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宠妾文中的妻(三十三)
西院。
送走了龙岁岁一行人,梁国公和杨姨娘都有些虚脱。
梁国公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损失掉的几十口大箱子,“郑氏她——”
终究是韩家的儿媳妇,未来会为韩家生儿育女。
而她的财产,终究也要分给姓韩的儿女。
也就是说,转了一圈,又会重新回到韩家人手里。
四舍五入,并没有便宜了外人。
话说,痛失财货的梁国公,真的只能用这种精神安慰的方法,让自己不至于那么的肉疼。
杨姨娘却无法像梁国公这般“豁达”。
因为“郑伽蓝”是韩家的新妇如何?生的儿女姓韩又如何?
这些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杨姨娘的血脉,只有她自己亲生的啊。
韩家其他人,非但不是她的亲人,反而是跟她的儿孙们争抢家产的敌人。
尤其是——
国公府早已“分家”啊。
西院早已是她杨氏一脉的财产。
还有梁国公的私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也是属于她和她的儿孙的。
现在,梁国公还没死呢,东苑那边就开始用这种方法分割属于西院的财产。
更不用说,“郑伽蓝”还是用的这种方式——
挑拣她杨氏身上的不规矩,继而让梁国公“赎买”。
这、这还有完吗?
杨姨娘之所以能够过得这么滋润,就是因为梁国公的偏宠以及杨姨娘自己的不规矩。
哦不,不止杨姨娘。
若是细细想来,其实还有韩伯谦。
他一个庶子,过去的近二十年里,也仗着梁国公的宠爱,得到了许多不属于他的资源。
若是真的按照规矩、按照律法……
不!
不行!
不能再纵容郑氏下去了。
今日让她尝到了甜头,明日她就会变本加厉。
针对她杨氏也就罢了,她一个内宅妇人,就算被“当众处刑”,顶多也就是丢脸。
但“脸面”这种东西,早在杨氏被充入教坊司的时候,就被杨氏舍弃了。
她若是要脸,过去近二十年也不会蛊惑梁国公宠妾灭妻。
从小经历了家族的巨变,在教坊司那种地方活了近十年,杨姨娘早就不知道“脸”为何物。
她只要富贵,她只要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们好好活着。
但,伯谦不一样啊。
他是男人,如今又入朝为官。
名声、体面,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同样的事情(也就是被人当众处刑啦)发生在韩伯谦身上,那他以后还如何在官场上立足?
一想到会影响到自己的儿孙,杨姨娘暂时压下“痛失财货”的心疼,抓住梁国公的胳膊,悲戚的说道:“爷,这郑氏太可怕了!”
“她强势、泼辣,不敬长辈也就罢了,关键是她丝毫都没有把梁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家啊!”
“家丑不可外扬!她若真在在乎梁国公府,又岂会跑回奉恩公府告状?”
“就连赵王妃都被惊动了……国公爷,赵王妃与赵王夫妻一体,感情甚笃,赵王妃若是知道了,是不是赵王也、也知道了我们奉恩公府的内宅之事?”
“爷!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清官都难断家务事……这家啊,不是讲道理、讲规矩的地方,而是讲感情的地方。”
“国公爷重感情,能够遇到国公爷,是妾身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外人却不会这么想。”
“他们不懂感情,更不懂国公爷与妾身之间经历的种种。他们只会张嘴规矩,闭嘴体统。”
“若真是讲规矩、讲礼法,我们大齐朝还不许官员去东西二市,不许官员狎妓呢!”
杨姨娘巴拉巴拉的一通说。
她的话听着东拉西扯,似乎没有什么重点。
但其实意思很明白,真若是严格按照规矩、礼法行事,这京城上下就没有多少权贵是合格的。
偏偏因为某些原因,梁国公府成了“众矢之的”。
过去的梁国公府已经够出风头了,如今又来了个郑氏。
这个女人,比国夫人更为厉害,也更为“刻薄”,她根本不会顾忌梁国公府的名声,以及梁国公这个做长辈的脸面。
若是任由她闹下去,梁国公府定会鸡犬不宁。
关键是——
“今日就是讹诈了国公爷那么多的财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她若是还不肯罢手——”
说到这里,杨姨娘抬起了头,魅惑的丹凤眼里满都是担心与委屈:
“爷!妾身不是心疼那些黄白之物,而是心疼国公爷的体面。”
“您可是一家之主啊,您可是功勋彪炳的大将军啊。”
“却、却被个新妇拿捏……爷!妾不愿看到您被郑氏为难!”
杨姨娘说着话,大颗大颗的眼泪,晶莹剔透,宛若珍珠般,缓缓从她的眼睛里滑落。
梁国公看到爱妾垂泪,那叫一个心疼。
“阿筝!不哭!我知道,今儿委屈你了!”
梁国公眼底满是心疼。
他的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杨姨娘被王府侍卫拖出正房的狼狈模样。
还有,为了不再被龙岁岁抓住把柄,杨姨娘现在只能退到西厢房居住。
被驱逐!
被逼着换房间!
他的阿筝,何曾受过这种羞辱?
梁国公耳边更是忍不住飘荡着杨姨娘的那句话——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
郑氏才刚进门,今日才是第三天。
往后还有几十年的时间。
难道要让阿筝一直忍,一直被郑氏欺辱?
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这郑氏,身为国公府的姑娘,居然恁贪财。
长辈说赔给她财货,她不说拒绝,居然还趁机拿乔的“涨价”!
第一次就折损了三十多口大箱子,以后呢?
这郑氏看着可不像是轻易就偃旗息鼓的主儿。
呃,好吧,梁国公承认,是他不敢保证,自己和杨姨娘以后会不会再“逾制”。
逾制什么的,真的属于“民不举官不究”。
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分,就是皇帝明明知道,也不会太过计较。
放眼京城,哪家权贵没有不逾制的地方?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自家有“内鬼”,一个弄不好,她会将所有的错处都捅出来!
这,就相当的让人不舒服、不放心了。
郑氏哪里是自己儿子娶回来的新妇,分明就是政敌安插进梁国公府的内应啊。
如此“奸细”,简直就是梁国公府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不定什么时候,她就爆发,继而将梁国公府坑得死无葬身之地!
不行!
韩家不能要这样的新妇?
就算出身高贵也不行!
韩家娶新妇,是为了联姻,为了能够对自家有所帮助。
而不是弄回一个“挖自家墙角的内奸”!
“和离!对!让二郎和离!”
韩家容不得这种新妇。
梁国公在杨姨娘的劝说下,终于想到了还有“和离”这种处理办法。
“国公爷,这、这不妥吧。”
杨姨娘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欢喜。
这,不只是报了今日的仇,更是断了韩仲礼的一根臂膀。
杨姨娘恼恨“郑伽蓝”的同时,也没有忘了,韩仲礼这个世子爷,才是自己母子的心腹大患!
将郑氏休掉,不只是为自己清除掉一个对手,更是让韩仲礼少一个助力呢。
“郑氏终究是二郎的新妇,二郎他、他——”
说到这里,杨姨娘就非常有技巧的进行了停顿。
“他什么?他现在也只是梁国公府的世子,还不是主子!”
“我是他老子,婚姻大事,素来都是父母之命!我让他和离,他不敢不听!”
杨姨娘越是“劝说”,梁国公就愈发的暴躁。
他甚至摆出了做父亲的款儿,准备用身份进行弹压。
“可是,夫人那儿,爷,还是算了吧。夫人对您至今都有误会,若是再加上世子爷的事儿,夫人定会——”
继续有技巧的停顿。
身为一朵盛世白莲花,杨姨娘最擅长的就是明明该说的都说了,该上的眼药也都上完了。
可还是能够让梁国公觉得,她善良、美好、大度、高贵!
“夫人?哼,梁国公府会有如此恶名,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过去,我听你的劝说,总是退让一二。”
“可她也好,韩仲礼也罢,却从来不领情,还真当我们欠了他们!”
“怎么就亏欠了!那个女人不如你温柔善良,韩仲礼呢,也只知道听那个女人的话,从未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本国公爷还活着呢,梁国公府且轮不到他们母子做主!”
真是惯的他们。
自己不过是宠爱个女人,国夫人就闹得京城人尽皆知,善妒!不贤!
韩仲礼呢,仗着国夫人,就敢跟他这个做父亲的对着干。
将国公府一分为二?
还非要做世子?
如今更是弄了个郑氏回来,搅得整个国公府都不得安宁!
和离!
必须和离!
韩仲礼若是不答应,那就跟着郑氏一起滚!
还有国夫人,若是再敢胡闹,那也一并和离!
闹了二三十年,梁国公也累了。
平日里没有留心的小矛盾、小冲突,今日在龙岁岁的“刺激”下,全都涌上了梁国公的心头。
梁国公忽然觉得,自己会成为京城的第一笑话,都是国夫人、韩仲礼这对母子的错!
如今,就连王府侍卫、教养嬷嬷等一群下人,也敢在国公府放肆,就也都怪国夫人和韩仲礼。
受够了!
他真的受够了!
和离!
统统都和离!
……
“和离?”
中轴线,主院。
国夫人正等着三日回门的新妇回来见礼,儿媳妇没等来,却等到了一脸愤怒的儿子。
国夫人正想要开口询问儿媳妇,就听儿子气吼吼的说道:“母亲,我要与郑氏和离!”
国夫人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才新婚第三天啊。
而且,早上小两口离开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嘛。
这才一天的功夫,怎么就、就闹到了要和离的地步?
“二郎,莫不是在奉恩公府发生了什么?”
“郑家无礼?还是郑氏做了什么?”
国夫人快速反应过来,接连询问。
她是真的惊疑啊。
“母亲,你看!”
闹到这个地步,韩仲礼完全放开了,根本不在乎什么脸面。
他直接撸起袖子,露出了胳膊。
“呀!”
国夫人惊呼出声。
她慌忙站起来,一个箭步冲到韩仲礼近前。
她想要伸手摸一摸,可又怕弄疼儿子。
白皙的胳膊上,一条条、一块块,不是青紫,就是淤血、红痕。
这、这是被打的啊。
自家儿子可是堂堂国公府的世子,在府里,根本不会挨打。
梁国公是没脸打,而国夫人是舍不得。
唯二有资格教训韩仲礼的人,都不会动手。
那、那这一胳膊的青紫——
“谁打的?西院?”
国夫人的声音都在发抖。
除了心疼,更有忍不住的愤怒。
谁?
到底是谁?
居然敢对她的二郎下如此狠手?
韩仲礼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又撸起另一只袖子。
“我的儿!”
国夫人更加惊诧了。
另一只胳膊上,居然也都是伤。
韩仲礼抿着嘴,眼底已经又泪光闪烁。
本就挨了打,受了委屈,这会儿来到母亲跟前,听到母亲关切、愤怒的话语,他竟愈发委屈了。
呜呜,母亲,娘亲,他好疼!他好可怜哇!
忍着泪奔,韩仲礼直接动手,解开了外袍的衣带。
脱掉外袍,漏出里衣,然后他弯腰,伸手掀起了背部的衣服,露出小半截的背。
依然是一条条、一块块的青紫。
有的颜色已经暗沉,有的则还十分新鲜。
国夫人没有打人的经验,却也能看得出来,这些伤痕,不是一次打出来的。
“二郎!我的二郎!到底是谁!是谁如此狂悖,如此狠毒?”
“到底发生了什么?二郎,你、你快说与母亲听!”
国夫人的眼泪已经决堤。
可她却顾不得擦拭,双手颤巍巍的,想要抚摸,却又不敢。
这么多伤,二郎得多疼?
韩仲礼:……不止呢!还有!
他依然一声不吭,弯下腰,又把裤腿儿撸了起来。
国夫人接连倒吸凉气。
天哪!
老天爷!
这、这——
“母亲,这些都是郑氏打的!”
“从新婚夜开始,一直到刚才,短短的三天里,她打了我不下十次!”
摆足了证据,韩仲礼这才满脸悲戚的说道:“母亲,之前还是她自己动手,今日回奉恩公府,她又从赵王府借来了侍卫——”
“母亲,儿不想挨打了,就让儿与郑氏和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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