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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秦女坟


雨过青辛村,转晴无云,异常的旷然心舒。青辛村的村民都在感慨,尤其是可怜秦女下葬事宜。

  秦女去世已是命苦,若逢大雨下葬,便是凄惨。秦女的丧礼很简单,由于是未婚女子所以不会大操大办,棺材被直接抬到了村庄义地。埋葬在义地的墓,都是宗亲相连,像秦女这样的外来户便独自隔开埋在了边缘一处。

  杨友安看着秦女下葬,根本没有见到她现在的样貌,对她的印象仍是模糊不清。

  秦母痛哭一夜,极其疲弱,胡冬嫂等人将秦母扶回照顾。坟头儿立好之后,众人也各自返回。刚走出义地,就见细雨蒙蒙,杨友安回头瞅望了一眼孤零零的秦女坟,心里涌出一股悲凉之感。

  大雨又下了一天一夜,杨友安未去胡家打牌,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着屋外的电闪雷鸣,令他感到一股烦躁。杨友安在这一夜变得多愁善感,秦女的离世令他陷入了人生思索。

  生老病死本就无常,也许是对秦女产生过情愫,才有这样的失落感。倘若秦女尚在人世,自己与她也难有情缘。

  不管是妄想还是懊悔,填满了杨友安的脑海。

  屋外的风啸雨击又强烈了许多,屋内的油灯灯焰也跟着变得虚闪不定,静躺着的杨友安隐约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像是在说:“我好冷……我好冷……”

  杨友安一愣,主观认为出现了幻听,但是刚才的话确实吓到了自己,一股凉冷从背后扩散到了全身。杨友安立即盖了一层被子,蜷缩了起来。

  “我好冷……我好冷……”

  同样的幻听又出现了,杨友安突然感到四肢僵冷,动弹不得。杨友安心里发虚,现在正是仲夏,即便连阴大雨,也不至于这般凉冷。

  难道,是自己病了?

  晃动的油灯灯影变幻不断,杨友安不敢乱瞅,生怕看到些不愿看到的东西?耳边的幻听还在,杨友安心跳的更加厉害,反反复复听了数遍,似乎想起了什么?

  这幻听的声音,是一位女子的声音。杨友安回想所认识的众人,一一对号,却是幼年的秦女声音!

  杨友安脑中又浮现了秦女,想着今日秦女下葬的情景,以及孤零零的坟头儿。一股冷汗顺着杨友安的额头流到了眼睑,又模糊了视线,僵冷难熬的杨友安仿佛听到了那座孤坟传出了声音:“我好冷……我好冷……”

  一夜不安,杨友安思绪过度,昏睡了过去。

  次日,杨父在院内未见到杨友安,于是进屋催促起床。却见杨友安盖着一层湿被子,枕头、褥子也全部湿透,顺着木床床腿正在淌水。杨父一惊,喊他不醒,伸手一碰他的脸,格外烫手。

  杨父心一慌,当即掀开了湿被子,将杨友安从湿床上拖到了地上。杨父诧异,好端端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怪事,难道是昨夜门窗未关,雨水进屋?可又想了想,木床的位置紧贴着内侧墙,与门窗搁着差不多一丈远,门窗前反倒无积存的雨水,床褥又怎么像是被雨水泡过一样?

  杨父喊来了杨母去拿干衣服,之后跑出了院门,焦急的去喊住在屋后的陈大生,让他赶快去请郎中。陈大生刚刚睡醒,听到杨友安生病,立即跳下了土炕,光着脚就跑出了门。

  等陈大生请来了药郎中,杨友安又莫名的好转无事,药郎中留了副驱寒的方子便回了。杨父对杨友安问了昨夜的事情,杨友安摇头不语,装作不知。当见到湿透的床褥之时,心里也吓了一跳。杨友安精神恢复,在家里待不住便去了胡冬哥家串门蹭牌局儿。

  陈大生抓药回来后接着煎药,杨父则在杨友安的屋子外来回走动,仔仔细细的打量房子是不是有漏雨的地方。恍然间,见屋后檐边的瓦当与瓦口松动,于是搬了梯子上房查看。由于昨夜的大雨,房顶上的瓦片松乱了几片,雨水渗进屋子顺着房梁流淌,滴落到了木床上。

  胡冬哥家锁着门,不知去了哪里。刚要去其他地方闲逛时,碰到了着急赶回家的胡冬嫂。杨友安见胡冬嫂表情慌张,快到门前也没有瞅自己,心里猜测一定是出了甚大事。

  “胡冬嫂,出啥事了!又是锁门,又是着急的。胡冬哥他?”

  “哦,不是你胡冬哥,是,是秦家的闺女出事了。”

  杨友安一愣,秦女都已经下葬了,还能有甚事?

  “人不是埋了么?”

  “哎,是埋了。昨晚的大雨,楞是把坟给冲塌了。一大早儿,你胡冬哥他们就去义地了,我来给找些红线头。”

  胡冬嫂开门进屋之际,杨友安快步跑去了义地查看。

  村子里的长者已经在疏通积存的雨水,一是可怜秦女,二是坍塌积水容易影响到义地的地势以及风水。众人顺着冲塌较低的一侧开始挖掘,将坟坑积存的雨水引流出来。在坟坑四周压着红线,挖掘引流的水沟渠同样挡了一道红线,借助红线挡煞。红线用尽,才遣胡冬嫂前去取。

  等到杨友安赶到时,秦女的棺材已经露出。经过一夜雨水浸泡,单薄的棺材出现了松动,等到雨水引流尽之后,棺材下沉之际竟四开拆架。

  杨友安靠上前去,见到了露在棺木外的秦女尸体,头部和身体多处被木板遮挡。棺内,鹅白色布裙、淡蓝色的衣褂,都已经沾满了泥土变了样子,但是可以看出,她是穿着一身洋私塾的学生衣服下葬的。

  杨友安不愿看到这样的情景,刻意回避视线。隐约之际,耳边仿佛听到秦女哭着喊道:“我好冷……我好冷……”

  杨友安突然愣了神儿,想到昨夜自己的床褥全部湿透,不觉感到了一阵胆寒。

  “啪!”

  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拍向了杨友安的肩膀,杨友安心慌意乱,惊跳了起来,幸亏被其他人拉了一把,险些滑进坟坑。

  杨友安的反应,吓了刚刚拍他的胡冬哥一跳。

  “想啥呢。你大嫂喊你嘞,去。”胡冬哥向义地外一指。

  杨友安顺着指向看去,胡冬嫂正带着红线赶来,气喘吁吁的在摆手。杨友安连忙跑去拿红线,胡冬嫂喘息了片刻后便去了秦家宽慰秦母。杨友安拿着半轴红线绳,顺着之前压着的红线继续铺放,将引流雨水的水沟包围。

  杨友安直起身子后,站在雨水沟前望向坟坑方向,隐约之际又一次听见从内传出了声音。杨友安当即将视线转移,瞅瞅这边,又瞅瞅那边,可心里却一直被坟坑吸引,又不自觉的将视线移回到了坟坑方向。

  经雨水冲打一夜的泥土地,泛着凉气,杨友安感到一阵冻冷,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就在刹那儿分神之际,恍见坟坑内起了一层雾气,正向外面扩散。杨友安瞅了瞅周围,胡冬哥以及村民们不知去了哪里?而雾气正扩散的厉害,周围雾蒙蒙,看不清哪儿是哪儿。

  杨友安察觉不对劲儿,依稀记得背后的路正是离开义地的方向,当即转身便走。就在转身瞬间,面前的雾气中冒出了一串气泡,气泡一个接着一个的慢慢破裂,紧接着又冒出了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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