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过年串门

北伐叛虏的大军从九月底离开悬瓠城，行军拖沓缓慢，像是在故意消磨时间一般，全然没有讨伐叛军的气势。

  其实皇上就是在磨蹭时间，拿住这几个叛军就像夏日里捉住一只蚊虫般简单，但是他需要在回到洛阳之前，思考清楚一些重要的事情。

  为了不引起全军将领的不满和怀疑，皇上就拿自己身体虚弱为借口，令大军走走停停，走了一个多月，才走了九百里，到达邺城。

  数十万大军驻扎在邺城内外，皇上却全然没了再往前挪动的指令。邺城从上到下，充斥着不解、焦躁的氛围，很多大臣和将领着急无奈，也只能私下里找通情达理、公正有度的彭城王元勰诉诉苦。

  元勰知道皇兄的想法，这事催不得，得靠他自己想通，否则以后一旦他反悔了，只会多一个用来出气的冤死鬼。

  直到一个月后，一封奏报送来了邺城。

  “皇兄，元继奏报，高车叛乱已平定。”元勰表面依旧冷峻地报告着，心内已经在思考将元继元灏父子提拔至军中更重要的位置上。

  “叛军就地斩杀。元继父子重赏。”说完这话，皇上叹了口气，丝毫不见喜悦之情。

  皇上顿了顿，声音沉闷地说道：“让各路大军解散吧。”说完又叹了口气，走下卧榻，往窗口走去。双三念紧跟在后面，为皇上披上大氅。

  站在窗口向外远望的皇上显得那么忧郁深沉，他的背影投射在殿中，被拉长变形。元勰看着皇兄，知他内心一定是痛苦的。

  大军解散，各自归去。邺城只留下了御军和随军大臣们，虽然皇上还是缠绵病榻愁眉不展，但是大臣们却是轻松了很多。元勰依然恪尽职守，天天侍疾在侧，虽然有协理朝堂政务之权，但事事禀告，谨小慎微。这也是多年来他始终能够获取皇兄信任的原因。

  “元勰，草拟诏书。因战役耗费巨大，由宫里带头节俭，皇后用度减半，其余宫嫔，依据品级减少。”元勰边听边写，当听到“皇后用度减半”时，手里顿了顿，但随即又写了下去。

  当京中的元循和元徜听到“皇后用度减半”时，也是心内一惊。

  在回王府的路上，同乘一辆马车的元徜已经等不到回到王府，忍不住开口问元循道：“父皇不怕打草惊蛇吗？他不顾元复和元瑛的安危了吗？”

  “父皇这就是要打草惊蛇，让蛇自己带路。”元循依然是波澜不惊低沉的嗓音。

  元徜瞬间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找到被藏匿的元复和元瑛，处置冯氏便无后顾之忧。而最了解藏匿位置的，便是冯氏自己。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新年。

  身体稍好一些的皇上直接在邺城过起了年，宴请大臣，同游邺城，好不快活，看起来病气也减少了不少。

  洛阳城内外张灯结彩，家家布置得喜气洋洋，都沉浸在喜气祥和的气氛中。但是宫里对比往年却反而有点冷清，因为皇上下诏宫里节俭用度，所以今年并未多加装点。

  仙真也由明炼寺回到家中过年，去年是在舅父家过的，今年就回自己家过。每到回自己家过的时候，仙真都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只要过完元宵节，她就会迅速离家回明炼寺。父亲严厉的模样，继母的阴阳怪气，都让她喘不上气来。

  前几日无非就是在家祭祖守岁，仙真颇守规矩，一言一行都是一副完美的世家嫡女的样子，让父亲频频点头，也让林氏挑不出错来，再加上有骊真这个小机灵鬼陪着，仙真过得还算舒心。

  过了初五，亲戚和父亲的官场好友都互相串起门来，与往年无异。除此之外，便是原籍安定现居住在洛阳周围的几个世家大族之间的走动。仙真最是讨厌这种场合，但无奈又不得不去，否则林氏又要和父亲絮叨她不懂礼数了。

  今日一大早起来，胡国宾便命仙真和骊真穿戴好随他出门。坐上马车，仙真才从骊真口中得知，今日要去高家。

  仙真叹了口气，这官场可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往都是高家贴着胡家，但自从元律封了太子后，虽然高氏一族的官位未见起色，但谁都知道，一旦太子登基，他能不照拂娘舅家吗？所以何止胡家，世家大族们都争相去高家拜年。

  “姐姐，趁一会开席，父亲酒酣饭饱不留意的时候，咱们跑出去玩吧。”

  “你想去哪里玩？仙真看着骊真粉嘟嘟的小脸，忍不住捏了捏。

  “高家在城里，听说他家附近最近每晚都有灯市，特别热闹，你带我去逛逛吧。”骊真仰起头忽闪着大眼睛乞求着望向姐姐。

  仙真最怕骊真这招，当即答应下来。

  一下马车，仙真就惊叹于各家可真是趋炎附势，以前谁看得上无权无势的高家，可一朝元律被封太子，今日高家门口就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仙真、骊真随着父亲往里走去，人们看到仙真都不禁上下打量窃窃私语，“听说这胡仙真和清河王走得可近呢”“胡家的女儿以后要当王妃喽”……骊真嘟着嘴，把投射过来的目光一一瞪了回去，她讨厌别人这样不礼貌地看她的姐姐。

  胡国宾每年领着两个美貌的女儿四处串门都甚是骄傲，他心里清楚，他这两个女儿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都是世家中拔尖的，姐妹俩以后只要高嫁，他胡家不比那些有儿子的差。

  尤其是听着这些人说着仙真和清河王的关系，胡国宾表面上略显生气，其实心里暗暗窃喜，女儿真要是嫁给清河王当个王妃，他家可就是皇亲国戚了。

  宾客落座，宴席开始。不得不说，高家今年的饭菜品类和歌舞水准都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提升，那桌上有腊兔、芜荑牛夹脊肉、熬雁等珍馐美味，看来他家是要对标其他高门大族甚至皇家了。

  众人正吹捧高家有福时，有人飞奔进来通传，只见高肇一听，立马慌张地向外跑去，众人不知所措，一个个放下筷箸站起身探着头向外望去。

  不一会儿，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衣着华贵之人向席间走来，一些人等看清来人面容后，连忙跪下，口呼“恭迎太子殿下”。其他没见过太子之人的也不敢怠慢，忙跪下行礼。

  仙真和骊真礼毕起身后都微微低着头，但元律可从一走进来就看见了仙真。她的气质那么独特，站在那里像一支雪山上的白莲，纯洁孤傲。

  “大家随意坐，不要太过拘束。我遵父皇旨意回宫安排宫内过年的各项事宜，今日想着从未来过舅父家，于是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多人在。”元律一看他一进来大家都坐得端正，不敢吃喝，舞女们也退了下去，自觉扰了众人的兴趣，于是忙解释道。

  听完此话，仙真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坐在上席的元律，心里又不禁升起了那股心疼他的感觉。他已然是储君，可还是会如此小心翼翼，可见他以前过的是怎样如履薄冰的日子。

  元律一看他说完，众人显得更拘谨了，于是轻轻叹了口气，在舅父高肇耳旁说了两句，高肇便起身陪着元律离席向后院走去。

  仙真望着元律的背影，觉得他好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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