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十年寒窗无人问
在往前院走的路上，顾瑶突然生出一抹奇异的感觉。
似乎他们所有人都从没怀疑过，都觉得他中举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会有这样的念头的？
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对他如此有信心，又如此信任他的？
她怔神间，就听温润清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怎么了？”
身旁人侧俯着身子，清亮的眸子正细细的在她面庞上打量。
顾瑶回神笑着微微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一点有趣的事情。”
她不愿多说，陆景之也便不去多问，只指腹轻柔的摩挲着她细嫩的手背。
马氏一早起来就在忙，眉飞色舞的指挥着府中下人四下布置。
她手中还攥着一张单子，顾瑶凑过去就见上面写着一行行簪花小字。
“你们过来了？景之，晚一点报喜官来过后，咱们要去派人去吴府再报喜吗？要不要再备上一点礼？”
“不用，老师那里过几日我会亲自登门。”
吴清河这一次是否能高中还要凭运气，虽然吴奎山帮他们押中了考题，但赶上坑号房实在是有些倒霉，万一文章写得有失水准，也许就要在等三年。
赶上这样的情况，他们再主动跑去送信送礼，若是吴清河同样高中也就罢了，落榜的，就显得太过没眼色。
这其中的弯弯绕，换做平日马氏自是能想得明白。
但等了多年终于赶上放榜的好日子，她太过欢喜从前的周到就被暂时抛到了脑后。
陆景之这样说，她也没多想，只笑得开怀。
“对，是该由你亲自登门更适合，那婶娘就让人去布置祠堂，这样的大好事咱们得给祖宗上香，好好说一说才行。”
马氏说着就忙到一旁去交代下人。
顾瑶上次见她如此操持，还是陆听雪的及笄礼上。
五月的及笄礼办得不算隆重，但请来观礼的夫人在府城中都有些声名。
有这些人在，以后陆听雪要在安阳府说亲，就不会被人太过苛责挑剔。
想到及笄礼，顾瑶就想到了原身十五岁那年。
及笄礼办的敷衍又寒酸，若不是有郑氏和两位舅母帮忙撑着，她的笄礼就是场笑话。
眼见着顾瑶又开始走神，陆景之没再俯身去打扰她，只守在她身旁挡着来往忙碌的下人，不要撞到她。
齐府也在大张旗鼓的准备着。
齐元洲对自己格外有信心，总觉这一科高中一定很稳妥。
所以不管府中众人持什么态度，他都坚定的让郑氏帮他张罗着。
那招摇得意的模样，若是被顾瑶见到，只会体贴的送他两个字：普信。
黎明时分，贡院大门终于从内拉开。
主考官手捧榜文，危襟正坐在八抬大轿之中。
鼓乐和仪仗开道，两侧和后面有兵丁护送着，一路行至安阳府府衙。
大榜拉开，在无数期待的目光中高高挂起，供府城所有百姓瞻仰。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每三年一次的放榜，不知多少人狂喜又有多少人垂泪。
四喜挤在人群中，艰难的朝前努力的张望，期盼着能在隔得极远的位置也可以一眼就看到自家主子的名字。
陆府中，早已回过神的顾瑶已是开始焦急的朝外张望。
主考官不是已经赶往府衙，怎么到现在还没传来消息？
“先坐下歇一歇，晚一点还有宾客登门。”
陆景之手揽在她的肩头，将人压在廊檐下的长凳上。
不论他这一科会取得怎样的名次，只要能高中，前来贺喜之人就不会少，到时他们全都会片刻不得闲。
从秋霞手中接过茶碗，顾瑶低头有些不知味的大口喝完。
天色越发明亮，府外终于由远及近传来锣鼓声。
府门还没开，报喜官的唱榜声就已传入庭院。
“恭贺安阳府合阳城清河坊南和巷陆家陆景之，壬寅乡试高中魁首。”
报喜官的唱榜声由远及近，一遍遍传入陆家众人耳中。
顾瑶腾的一下站起身，双眼直直的看向府外。
明明是期待已久也早已认定的结果，可真到了这一日她依旧恍惚间涌上狂喜。
她一把拉住一旁的陆景之，有些不确定的仰头问他。
“魁首，是解元的意思吗？”
“是，”他眸光闪动，在满院下人的注视中将她拥进怀里：“还好，没有让瑶儿失望。”
她想要的，他都要努力拿给她。
这是他从成亲那日起，就在心中给自己划下的誓约。
“我的景之真厉害。”
解元，那么难，他居然真的考中了。
马氏轻咳一声，报喜官马上就要进院子，他们夫妻……先克制一下，等回了自己的院子再继续甜蜜。
顾瑶笑着将人推开，听着周围的恭贺声，很不淑女的笑出八颗牙齿。
爆竹声接连响起，府门外的路上满地碎红。
报喜官一进门，马氏就让府中下人将那满满一筐的铜钱抬出去撒。
给两位报喜官塞荷包的时间里，顾瑶突然问了一句。
“不知两位可知桂榜上，是否有吴清河和齐元洲二人的名字？”
四喜到现在也没挤回来，顾瑶已经有些等不及。
报喜官掂着荷包的重量，笑不拢嘴的点头，“夫人可是问着了，我二人接下来就要去齐府给齐元洲齐举人报喜，吴举人那里有别人过去。”
报喜官用举人来形容那二人，寓意不言而喻。
顾瑶顿时笑得越发明艳，看了眼秋霞，秋霞立即心领神会的又给两位报喜官递了荷包。
陆景之此时面上的笑也越发真切，吴清河和齐元洲能同时高中，这绝对是个极好极好的消息。
“景之，年底有他们陪你一起进京赶考，我能安心一些了。”
三人同行，也许还不止。
吴家人今年要进京过新年，到时跟齐家人一同走，遇到意外的风险又能低上一些。
陆景之抬手想要在她头上轻揉，但手指刚落在发髻上他就将手又收了回来。
“我们先去祠堂上香。”
旁的，等晚上他们回到房中慢慢说。
顾瑶被他浓沉的眸子看得心弦微颤，来不及涌出羞涩或是更多欢喜，就被他拉着手朝祠堂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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