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朋友们有没有在第一次上学前一晚兴奋得睡不着的经历呢
“这是你的教室,203。”望月带绘青进了教室,又指了指最后排靠窗的位置,“这是你的位子,课本的话,学校会为你准备的。”
绘青看了看自己的课桌,桌椅上一尘不染,特别干净。
“说来惭愧,我这个班的学生都不是很服从管教,不过他们虽然有些闹腾,但都是好孩子。”
绘青倒是无所谓,她只是期待着明天坐在这个位置上,期待着在学校的生活。
“不过.... 虽然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问,绘青——为什么你不去更好的北城学校就读,而是来到生源这么差的西城学校?”
这问题绘青当然不知道,她甚至不懂学校还有北城西城一说。她在脑内快速搜索了一下惠织以前教过她的符合恩赐者身份——或者说符合长相的用语,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呢,或许是在贵校身上看到了许多可能性。
“也许西城区在其他城区的人眼里看来肮脏低俗,混乱不堪——但虽被别人所低看,却抱着所谓‘底层人’的骨气而闪闪发光,只要挺起胸膛,保持着上进心,再怎么肮脏混乱,也能散发出令人振奋的光辉。”
这话是绘青掺杂了毛利和何叔,甚至还有文豪说过的话,再加以在书里看到的词语的藻饰,又套用了惠织教她的用语合成出来的,她觉得这句话能从自己的口中说出实在是厉害极了,一听就能感觉是很厉害的人会说的话。
望月的表情变了,这让绘青有些不安,她害怕自己现编的这段话不合时宜,不合礼数。
“我明白了,很抱歉问你... 您这个问题!”望月轻轻鞠了个躬,绘青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段话用的很好。
“我校能有绘青小姐这样的学生,实在是倍感荣幸!”望月又说道,这让绘青有些无所适从,看来自己说的话实在是太郑重了——而且还是这么现编的一段话,这让绘青的良心有些不安。
这是绘青第一次感到良心不安。
望月也很紧张,这位一看起来就像极其有教养的大小姐的女孩让她惶恐不安,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教导这样一位学生的资格。
“您言重了,望月老师。”绘青更紧张,她疯狂的搜寻着敬辞,还好她脑内的思绪并不紊乱,一下子就找出了最合适的回答。
“那么绘青小姐,在下来为您介绍其他地方吧。”望月所用的词语更是敬重,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学生说出这种话。
绘青微笑着点点头,这也是惠织教她的。她突然感觉惠织教自己的东西是不是都有些夸张。现在的自己才不像什么大小姐,而是像一国公主——公主之类的词也是绘青在书里看到的,惠织老喜欢给她看些杂七杂八的书。
绘青并不知道“虚伪”一词的含义,等到她多年以后或许会感叹如今的自己竟然这么早就学会了这些话术。
望月又把绘青领下楼,到了学校最中心的喷泉前。
“这就是我校的女神像,平日的祷告集会都在女神像前进行。”望月为绘青解释道。
这是一座石雕喷泉,白色的女神赤裸着身体,肩披丝绸,手中托着圣杯,水流就从这圣杯里流出,漫在水池中。
水池边的石孔喷出一缕缕清水,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落入池中。水声十分悦耳,这声音让绘青想起了她初次醒来时的那个山头,这水声和她在山头的小溪旁听到的水流声很像——不过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去过那了。
“愿女神赐福。”望月双手合十,向女神像祈祷着。
“愿女神赐福。”绘青也学着望月双手合十祈祷,她瞄了眼女神的脸,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女神好像不长这样才对?
“多亏了教团,我们才能建起这所学校,让西城区的孩子们也能得到教育。”望月看起来的确很感激,“也因为教团,孩子们免去了学费,只需要付课本费,越来越多的学生愿意来学校上学,接受教育。”
教团还会干这事?听何叔说,教团明明是一群疯子。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带您去看看运动场吧,那是让学生们锻炼身体的地方。”望月又带着绘青离开喷泉,走向一片广阔的草地,草地旁还有一间小屋。
小屋看起来不是很新,和这所学校一样。
“这是仓库,存放体育器材的地方。我校注重平衡发展,关于学生的身体健康与体能也是有在注重,平日除了教团提供的神学与其他文化教育以外,也有安排体育课程。”望月为绘青讲解,她看到仓库的门虚掩着难免有些奇怪:“嗯?平时仓库的门都会锁死,今天怎么是开着的?”
一阵嬉笑声从仓库里传来,望月皱了皱眉。
“怎么的,跪下来啊?还想被打?”
声音愈发明显,望月怒气冲冲地推开了仓库的大门,仓库里的几个男生都被吓了一跳,全都转过脸看向望月。
“汪汪!汪!”一个身形单薄的小男孩在地上跪着,两手撑地学狗叫。他没有穿衣服,只穿了一条很旧的内裤,全身瑟瑟发抖。
现在可是大冬天,这个瘦弱的男孩什么都没穿,仓库门一打开,寒冷的空气一拥而入,这让男孩抖得更厉害了。
“你们在干什么!?”望月呵斥了一声,那些手足无措的男生全都一哄而散跑出去了。
“站住!”望月想追赶他们,但奈何穿着的鞋是高跟,那些学生跑得又太快,根本追不上。
“你的衣服呢?快点穿上,会生病的!”绘青看男孩还跪在地上学着狗叫,连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男孩脏兮兮的身上。
这是惠织告诉绘青的:要体贴关心别人。绘青那天在山头上要不是惠织关心自己,她早就不知在哪被饿死了。
“我的朋友都被你们吓走了。”男孩抱怨了一句,他的衣服被挂在一个安放皮球的架子上,绘青和男孩都不够高,根本够不到。
朋友绝对不是这样的,绘青很清楚,虽然绘青不清楚她和惠织,和正男的关系算不算朋友,但她知道朋友是不会让自己在大冷天脱下衣服,跪在地上学狗叫的。
“你是... 低年级的相泽?”望月返了回来,打量了几眼男孩,“他们对你干了什么?你还好吗?”
“我没有事,一点都没有。”男孩看起来还是不太开心,他跳起来想要摸自己的衣服,但怎么都够不着。于是他又踩在一张废弃的桌子上,踮起脚,终于拽到了自己衣服的一角。他用力一拎,终于拿到了自己的衣服。
“以后不要再打断我们了!我们玩得正开心呢!”男孩把绘青的大衣丢了回去,狼狈的穿上单薄的衣服,撒开脚跑走了。
“哪有这么玩的...没事了,绘青小姐,只是男生之间的小打小闹而已,他们这个年纪不知轻重的——我们继续吧。 ”望月看上去还是有点担心,但她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想要继续给绘青介绍学校其他地方。
绘青已经没有那个心思了,她满脑子想着刚刚那个小男孩——那个叫相泽的男孩。城里的人之间玩闹都是这样的吗?放的真开,如果让她脱了衣服趴在地上,那她肯定会被冻得受不了。
绘青心不在焉的跟着望月看过了学校的各个角落,回到了校门口。
“怎么样?”何早就在这等着了,他手里提着两个袋子,一边是绘青要用的课本,一边是绘青的两套校服。
“感觉都不错呀。”绘青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她还是不敢在望月面前放松警惕,说出不符合身份的话。
“你喜欢就好。”何随即又向望月说,“望月老师,绘青这孩子日后就拜托你了。”
“绘青小姐这样的学生能够在我校入学,应该是我们的荣幸才是,倒不如说请绘青小姐多多指教。”望月很恭敬的鞠了个躬。
何有点奇怪,他没搞懂为什么望月会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他让绘青回了个礼,自己也微微弯腰鞠了个躬。
“绘青啊,望月老师发现你是恩赐者了吗?”何在回旅馆的路上小声问。
“没有!我说了很多敬辞,望月老师以为我是很厉害的大小姐,就变成这样了!”绘青回答。
何哭笑不得,但想想也罢。既然都进了学校混入学生里掩人耳目,那么让别人将绘青误认为大小姐,多一层伪装也无妨吧。
“喂,今天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特好看的女的入学了?”山田拦住一个看起来流里流气的学生,问道。
“哟,山田大哥!”那个学生倒是客气,对山田的态度与何完全不一样,“今天中午放学倒是听说一个特别漂亮的妞在校门口,好像是望月领她进学校的。”
“望月?谁啊?”山田不是很懂学校里的老师啊啥的,他只知道哪个学生家里有点小钱又好欺负。
“哦,就是高年级的,一班的班主任。”那个学生见山田听不懂,讪笑着解释道。
“哦。我以前哪个班来着?是那什么高年级不?”山田又问,他很久之前就不去上学了,现在连自己以前在哪间教室哪个班都不知道。
“呃,好像... 二班来着?”那个学生其实也不太懂,“咋的,山田大哥你要回学校?哦!我懂了!对那妞感兴趣了是吧!嘿嘿,今天我走的太急了,还没仔细看到她长什么样呢,竟然能被咱山田大哥看上.... ”
“娘的,你他妈少管!”山田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小刀抵着那个学生的腹部,后者立马出了一身冷汗,乖乖闭上了嘴。
“告诉你,让那帮学校里的臭小子离她远点,她可是我的马子。”山田凑近那个学生的耳边,恶狠狠的说道,“谁敢靠近她的,看我进去不弄死他。”
学生应了几声,慌忙逃了。山田神气得很,现在的他大概很威风吧。
山田吹着口哨回家了,他一边盘算着明天去到学校里怎么找到绘青,一边回忆自己那件早就积了灰的校服丢哪了。
等绘青回到旅馆,其实才刚是一两点的样子。她的兴趣被锁在了课本和校服上,并不怎么想到别的地方逛逛,而是早早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想要看看课本里都写了什么。
又到了三楼,这次绘青又往走廊尽头的311房看去,只见到一个小男孩偷偷从房门露出的缝隙探出头。
“嘭!”
也许是小男孩看到绘青发现了他,他赶紧缩回头把门关上了。绘青难免有些奇怪,但她没多想就上了楼。
这次403没有男人走出,整个四楼都特别安静,似乎所有房间里的人都在午后的阳光中沉睡着,静候夜晚降临。
五楼,绘青摸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她把两个袋子放在床上,然后又倒在床铺上躺了一会。
惠织有没有上过学校呢?绘青突然想,正男说惠织许多东西都是自己学的,能够自己一个人学习知识可真厉害。
绘青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恍惚,她放空思绪,开始回忆自己一开始想得到的——或者想了解的东西是什么。
她的身世?她确实很想知道,很好奇。但和惠织,和爹娘,小田,和正男待在一起时,她好像又觉得那些东西不太重要。她一直以来好像都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她突然感到空虚。
房间里很安静,绘青突然想到在那个山头——她初次醒来时的山头,在她醒来之前自己又经历了什么?自己是什么人?
说到底,“绘青”不也只是一个代号吗?她原本的名字又是什么?她是恩赐者,可为什么别人眼里高高在上的恩赐者会在这么一个偏远山村附近的山头上醒来,失去记忆?
想不起来。绘青想起何所说的“稻”,那个异国的神明。她有一种熟悉感——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认识那位神明。
还有女神,她好像也认识女神,而且她依稀记得——或者说有一种直觉,她觉得女神好像并不像别人所说的这么厉害,能够创造万物。
不安。极其不安。她接下来会去哪,会经历什么,一切都是未知,这让她不安。
奇怪,她怎么会想这个!好好去学校,过段日子小林叔把自己接回村子不就行了!
绘青摇摇头,她将那些奇怪的想法从脑内驱赶出去,又爬起身翻出袋子里的校服和课本。
绘青先穿上了校服,浅色的衣服,领口上还绑着领带——何说这种衣服叫水手服,是遥远的西方的国家传来的。
还是连裤袜,不过是白色——绘青在镜子前左看右看,感觉的确有了点学生的样子。
虽然她也不知道学生该是什么样子。她又翻出课本,把书全都瘫在床上,书其实并不多,国语,神学,外语,历史,数学,科学,就只有六本书,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绘青翻了翻国语,里面的许多字她都认识。国语课本是由许多文章组成的,那些文章有长有短,里边甚至还有小说的节选片段。绘青读了一篇,并不难读,她一下子就对这些文章感了兴趣,读着读着竟然把整本书都看完了。
房间慢慢变红了,绘青知道是外面的太阳要落下了,这是夕阳的颜色。她感受到一种十分平静的感觉,读那些文章可以让她安静下来,抛空脑内的那些杂念。
她又打开历史课本,里面讲了这个国家的历史——但大多数内容惠织都和她说过:小国,分裂,战争,统一,贫穷,异国拜访,学习,发展,被入侵,入侵,再学习,再发展,革命——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意犹未尽,翻开了数学,许多数字和看不懂的符号,乱糟糟的结合在一起,一下子扫了她的兴。她不喜欢这里面的内容,怎么看都看看不懂,只好抛开这本书,捧起外语。
歪歪扭扭的符号一般的字,再次扫了绘青的兴,她还是看不懂这里面的字,又抛开了外语书,闷闷不乐的弯下腰,拣来离自己较远的神学。
“愿女神赐福?”绘青捧着厚厚的神学课本,翻开第一页便是这么一行字。
讨厌,真讨厌!
绘青不知为何在脑内浮现出这种想法,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停重复着:明明不是这样!不要再这样了!
讨厌!好讨厌!讨厌死了!
“女神将爱撒向大地,她以宽厚的胸襟保佑世间万物。”绘青一边压抑着脑子控制不住的想法,一边读着,“以星辰编制的丝带围绕在女神圣洁美丽的身旁,她降临于世间,悲悯荒芜的世界如此苍白。”
别再读了,不要再读了!
绘青停下来,她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用力的扯着课本,纸张绷得紧紧的,都要被扯掉了。
兴致全无。她不知为何特别烦躁,很不喜欢神学课本里的文字。
算了,吃晚饭吧。她想着,还是穿着校服,带好了钥匙就要出房门。
她经过镜子时瞄了一眼,自己的眼神竟然暴戾狠毒,和平日的自己判若两人。
“嗯?”
绘青吓了一跳,等她再看向镜子,刚刚的异常全都烟消云散了。
“稻后来堕落成了尸鬼神... ”
绘青突然想到何之前和她讲的那些故事,不知为何毛骨悚然起来。
此乃罪业!
银白卷发的美丽少女被丝线包围,被那些粘稠坚固的丝线捆绑着手脚,又一圈一圈裹着身子,看起来好像一只已化茧的虫蛹。
许多蝴蝶在她身边飞舞着,却一只只被丝线困住,只得不停挣扎着,妄图逃离束缚。
“信者恶,神即堕!”一个老人的声音响起,泛起阵阵回声。
“你竟然还有脸看这个,啧啧啧。”一个女人妩媚的声音仿佛在少女耳边低语着。
“你要纠正这一切。”一双巨大的红色眼睛缓缓睁开,少女瞬间惊恐极了,她努力想要挣脱那些牢固的丝线,但一点用都没有。
绘青恍惚间已经到了一楼,她刚刚看到的似乎不是幻象。
她的手脚突然有一种刚刚被束缚着,如今却突然被解放的感觉。
“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另一个城区的学生。啧啧,大小姐味儿,真重。”绘青听到了毛利不紧不慢的声音,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这个世界。
这个... 世界?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嘛?”何坐在沙发前,正和一个瘦子吃着晚饭,他身边的瘦子手里还握着瓶酒。
“是叫绘青?诶,我听说你长得漂亮,没想到有这么漂亮。”瘦子喝了口酒,脸红红的。他的脸跟瘦猴似的,颧骨挺高,脸上的皱纹也多,眼睛和毛利一样眯成了一条缝。
“你好。”绘青缓了缓神,打了个招呼。
“这人呢,你叫瘦鬼就行。是晚上顶班的,平时呢,也修修水管,补补墙壁之类。”毛利吸了口烟,这股味道一下子让绘青清醒了许多——绘青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没了意识,连自己怎么下的楼都不知道。
她刚刚是不是做了个梦?或者出了幻觉?想不起来了。
“诶,叫瘦鬼就行。”瘦鬼打了个酒嗝。
“来吃饭吧,今晚要早点睡,明天早上我让瘦鬼叫你起床。”何招了招手,沙发前桌上的那些饭菜里竟然没有卤肉。
绘青迷迷糊糊点点头,她坐在何身旁,举起筷子却无从下手。
“没胃口?刚刚睡了会?”毛利问道。
“回来之后一直在看课本。”绘青摇摇头,头这么一摇就开始变得晕乎乎的。
“真勤奋!诶,我儿子能有你这么勤奋就好了。诶,天天去学校读得屁都不是,人又笨,还死磕着读。诶,结果变成个书呆子,成绩也没好到哪去。”瘦鬼很喜欢说“诶”,一连说了好几个“诶”,弄得绘青晕乎乎的。
瘦鬼身上那股浓浓的酒味让绘青更加头晕了,何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说了什么,绘青其实没听进去多少,只是胡乱吃了几口饭就说自己吃饱了,要回房了。
何以为绘青是想早点睡了,明天起的也早,应了一声起身带绘青回房,绘青一直晕乎乎的也没有拒绝,到了房前摸出钥匙,好几下都没捅进钥匙孔。
“没事吧?是太困了?”何看出了倪端,但绘青还是发晕,她“嗯”了一声终于打开房门,把课本文具都放入回来时何为她买的书包里,迷迷糊糊脱了衣服躺下了。
何在绘青脱衣服时就出去了,房间又只剩下绘青一个人,安静得可怕。
绘青从正男给她的糖罐里拿出一颗糖,含在嘴里,又躺在了床上。她正着躺,侧着躺,怎么都睡不着。她原本想再给村子里写信,但脑袋里乱糟糟的,怎么都写不出东西。
最后绘青趴着睡,身体和床贴着,紧紧压着自己并不饱满的胸部,身体不知为何有些发热。
她又抱起被子,把被子压在身下,过了好一会还是没有困意。
晕晕的,根本睡不着。她想起神学课本,心里又一阵烦躁,身体也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
惠织....
绘青又想起惠织,她想抱抱惠织,也许惠织在身边的话自己会安心很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绘青终于睡着了,她久违的回到梦乡,在梦里,她回到了村子。
在梦中,女人哭着,男人沉默不语,小林叔不停叹着气,小田也悲鸣着。屋子里摆着一张黑白的画像,画上的便是惠织。
她还看到正男双眼无神,不知为何断了一条手,他对一个糖罐小声念叨着什么,话中出现了惠织二字时就止不住哭了起来。
她最后看到惠织,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只遮住了身体最隐私,最不能让人看到的部位。她踉踉跄跄走在雪地里,腰间伸出左右四条骨架一般的蜘蛛腿,眼睛下也有左右两对深红色的眼珠。
“你看,这是你害的。”一个白色长发的英俊男子突然出现在绘青面前,绘青知道,这是“稻”,是何那个国家曾经信仰的神明。
“我.... ”绘青语无伦次,她不知该如何反驳。
“没关系。我知道的。”稻微笑着,“不要像我一样。千万不要像我一样。”
“对不起.... 对不起.... ”绘青哭了,泪滴不停落在雪地里。
梦很漫长,绘青已经忘了后来的内容,等她醒来时窗外已经是白昼了。
天空变回原先灰蒙蒙的颜色,绘青的心也一下子沉了下来。
“咚咚咚!”
绘青知道,这是瘦鬼的敲门声,她应了一声,爬起身穿上了校服,又带上书包,也不忘检查好自己是否带了钥匙。
该上学了。绘青逐渐忘记了昨天的梦,但她仍然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悲伤中。
稻啊,是否世间的一切都将以悲剧结尾?绘青的脑内,一个陌生的声音感叹着。
不过很快,绘青就忘记了这个声音说的话——或者说这个声音太小了,绘青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
続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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