玖忆”。

  不过这可怪不得白清,因白清不知情。且黎清穆的姓名能叫出七八个,字号三四个。名不对神已是对黎清穆最为寻常之事。

  一局罢,星弈还是送走了白清。

  他知道,当小师弟出手时,小师弟便想起一切打算。

  白清素来行事熟虑,极致平静与理智。

  轻舟悠悠向天际,海角无涯凡尘连。

  白清静静看着轻舟向星宿之海远处而去,一转身,离开了观星台。

  他去寻了霁寒君。

  霁寒君不仅掌管因果羁绊等,同时还任酒神。

  此神尤善以缘分酿酒,酿出的酒人人可食。

  自然,醉酒后发的酒疯由酒分类,就看所饮为何了。

  杜康殿前,酒香扑鼻,只及白清腰处的众小仙侍忙活着搬酒、埋酒、挖酒、酿酒。

  霁寒君童心未泯,躲在白清身后想吓唬白清一下。怎料白清一回眸,直面近在咫尺的鬼面具仍纹丝不变、面无表情。

  霁寒君顿感无趣,隔着面具省了一切礼仪等,开门见山直问白清来此原由。

  思索片刻,白清才答:“我想将一人的困果罪祸全揽于自己。”

  雾寒君闻言又心怀不轨回首,兴致勃勃问:“那人可是东君。”

  白清颔首:“正是。”

  霁寒君鬼面具之下的眉眼一弯,爽快答应,却提出条件,是白清对东君的爱意。

  霁寒君也以念想欲望为食,通七情六欲。

  白清:“我对他全然无一丝爱。”

  霁寒君早已猜到,毕竟白清身上的因果线少得可怕,又淡得可怜,根本瞧不出哪有情爱这一红线。

  于是他们签下一纸交易,霁寒君授予白清尽揽因果的能力,白清出现任何爱意都将被霁寒君吞噬得干净。

  因交易的有效时间止于霁寒君尚饱至腻时,不愿吃亏的白清又盯上了他殿中的白泽,他自是随口答应了。

  白清多了项能力,眼通白泽,有效期为交易停止时。

  临走时,霁寒君又抛给了他一坛酒,抬手接过,白清淡然问:“这是什么酒?”

  红袍白发鬼怪面具的霁寒君笑看不远处的白清,青衣白发玉铃耳坠,一副不染红尘神明样。

  他笑答:“色欲酒。”

  白清沉默片刻,低头看看酒,抬眸瞧瞧霁寒君,又是沉默。

  最后,白清扔回了酒,在霁寒君叹息时指了指他身后。

  他身后便是杜康殿,除了白泽与众小仙外时常空无一人,不过某一种要排除在外,虽不是像白忆昔那死兔崽子来杜康殿寻事的,但已不相上下了。

  等等,难道………

  霁寒君才接过的酒坛瞬间脱手,但又被接住了。那只还是擦着他的手接住酒坛的,甚是暧昧。

  霁寒君的面具被半掀起,露出了紧抿的朱唇。来者紧贴不放,俯在他耳边,略微咬牙切齿:

  “我的欲望竟被你如此轻易送予他人。”

  ……

  白清离了杜康宫,去往他的风神殿,途经拱形桥,忽驻足下望,桥下香火鼎盛,白雾不绝。

  他或许该回到他的风神殿,断了此次下凡之缘,往榻上一躺,三百年又不下床。或许学鲛人族大长老顾简,八百多年足不出宫。

  浮云托起,双足不染尘埃不着地,像是提醒白清,他现身处上界,他是神。

  神不可私自荒废职务,神对一切皆视为平等。

  风在他眼中流转,薄纱解下,他落下凡间。

  “秋神、风神、参宿星君白清私自下凡更改他人命运,判卸任秋神一职,记忆、神力仍在,待因果羁绊皆消需回上界,不得有俄延。”

  白清轻叹一声,闭上双眼。

  参宿星君坠凡尘,化清风。人间红尘世,清风作神仙。莫叹入红尘,已是无情无欲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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