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1夜—2

“到此刻了，您还在等什么？！”马蒂尔达突然厉声大喊，“过来！亲眼见证这个世界的真实面目吧！”

  她的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令我在恐惧和好奇心的夹击下，不由自主朝着她走去。待我走近时，那暴虐的漩涡骤然爆发出一阵强光，几乎将我的眼睛灼伤！就在我本能地用手臂去遮挡强光的同时，一股看不见的巨力狠狠撞击在身上，将我整个人掀翻在地！

  待我再度睁开双眼时，眼前的景象已彻底扭曲变形，宛若掉入了某个虚幻缥缈、构造怪异的异度空间。那里既不存在“上下”“左右”的概念，也无所谓“时间流逝”——一切皆被扭曲成无尽的平面，在这里流转循环。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血红的颜色中，到处是些半透明的水晶形能量体飘浮并互相碰撞、挤压，偶尔还能看见某些不知名的庞然生物从中现身，又很快消失在赤红的浓雾中。

  我的头脑如痴如醉，意识在这怪异的环境中飘荡不定，视线也模糊难辨。唯一可以分辨出的，是自己正漂浮在那些血雾般的物质之中，而身旁有一团半透明的物体不断在收缩、膨胀，构建出各种诡异、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外形。那团物体正在逐渐朝我靠近，过程中伴随着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诘问：

  “你……是谁……为何……来到此处……你……看见了吗？”

  我恍然意识到，恐怕是马蒂尔达的仪式成功了，而那团物体就是她本人在这异度空间的形体。可没等我回答，她便再度发出刺耳的尖啸：

  “看清楚了吗……这就是真相……这个世界的本源……混沌狂乱……扭曲变形……我们都曾是其中……微小的一员……直到被赐予意识……进化为‘人’的形体……而今……我要重拾本源的力量……彻底粉碎肉体的桎梏……”

  那团物体如同暴风骤雨般朝我袭来，我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却发现四肢已无法动弹分毫，任由它渐渐将我裹挟其中！马蒂尔达疯狂的笑声在这个扭曲世界中回荡，就在她即将彻底吞噬我的前一刻，我突然清晰地看见了那是何等骇人的形体——

  它仿若是一只半透明的巨型水母，肚腹部分凸起有无数狰狞的畸形面孔，那些面孔正在疯狂扭曲、撕咬自己，发出令人寒彻心扉的嘶吼！而环绕在它四周则是密密麻麻的触臂和骨骼，合拢成一张永无止境的巨口，整个生物就这样无休止地吞噬着自身……

  就在我绝望的心灵即将被那骇人的存在彻底吞噬之时，一阵剧烈的晃动突然袭来，整个扭曲空间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冲击，开始剧烈扭曲变形。马蒂尔达——那生物发出痛苦的嘶鸣，四周的血红浓雾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暗而熟悉的景象……

  我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仰卧在马蒂尔达宅邸的那间仪式房中！烛光已全数熄灭，唯有墙上的刻印在微微发着荧蓝色的光芒。地上散落着不少残破的古怪器具，而马蒂尔达本人则正蜷缩在房间中央，全身不住地抽搐。

  “马蒂尔达？马蒂尔达？”我用尽全力开口询问，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她愈发凄厉的嘶吼声在这间封闭空间内此起彼伏。

  有那么几个恐怖的瞬间，我深怕她的身体会就这样扭曲成某种可怕的怪物，就如我在那个诡异空间所见。但很快，那阵抽搐渐渐停止了，马蒂尔达无力地瘫倒在那里，仿若一个破布老妪。

  “够……够了……让它……停下……”她虚弱地呻吟，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所剩无几，“够了……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听到这话，我不禁浑身一震。那个恐怖空间、那个丑陋怪物的形体……它们竟然是马蒂尔达亲自召唤出来的？可是为什么？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以为……可以掌控……那股力量……不被吞噬……”马蒂尔达喘着粗气，似乎猜到了我的疑惑，“可是……始终无法……无法完全融合……我看到了那……邪恶磨人的本源……看到了自身……的渺小……和无意义……”

  她的言语开始变得支离破碎，但我隐约已能猜到她的所作所为了。这个疯狂的老妇，无疑是想借助某个黑暗邪术，窥探并掌控这个世界“本源”的力量，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别的什么动机。而她最终也确实做到了……然而那遭到她窥视的“本源”到底是怎样一种可怖存在，却远远超出了人类理性和认知的范畴，以至于她在最后时刻惊恐万分，只求那一切能停止。

  “你看到了……对吗……那团……亿万嘶吼的本源……”马蒂尔达半阖着双眼，似乎难以自拔地回想起了那骇人景象，“它就在那里……无处不在……无休止地吞噬……吞噬一切……永无止境的……扭曲与重生……那就是我们的起源……也将是我们的终焉……”

  话音刚落，马蒂尔达无力地垂下了头，几乎要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似乎是在这一刻，她终于认清了那个“本源”的本质——一个无尽的、混沌的、永不熄灭的漩涡，不断循环吞噬、扭曲和重组整个世界万物，而她所做的一切努力，也只不过是在无知无觉地助纣为虐罢了。

  “你……真是个……可怜人……”马蒂尔达喃喃自语，眼中再无半点先前的狂热，“如果可以……一了百了……也好啊……”

  我只觉得心底在那一瞬间被无比沉重的绝望和恐惧所笼罩，就连跪倒在地上痛哭的勇气也已失去。马蒂尔达的遭遇无疑是给了我一记沉重的打击，教会了我这个世界最可怕的真理。而那团无边无际、怪物般的“本源”，才是这一切的根源所在，无时无刻不在吞噬并重塑着我们所认知的一切……

  正当我意识渐渐陷入麻木的时候，远方却传来了一阵隐约的、渗人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个苍老而颤抖的声音：

  “马蒂尔达……马蒂尔达……你在哪里？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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