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元昌殁了

高肇很是记仇，因为元勰当众说高氏一族门楣不高，所以只要抓住机会他就要找茬，不是上奏说彭城王品行不端，就是说彭城王意图不轨。

  元律倒是乐见此景。本来当初扶持高家就是为了牵制住诸王，现在双方矛盾越深，对自己而言越是有利，从中分化瓦解他们的势力，最大程度上集中权力。

  很快便举行了立后大典。高英身着华丽高贵的皇后服制，满身的金银珠翠，受到众人跪拜景仰，高英在这一刻觉得荣耀至极，她瞬间便体会到了权力、地位带来的满足感，那是一种一旦尝试过便无法再忘记的感觉，让人只想牢牢地握在手中。

  仙真也如同徐骞所说的一般，已能下床行动无碍了。这一个多月，对于仙真来说极度痛苦，每日身上都剧痛不已，四肢无力，即使现在能下床走动了，但依然无法久站，到了夜晚头痛欲裂无法入睡。

  仙真恢复意识后，听念珠和拂尘给她讲了发生的事，当听到这一宫的人为了她的安危以命相搏时，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恨元律，恨他欺她辱她不信她，害她的宫人死去，还抱走了元昌。仙真承认自己曾经在某些瞬间动摇过，这么多年的相处，要说一点不念元律的好，是骗人的。但是就在他摔碎发簪的那一刻，所有的信任和感情都如同那发簪一般，裂成碎片。

  念珠拿出用碎片拼凑出的发簪，远看好像从未破碎过一样，可是拿近一看，满是裂缝，再也回不去原样了。

  元律天天都来看仙真，刚开始那几日，仙真一直昏迷，他就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仙真，不言不语，默默离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仙真醒来的那一天，元律来的时候正值吃药的时间，他从拂尘手中接过药想要亲手喂药，谁知仙真看着他，满眼哀怨，扭过头不肯吃药。

  “仙真，朕知道错了，是朕一时冲动，你埋怨朕也好，恨朕也罢，但是药得按时吃。别忘了，元昌还等着你呢。”

  仙真冷哼一声，心想，又是这套，当初拿元循威胁，今日拿元昌说事，元律啊，你可真会拿捏我的软肋。

  仙真始终扭过头不愿看元律，元律自知没趣，放下凉了的药碗，讪讪离开。

  现在徽音殿的一切用度都已恢复如常，但是徽音殿的人的心已很难捂热了。

  各宫宫人通过此事也都明白了一个道理，以后无论皇上怎么惩罚灵充华，都不可小看徽音殿的人，因为这只是皇上宠爱灵充华的道路上的一点小波折，大方向是不会变的。

  不管是仙真冷眼冷面相对，还是甩手打翻他端着的药碗，元律都无怨言，还是每天来看仙真。即使就是坐在那看着念珠和拂尘搀扶着仙真走路，他也心满意足。看着仙真现在还能走路，还能跟他生气，元律已觉得是上天对他最大的眷顾了。现在想一想那一晚，元律还觉得后脊背发凉，他能感觉到仙真在一点点的离去，微弱的气息变得更加微弱，他想要抓住她，但却抓不住，那种憋在心里的痛苦，他这辈子不想再体会了。

  高英当了皇后，王普贤和司马显姿都已去专门拜见过，也在日日请安。高英对这二人还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和谐，姐姐长妹妹短的，毕竟这二人不争不抢，况且家世不俗，她没必要与她们结怨。但是胡仙真就不一样了。现在她当了皇后，最想看到的就是胡仙真跪拜在她的脚下。

  可是元律早想到了，又如同当年一样，下令告知全宫，灵充华正在养病，免去一切问候请安。高英打心眼里佩服死去的于莲，因为她对此没法忍。

  夜晚，只见皇上疲惫不堪地走进徽音殿，仙真正要回寝殿洗漱，看见元律进来，又不得不过去行礼。

  元律一看仙真今日竟都能行礼了，一下子心情大好，于是伸手去扶，谁知仙真却闪身躲开，元律尴尬一笑，收回手，悻悻一笑。

  “侯刚，朕还没吃，去做点清淡的来。”侯刚一听，立马就转身去了厨房。经上次一事，侯刚不但没有被罚，还迁奉车都尉、右中郎将、领刀剑左右，加游击将军、城门校尉。皇上说他有勇有谋，配得上这些职位，但是人还是得留在徽音殿做饭。

  侯刚对这些都看得淡，他最喜欢做的还是给皇上和灵主子做各种好吃的。

  皇上这一来，仙真也不好意思自己跑去寝殿睡觉，虽然心里怨恨深重，但是仙真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毕竟，她还想抱回元昌来抚养。

  “你无需担心，育母这些时日将元昌喂养得很好，他已经会跌跌撞撞地走路了，两只小粗腿看着可壮实了，以后肯定善于骑射。等他长大了，朕就带着你们一起去骑马，你说好不好啊？”

  仙真听着元律说这些，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但一看到元律侧着头问自己时，又赶紧收了笑容，扭过头去不搭理他。

  元律知道仙真心里怨气很重，自己不能着急，得慢慢地疏解她才行，所以也不计较。正在此时，侯刚端上饭菜来，缓解了尴尬。

  正当元律吃得香，连连夸赞侯刚手艺又上一个台阶时，太极殿的一个内侍连滚带爬地闯进殿内，跪下带着哭腔说道：“皇上您快回去看看，出事了！”

  元律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撂下碗就往太极殿赶，仙真心也慌乱起来，让念珠和拂尘搀着自己，也起身跟去太极殿。

  当仙真来到太极殿的偏殿时，只见皇上跪在摇篮前，抱着元昌嚎啕大哭。后面乌压压跪着好多人，一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仙真一步步走向元律，感觉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她感觉自己的腿如同有千斤重。

  “皇上……”

  元律看着跪在自己身边的仙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地流。

  仙真伸手要去抱元昌，元律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仙真，还是将元昌放到了仙真的臂弯中。

  元昌像是睡着了一样，安安静静，仙真不自觉地将脸靠近元昌胖乎乎的小脸，想要像从前那样去蹭蹭他，每当这时，元昌都会“咯咯”直笑。可是今日，无论仙真怎么蹭，元昌一点反应都没有。

  “皇上，是臣失职。臣本以为殿下只是小伤寒，吃几副药就会好，再加上殿下一向身体健康，却没想这病来势汹汹……”王显边磕头边眼角挂泪地说道。

  “不能怪王大人”“臣也以为只是小病”“臣等都有责任”……众位御医的声音与磕头声此起彼伏，连带着几位育母和各位宫人也跟着磕头谢罪。

  仙真只觉得这里好吵，别吵着她的元昌睡觉。她强撑着从摇篮边站起身，抱着元昌向外走去，元律想要去扶，却被仙真狠狠地甩开。

  仙真在前面走，元律一步一步地跟在后面，就在要跨出殿门的时候，仙真的身体向后重重地倒下，但就是这样，她也没有松开抱着元昌的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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